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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請獻白起、王翦

唐雎早就得到韓王的示意,秦國想要拿河東全郡和上郡來換咸陽以西的半個關中,那絕對是痴心妄想。何況,如今秦國在河東尚且有四五個城邑沒有拿下

適時的表明立場是很關鍵的,所以唐雎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感慨道:王上難道不擔心匈奴再次進犯

秦王不解其意,心中很是懷疑韓國是不是在拿匈奴來要挾自己就範。可匈奴這次大敗而歸,元氣大傷,不可能再聽從韓國的蠱惑,做勞師遠徵攻打秦國這種沒有利益可圖的事情

唐雎自然清楚匈奴這次敗退之後,多半會惱羞成怒,秦國是不大可能打了,韓國又打不到,匈奴人多半會把怒火撒到趙國身上。自己方才那句話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畢竟,現在還不是和秦國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韓國想要關中,而且還想讓秦國無話可說,心甘情願地接受這個事實

秦國為山東各國先後抵禦西戎狄人,戍守邊境,實在艱辛。以前秦國國力強盛,倒也無虞,但如今秦國舉國之兵還不到二十萬,若要再鎮守邊境,恐怕力有不怠。即使匈奴不來入侵,月氏也有可能一旦胡族佔據關中,就可以攻打漢中或者南陽,所以,咸陽以西的土地還是由我們韓國來鎮守吧唐雎信誓旦旦地說道。

秦國君臣面面相覷,韓國的邏輯實在是強盜邏輯,關中明明是秦國的關中,韓國居然要用這麼蹩腳的理由防止匈奴月氏入侵,來代秦國鎮守關中。如果按照這個說法,韓國豈不是也能從燕趙兩國索取土地

韓王有心了秦王乾笑了兩聲,推卻了韓國的好意。道:不過,關中畢竟是秦國的關中,寡人願意將舉國之兵佈置在隴西,有大散關長城阻擋,南陽漢中自然是安全得很

唐雎自然清楚,秦王這是在向自己代表的韓國表態。只要韓國放過秦國一馬,秦國將再不插手中原的事情。秦國的舉國之兵都放置在西北一線,想要插手中原的事情也沒有多餘的兵力了

唐雎卻是不領情,佯裝不懂,道:王上此言差矣

迫於形勢,秦國勳貴大臣隱忍不發,就算是最急躁的軍方大臣也只是皺著眉望向秦王,需要待秦王一聲令下,才治唐雎大不敬之罪。

秦王心中惱怒。卻佯裝好奇,反問道:請先生指教

臣敢問王上,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聽到唐雎此問,秦王犯了難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若放在晉國分裂前,周天子雖然勢弱,但天下各國君主都是稱公稱侯,唯一的王上就是周天子,天下自然是周天子的。但如今。各國都是稱孤道寡,被尊為王。天下明顯不是周室的了如果自己言不由衷,說周天子是天下共主,那韓國就可挾天子以令諸侯。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秦王道出了一個自認為正確的答案。

唐雎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認可,繼續問道:敢問王上。數百年前,咸陽可是秦土

秦王無言以對,數百年前,秦國的祖先還在給周天子牧馬呢關中的大片地區尚且屬於西戎狄人。隱隱約約,秦王知道了唐雎想要說什麼。

夏桀失民心。商湯起兵承天下商紂失民心,武王伐商而為天下公主由此可見,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天下共主,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恕臣直言,秦國這些年受小人挑撥,窮兵黷武,百姓與王上已經離心離德。否則,以關中之固,緣何不到十日就被韓軍所破又緣何我大軍進入關中後,咸陽以西包括秦國發家的隴西都是傳檄而定且韓王鋒芒所指,就是韓國旌旗所至,韓國旌旗所至,即為韓土如今,咸陽以西,已屬韓國王上以韓國之河東,換韓國之關中,豈不是貽笑大方真計較起來,王上不過是想以上郡之地,換韓國關中兩郡之地若王上為韓王,可願答應

秦王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這都是哪跟哪。咸陽以西的城邑望風而降還不是因為兵力空虛若是韓國真的是民心所向,為何還將隴西李氏一族屠戮一空至於嶢關,秦國是怎麼也想不通嶢關會失守的這麼快但韓國非要把這個扯到民心問題上,秦國是死活都不會相信的。

唐雎趁機說道:臨行前,韓王交代臣,這關中之地,秦國想要也是無妨,只要秦國可以從韓軍手中搶回來,韓國甘拜下風

雖然早就清楚,韓國答應自己條件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經過唐雎這一陣搶白,秦王的心裡還是憋屈。明擺著,韓國如今就是欺負秦國沒多少兵力。通俗的說,關中是秦國一磚一瓦修建起來的房子,秦國不自量力去招惹韓國,卻被韓國追殺到家裡,霸佔了一半的土地。在韓國這個強盜看來,自己給秦國留下一半土地已經給足了秦國面子,秦國若是不識相,想要用武力解決,自己隨時奉陪

