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齊媽在地上坐起來，冷聲一喝。
我們都看向她，這個時候她坐起來幹什麼，難道是為自己的命運作鬥爭？她還有個實力嗎，還有這個說話的權利嗎？
老黃倒是不急，看向齊媽：“你還有什麼遺言快點說，別支支吾吾的。”我看到老黃對齊媽這麼說，想起了在市集上經常有這麼一個現象：賣家出價一百，買家砍價砍到六十不賣，賣主說非八十不賣，等顧客走的時候，賣家又說賣了。這時候的齊媽倒是有點像那個賣主。
不過齊媽並沒有和老黃說話，她坐起身來，對著瑞安夫人說：“事情你也知道了，哎。”齊媽喟嘆，又接著說，“我也快死了，這個時候了，你能叫我一聲‘媽’嗎？”這句話齊媽可能藏了太久太久，在來瑞安夫人家的時候她就藏著，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在瑞安夫人的身邊照顧著她。這個時候說出來，彷彿有著數不盡的心酸。
我們也納悶，這老太婆當年怎麼沒說出來？
齊媽見瑞安夫人沉默，又說，“當年我只想在你的身邊陪你，從來沒想著能再次認你當女兒，可是我今天就要死了，難道我就真的不能聽你叫一聲‘媽’嗎？”
即使齊媽再壞，甚至不久前還想治我們於死地，可是聽到她這麼煽情的話語，我們的鼻頭都是一酸。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還沒有同情之心？荊楚撲在我的懷裡，不敢再看了，她怕她自己忍不住為齊媽求情。
我們可以同情她，但是絕不會為她求情，這樣的大度我們還做不到。
“媽”這個字眼是多麼的神聖，親暱、溫暖，但是瑞安夫人對這個字確是百味參雜，難以叫得出口啊。
荊楚回過頭來，看向瑞安夫人：“安姐，若是現在再不叫，以後恐怕沒有機會了。”荊楚聲音有點不自然，說完靠在我身邊。我看著她，不再言語，她的話很在理，關鍵這個‘情’字太過複雜，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是很難把握的東西。像現在的瑞安夫人，齊媽是她的生母這句對錯不了了，但是她的全家也十有**是齊媽做的，即使真的確定了是齊媽做的，但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將齊媽除掉，唯獨瑞安夫人不行。
這兩難之地就看瑞安夫人如何抉擇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我們的意見可能不盡相同，但是我們都不是當事人，沒有發言權，所以最後的決定還得看瑞安夫人。
“你當年怎麼死的？剛才聽你說……”瑞安夫人沒有直接回答齊媽的問題，是不是避諱我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值得深思，瑞安夫人或許心底真的沒有怨恨齊媽吧，這人的心思，有時候自己的心思自己都把握不住，何況是他人。
齊媽本來坐直了身子，一聽到瑞安夫人這句話說出來，頓時洩了氣癱在地上。“為什麼不叫呢，我只是想在臨死前聽你叫我一聲媽，我這個要求很過分嗎？”她的問題沒人能夠回答，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再言語。瑞安夫人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睛裡霧氣濛濛，隨時可能大雨傾盆。
沒人理會她，老黃更是吐著一個一個的菸圈。電視劇上這樣的劇情看的多了，但是見真實真景還是第一次，佔板凳佔板凳看戲！
齊媽也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著：“我當初怎麼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說我怎麼告訴你？”
瑞安夫人再也不能平靜了，驚叫出聲：“什麼！你不知道死因？怎麼可能，你就沒追問過他嗎？”瑞安夫人說的這個‘他’大家都明白，這人就是瑞安夫人的父親。
當年的自殺已經排出了，本以為齊媽將事情說出來，就知道齊媽當年怎麼死的了，可是沒想她自己都不清楚。難道她變身為鬼之後再也沒有追問過她丈夫？怎麼可能，尤其是這種怨恨的鬼魅，對自己的死因不明，怎肯善罷甘休。
齊媽緩緩搖頭，“這事情現在想想，我真的不清楚。你也知道雖然幾十年前不怎麼富裕，但是我們也是生活在高樓之上。我記得，我那天在陽臺往外看風景，忽然有一個人用不透明的袋子將我的腦袋遮住，然後抱起我的腿，直接把我推下了高樓。近百米高的樓，我哪還有生還的希望！”本來齊媽說的很無力，但是一說到這裡，語氣頓時凌厲起來：“當時就我和你父親在家，你說不是他還有誰！難道真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不成！”
齊媽若說的是真的，那麼她的遭遇真的令人同情了，成婚那麼短的時間裡，剛生了孩子沒多久就發生這種事，還一個女人心理變態些也不足為奇。
