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沒滋沒味的喜宴草草吃完，林楓跟著大丫去了她的家，大丫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唱歌小能手，周邊的村裡有了婚喪嫁娶的事情都會找她去唱歌。
“大丫，你今天賺了多少錢？”
林楓跟在她的身後走在蜿蜒曲折的土路上。
“五毛錢加三斤小米。”大丫說完又抿嘴笑了一下說道，“還有你送的一件羽絨服呢。”
“看把你樂的，回家後你就可以穿上新羽絨服了，你身上的這件紅棉襖後面都補了好多個補丁。”林楓笑著說道。
“嘻嘻，俺可捨不得。”大丫搖搖頭，“回家給俺娘，俺娘肯定收起來留著給俺弟弟當聘禮。”
“給你弟弟當娶媳婦的聘禮？”
林楓奇怪，她才十三四歲，她弟弟又能大了哪去？
“俺弟弟十一歲了，就比俺小三歲，娶媳婦也用不了幾年了。”
大丫眼睛微微一紅，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林楓捕捉到了她的異樣，難道還有隱情不成？
“你們這娶媳婦真早，今天新媳婦看上去也不大哈。”
林楓問她，把話題向著這方面引導。
“新媳婦是我們鄰村的，今年和俺一樣大，都十四歲，她爹生病住院花了好幾百塊錢，都是新郎官家給的錢。”大丫臉上露出同情之色。
林楓嘆口氣，這樣的事情全中國每天都不知道發生多少，要想改變就要先讓他們富裕起來才行。
林楓沒有接著追問，但大丫自己說了出來，“俺婆家也來催了，說，過了春節正月裡就過門。”
“你願意嗎？你不覺得自己太小了嗎？”林楓很驚訝，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俺嫁過去，婆家會讓小姑子來俺家，另外還給俺家一百斤小米，今後婆家要是年成好了，俺也可以接濟一點孃家。”
大丫很懂事，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點絕對不假。
“小楓她們是換親，這種事農村很常見，我們那裡也多的是。”小菊插話道。
“換親？”
林楓對這個詞非常的陌生。
“俺嫁給小姑子的哥哥，小姑子嫁給俺弟弟。”大丫解釋道，“俺們這，家裡的閨女就是留著給兒子換媳婦用的。”
“你小姑子多大了？”
林楓的心酸酸的，覺得這次來這裡是錯誤的事情。
“小姑子十六了，俺……二十七了，娘說這年齡力氣大，俺嫁過去餓不著，小姑子來俺家也能多幹一些活。”大丫的臉羞紅了。
林楓沉默了，一路跟著她來到了一棟破舊的窯洞前，它的破舊林楓感覺都有些難以形容。
破舊的門框上是一根根粗細不均的木棍子，窗戶也是用七八根木棍豎著插起來的，上面本來有一層白紙糊著的，但紙都破了，看不出顏色的紙條風一刮就來回晃盪。
唯一帶點顏色的是門口已經褪了色的對聯，這也是大丫唯一能夠炫耀的東西。
“這對聯是去年才貼上的，原來是大紅色的，現在成粉色的了。”
林楓指著上面的圓圈圈問道，“這些圈圈有什麼意義嗎？”
大丫抿嘴道，“俺們這地方窮，沒個識字的人，去外面找人寫還要花一毛錢，就畫圈圈頂替了。”
大丫忽然驚詫道，“啊，這地方怎麼被老北風吹起邊了。”
話音還沒落下，她就跑進窯洞裡用手指沾了點米漿仔細的認真的把卷起來的邊沾緊，笑著問，“好看不，去年年根貼的，還能用兩年呢。”
林楓眼圈瞬間就紅了，指著褪色的畫圈圈對聯說道，“老三把它們都揭下來，上面的紙也揭下來。”
“小楓你要幹什麼？”大丫擋在武老三前面，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大丫，大丫，怎麼了，你怎麼不請客人進窯洞坐……咳咳咳……”一名婦人的聲音從窯洞裡傳出來。
“娘，小楓要把咱家的對聯給揭了，俺攔著不讓。”