若是秦國要講道理,討論關中的所有權,那韓國就從數百年說起。韓國若是講不過,直接就是一句話韓王鋒芒所指,就是韓國旌旗所至,韓國旌旗所至,即為韓土這個虧,秦國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憑的就是韓國的拳頭大

敢問先生,韓國打算如何才能罷手宗正嬴則相信,韓國派出唐雎為使,出訪秦國,肯定就是心存大事化小的想法。剛才,韓國只是透過唐雎之口說出了自己的底線,那就是咸陽以西的土地,韓國是絕對不會交出來的。所謂代秦國鎮守邊境也好,順應民心也好,都是道貌岸然的說辭,吃相不會那麼難看而已

唐雎望了眼秦國君臣,笑了,不是諷刺的笑。不是譏誚的笑,而是自信滿滿的笑,說道:如果秦王願意委派太子質於洛陽,將朝中奸佞小人交予韓國,韓王同意和秦國罷兵言和。涇水以東,渭水以北。歸秦,其餘歸韓。作為誠意,韓王願意將整個河東劃給秦國

那潼關宗正嬴則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潼關的地位有些尷尬,因為從輿圖上看,渭水在陰晉附近注入河水黃河,寧秦縣及下轄的潼關既可以被理解成位於渭水以南,又能被納入河東。當初,魏將吳起為西河郡守的時候,修築的魏長城就是北起洛水。南到陰晉武成之間。像陰晉,屬於西河郡,寧秦則是屬於河東。

如果韓國將陰晉寧秦納入韓國,那韓國的大軍隨時都能透過潼關進入關中,配合咸陽的大軍夾擊涇水洛水之間的關中之地,秦國真正稱得上安全的就剩下河東和上郡了

宗正大人問的應該是陰晉寧秦兩縣的歸屬吧唐雎笑著問道。

嬴則默然點了點頭,唐雎說道:陰晉對面就是風陵渡,乃是溝通河東和關中的一條捷徑。寧秦則是下轄潼關。要想迅速由關中進入中原,潼關則是必經之地不過。渭水河水以南,秦國只要陰晉寧秦兩縣又有何用韓國大軍近百萬,想要取這兩縣,還不是易如反掌如果臣是宗正大人的話,一定建議捨棄這兩塊飛地,換取韓國的信任畢竟。秦國的兵力就那麼多,韓國若是有心時不時進攻兩縣,秦國是救還是不救呢救之不得,不救則是不仁不義,實在為難啊

嬴則頓時語塞。說到底,還是秦國太弱了韓國大軍已經佔據了半個關中,想要夾擊秦國,都必須要渡過渭水涇水不可,就算秦國擋住了潼關這一條線,也還有南陽,有藍田。秦國的真正防禦重點應該是在渭水涇水防線上

韓國以信義著稱,也肯定是不想傷亡太大滅掉秦國,才願意做出這個決定。對韓國而言,秦國答不答應都無所謂,秦國答應固然好,不答應的話,韓國也能追加二十萬大軍一舉滅掉秦國但對秦國而言,韓國擺出的這個道就需要好好考慮了。

答應嗎答應下來,秦國是會很憋屈,但卻可以得到難得的喘息機會只是,韓國一再表示,要求秦國交出朝中的奸佞小人,這奸佞原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韓國明顯是要砍掉秦王的左膀右臂。

另外,就是潼關是不是該放棄。按照唐雎的說法,秦國放棄潼關可以贏得韓國的信任,不放棄的話也是飛地,韓國取在甚是容易。這句話雖然令秦國難堪卻是事實。潼關目前的一萬多大軍可是秦國所剩不多的精銳啊

先生所說奸佞,寡人的朝堂上並沒有啊先生以為,寡人當交出何人秦王突然開口說道。

唐雎笑著說道:王上朝堂多忠貞愛國之士,奸佞自然不多,但仔細看來,卻有兩個

秦王心中一顫,下意識地望向武安君白起。毫無疑問,韓國這是要假借奸佞之名,削弱自己了對秦國而言,丞相魏冉和武安君白起無疑是最重要的。在魏冉戰死在咸陽後,白起顯得更加重要。如果自己的韓王,也一定會選擇白起。

武安君白起以及衛尉王翦唐雎的一句話如同丟進池塘的一顆石塊,平靜的水面開始泛起漣漪

王上萬萬不可武安君為我大秦開疆擴土,立下赫赫戰功,王上若是將武安君交給韓國,軍中將士勢必心寒韓國此乃誅心之計啊一旦開此先河,誰人還願意為大秦效死宗正嬴則立即站出大聲反對道。