“那你這樣也不能這麼武斷的把他們都害死啊！也太殘忍了，那麼多的無辜者都是因為你的私心而死啊，你於心何安啊。”瑞安夫人從來沒向齊媽提過這件事，更別說這麼呵斥了。齊媽這麼說了，不就代表那些無辜的人都是死於她之手嗎。
齊媽本來渙散的眼睛這時候也有了生氣，不是死而復生的生氣，而是一種憋火的怒氣。“瑞安，我照顧你這麼多年，我什麼人你還不瞭解？這時候你也懷疑我！你也懷疑我！不，不，全世界的人懷疑我都關係，但是，瑞安，唯獨你不行！就你不行！”齊媽想再站起來，扳住瑞安夫人的肩膀，這時候，她似乎想說出一些事情了。
瑞安夫人躲避著往後倒退，眼裡噙著淚花聲音有些哭啞：“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難道你做得出就不能讓我說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自食其果怨不得別人！”之前瑞安夫人還說不怨恨齊媽，我想那時候她就是話不由心，不然這時候不會是這麼個表現。
這個時候我們都意識到了，一旦齊媽說出原因，那麼離事情的真相就不會太遠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希望齊媽將事情的原委一一說出來。可是齊媽沉默了，良久，她嘆了口氣，“這個事情埋在我心底數十年，我本來打算在你將要老死的時候再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讓你更快樂更自由一些。可是事情的發展完全突出我的意料，這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瑞安，希望你能明白我。我對你是沒有一點惡意，要是誰對你有惡意，我即使魂飛魄散也要殺了他！”齊媽這句話說的特狠，由心底深處發出，連離她數米遠的我們都覺得身上涼嗖嗖的，後背冷汗淋漓，這個女人一旦瘋狂，老黃真的能拿得住她？
“你還在吞吞吐吐什麼，我是你親生女兒啊，你到底還隱瞞我到多久！你就不能告訴我啊，你還在忌諱什麼，你用你外孫女威脅了我十年，這時候你還在想什麼！”瑞安夫人仿若發瘋，不再理會自己的容貌形象，瘋狂的向前雙手抓住齊媽的肩膀使勁的搖晃著。
齊媽呆住了，睜大了雙眼，“你，你，你剛才說什麼？‘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終於肯說出這句話了，哈哈哈，你終於說出這句話了。”鬼是沒有眼淚的，可是此時的齊媽眼裡的眼淚彷彿斷了線的珍珠，嘩嘩落下。
瑞安夫人沒有再說，只是雙手抓著齊媽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齊媽的眼睛，那眼睛裡滑落的晶瑩，她這十多年沒見過，沒想今天見到了，卻是這麼的有力量，每一顆都像是一粒粒巨大的石子砸進自己的心湖。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媽’呢，就一聲，就是讓我現在魂飛魄散我都願意。”齊媽希冀的眼神仿若雷擊電到了瑞安夫人的心田，她可以稱自己是齊媽的女兒，但是讓她叫出這聲‘媽’，那可是不太容易了。瑞安夫人也不會那這個‘媽’字去和齊媽交換真相，這是對這個神聖字眼的褻瀆，她做不出的。
瑞安夫人不知想著什麼，眼睛是呆滯了，不再轉動。齊媽看著這雙呆滯的眼睛，嘆了口氣，“我說那些人都不是我殺的，你現在相信嗎？”瑞安夫人看著眼前的那雙充滿著母愛的雙眼：“媽，我相信你。”
齊媽一愣，當即放聲大笑，似寬慰，似滿足，似悵然，似發洩……百味陳雜，每一種滋味滴在心頭都化作了滿足、無憾。
老黃看到這裡，又瞅向我們，嘆了口氣，“你還不肯說嗎，女兒都認你了，你該滿足了。”齊媽停住了大笑，眼裡的淚水雖然還在滑落，但是眼底的喜意任何一人都看得出。老黃再次苦笑，“為了激出你的話，我可沒少費勁。看你這樣子，你是打算說了？”
齊媽停住了笑看著老黃：“老婆子滿足了，滿足了。不過你這道士應該是瑞安請來的吧，和那群小家夥沒什麼關係吧？”齊媽提到了我們，還看了我們一眼。我心裡一突突，雖然齊媽眼裡是微笑的，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是害怕慣了，這老家夥的眼神這次真的是好意？其他人也好不哪去，都被她嚇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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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就說！”齊媽這次爽快極了，看來這聲‘媽’不是白叫的。這一字威力，比老黃的本事都強大得多。
齊媽笑笑說：“我是怎麼死的，現在再講已經沒意義了，我就先說你們最關心的事情，就是諸人死亡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