“揭了就揭了吧……咳咳咳，都舊了。”窯洞裡傳出一陣好長的咳嗽聲。
“大丫，小楓是要給你家換新的對聯。”小菊笑著拉開了大丫。
“真的嗎？”大丫看著林楓問道。
“絕對！”林楓點點頭，又對著小菊說，“你去村裡買筆墨和紅紙來。”
村裡沒有賣這些東西的，等村長派人去買來紅紙筆墨交給小菊送來的時候，大丫家的窯洞已經大變樣了。
右邊窗戶上和房門頂上的窗戶都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透明的塑料布，這比白紙可要好多了，不僅透光，還更加的保暖。
紅紙裁剪好，蘸好筆墨，林楓一氣呵成寫好了一副對聯，雖然人變小了筆力不行，但字寫得還過得去。
“小楓你寫的是什麼？”大丫喜滋滋地問道。
林楓念道，“上聯：一帆風順年年好，下聯：萬事如意步步高，橫批：吉星高照。大丫相信我咱們的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還是你們城裡人有學問，大丫，二蛋，快謝謝城裡的恩人。”大丫的母親披著厚厚的羊皮襖走了出來。
“嬸子，你咳嗽輕了呀。”
林楓笑了笑，她很難相信眼前蒼老的婦人年齡只有三十二歲，比美媽媽大四歲的她，看上去大了二十歲都不止。
大丫娘流著淚說道，“你給的藥效果真好，我早上還擔心活不到過年了，但現在渾身都輕快，都有力氣出來走走了。”
“嬸子您別哭，您的病不是什麼大毛病，是下呼吸道感染，沒有及時治療耽誤了而已，按照我給你的藥吃一個月保證您完全康復。”
林楓並沒有救人一命的興奮，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是沉甸甸的，林楓不想只幫助一家人，他想幫成千上萬個個家庭，他想讓全中國早一點沒了捱餓的百姓。
林楓自嘲以前的自己總是怕被人抓去切片研究了。
但，
現在，
他覺得，
只要能早一點幫助國家，即使真被切了又有什麼好怕的！
這輩子，已經是多賺的了！
每過一天，自己就是多賺了一天！
膽量，還不夠大！
今後，要更加膽大一些！
“小楓，從這裡可以坐船去紅星機械廠嗎？”
林楓想的出神，美媽媽和小菊他們過來了都沒有發現。
大丫走過來說道，“嬸子，坡下面就是黃河，紅星機械廠就在南面，坐船一會會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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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媽媽看了一眼王曉，王曉慚愧，昨晚上他說這裡沒有水的，結果黃河就從這裡流淌而過。
林楓也搖了搖頭，之前他也不知道黃河是從這裡經過的，更不知道從這裡坐船去紅星機械廠只要十多分鍾就到了。
“坐船是直線距離，紅星機械廠就在黃河邊上，但要開車去起碼還要一個小時。”王曉還在為他自己辯解。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王曉只是個過客而已，這樣的人今後是不會再有打交道的機會了。
黃河從這裡由北向南平靜地流淌而過，由於是順流，縴夫只收了三元的船費。
“十月裡黃河不結冰，扭著我成親是我大，五穀裡數不過豌豆兒圓，人頭裡數不過女兒可憐，女兒可憐，女兒可憐吆……”
大丫的歌聲又響了起來，歌聲中帶著悲愴，林楓衝著她揮揮手，使勁地喊道，
“大丫，藥盒的下面我放了五百元錢，要為了自己和命運抗爭！要做個不屈服的現代女子！”
大丫扯著嗓子喊出的回話林楓是一點都沒聽清，兩個月後，十三歲的大丫獨自一人，順著結冰的黃河離開了她生活的巴掌坳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