武安君乃國之柱石,怎麼會是奸佞小人王上萬勿聽信韓國之言,自斷大秦的臂膀這是耿直的大臣所言。

若無衛尉死守漆縣,二十萬匈奴大軍早已攻入關中,王上若是治罪衛尉,恐令將士不服有人為王翦開脫。

衛尉乃秦國九卿,即使有罪,也當是由我們秦國,王上萬不可將衛尉交給韓國處置

白起聽著大臣們為自己和王翦鳴不平,心裡雖然十分感動,但卻一言未發。換做是韓國點名要魏冉或者王翦。自己肯定據理以爭,但如今牽扯的是自己,白起實在不好表態,也不能表態。

很明顯,韓國對秦國不放心,想要將自己和王翦剷除。這些自己知道,秦王也知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自己若是下跪自辯,那就是陷秦王於不仁不義之地。是自己重要還是秦國的未來重要,是保全自己拼死抗爭還是犧牲自己隱忍退讓,對秦國而言,對秦王而言,都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白起雖然不表態,甚至一臉從容地望著地面。似乎大殿的爭論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心裡卻很是哀怨自己縱橫一生,鮮有敗績又如何自己立不世之功,令山東各國膽寒又如何三尺青鋒,一杯鴆酒,一丈白綾都可要了自己的性命。自己是功高蓋世,但和國家利益比起來,自己算不得什麼白起相信。秦王一陣猶豫之後,最終還是會放棄自己。放棄王翦也許若干年後,秦國再次強大起來的時候,新王會為自己平反,為自己樹碑記功,但卻不是現在

寡人......秦王看了白起一眼,看了唐雎一眼。又環顧了殿下臣子們或堅決或憤怒或不忍的表情,最終長嘆一聲道:寡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此事,明天再議吧

退朝宦者令的聲音在大殿響起。

唐雎施施然離開了,雖然許多秦國大臣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恨他恨得牙癢癢。但終究沒有人敢阻攔他的離開,甚至於,沒人敢上前對唐雎說什麼不敬的語言。唐雎在這一刻,儼然成為秦國的公敵,但就是這樣的公敵,秦王還是命令侍衛好生保護。

不少大臣在退朝之後安慰白起,但想來想去,卻是找不到任何的語言,最終只能言不由衷地說道:王上雖然年輕,但卻深明大義君上放心,王上是不會中韓國的詭計的

白起只能報之以苦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回到自己的臨時府邸,白起碾轉反側,平日裡的書怎麼也看不下去,面對最美味的食物也如鯁在喉。白起殺伐果斷,無論面對多麼危險的情況,都是不失風度,這也養成了白起府上的下人如同軍旅中的普通士卒一樣,嚴於自律,對白起異常敬畏。眼見白起一副惆悵的樣子,即使最貼心的管家也不敢多問半句。白起最寵溺的兒子和妻子雖然擔心白起,但他們也知道,白起如果不願意說,自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除了默默退開,給白起留下足夠的空間外,也無法做的更多這倒是讓白起更加鬱悶,只是,白起隱忍了下來。

君上管家硬著頭皮走到書房,將白起從煩心意亂中喚醒。

白起不怒自威,冷聲說道:不是告訴過你嗎今天,誰也不見

管家囁嚅道:太子詹事章周在外面求見君上,說是奉了王上的旨意

白起的手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什麼王上派太子詹事私下來見自己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又或者,秦王是派太子詹事向自己道歉,要自己主動認罪伏法

管家深深低下頭,根本沒敢看白起的表情,像如今這般暴躁喜怒無常的白起是管家生平從未遇見的,直覺告訴自己,在這種時候,凡事都要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太子詹事章周說是奉了秦王的旨意,打死管家也不敢來叨擾白起。

白起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平靜下來心情,說道:知道了去請詹事大人來書房吧

喏管家緩緩後退,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書房。

白起開始思考起章周的來意。如果秦王打算死守櫟陽,不向韓國屈服,那來的應該是宦者令這樣的近臣又或者宗正嬴則這樣的重臣。如果秦王打算放棄自己,向韓國委曲求全,那來的要麼是重臣,以示撫卹又或者無足輕重,以示絕情。章周是秦王任命給太子的,而如今太子年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章周倒是真的很有可能是奉了秦王的旨意。只不過,眼下肯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的府邸呢秦王派章周過來傳話,難免惹人遐想啊

不一會兒,一名中年男子在武安君府上管家的帶領下施施然走進了書店,武安君定睛一看,正是太子詹事章周無疑。

因為章周自稱是奉旨而來,白起在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後,就欲要下跪接旨。誰料到,章周卻是搶上一步,徑直長揖不起,口裡言道:章周自知假冒王命乃是死罪,但周亦知君上心情煩躁,不欲見人,因而斗膽謊稱身負王命還望君上恕罪

白起想過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料到章周根本就是假傳王旨一時之間,氣極反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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