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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碼頭詭影

碼頭上車來人往,一片嘈雜。塔吊上一排排碘鎢燈把貨場照得如同白晝。輪船首尾相近,一艘接一艘地停靠在碼頭上,汽笛聲此起彼伏。搬運工人穿著更生布(回收的舊棉麻纖維織的布,布料拉伸強度差,一捅一個洞)做的衣褲,根本遮擋不住北方的寒風,一個個瑟瑟發抖。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抬的煤筐鐵礦石筐有三百多斤重,兩人一組走在一尺寬的跳板上,腿和跳板一起在顫抖,腳下如履薄冰,跳板下二十米就是水泥碼頭和冰冷的海水,掉下去要麼摔死,要麼凍死淹死。倭人為了攫取中果的礦藏,從開採到運輸裝船接近瘋狂狀態,二十四小時輪班作業。工人們喊著嘿呦嘿呦的勞動號子,向前挪動著青筋裸露的雙腳,碗口粗的竹槓發出嘎吱嘎吱聲,像是惡鬼在咀嚼工人的血肉筋骨。工頭漢奸穿著厚厚的羊皮襖,搖晃著手裡的木棒,嘴裡罵著懶鬼快點走。

水上警察署的警察身穿黑呢子大衣,手戴皮手套,揮舞著警刀,斥責工頭漢奸監工不利,裝船速度太慢。

阿南頭戴軍帽,軍大衣的領子立起來,背手站在碼頭上。憲兵甲憲兵乙佩戴憲兵白袖標,手裡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槍,站在阿南的身後。遠處傳來叫罵聲,循聲望去,阿南看見一個工頭掄著木棒在打工人,阿南憤怒到了極點,可是阿南不能管呀,因為倭人總是給打工人的工頭漢奸鼓掌叫好。工頭漢奸打工人其實是給倭人看的,表現他們對大倭帝國的忠誠,阿南咬緊牙關,趕緊轉過身。

這時,一個滿鐵辦事員拿檔案走過來,他和阿南說了幾句話,阿南在檔案上簽字。竹內真一慢慢悠悠走過來,“這艘船從哪來?”

阿南回答說:“大坂。”

竹內真一問道:“裝的是什麼物資?”

阿南說:“夏裝,運往周水子陸軍倉庫1號庫,船馬上卸完;下半夜裝煤炭,運回大阪。”

竹內真一說:“裝貨就不用管了,今天太冷了,就到這裡,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阿南說聲是,阿南帶領憲兵乙憲兵甲走了。

阿南前腳離開碼頭,小山軍曹、平田一夫士官身著便服從貨堆後面閃出來。

竹內真一說:“祝你們成功。”

小山軍曹說:“隊長,你就等好消息吧!”

小山江村、平田一夫上汽艇走了,他們要到公海上截住南洋來的運鋼板的船,轉運去天津。

恰巧,戴斌急匆匆從碼頭走過,回頭看了小山軍曹和平田一夫一眼。

阿南回到辦公室,脫去大衣,裡面穿的是西服,阿南就一套九八式黃呢子冬裝,被山口惠子拿去洗了。

阿南脫下西服,蓋上黃軍毯,躺床上想著白天的事。鋼板的事暫時可以放心了,百分之九十九叫小山弄走了,修復裂解塔要延長時間。芳容照相館的登記簿還是個謎,登記簿為什麼出現在王炳政的辦公桌上,芳容是什麼人那?阿南決定明天去芳容照相館實地考察。

翌日上午,阿南穿軍大衣來到滿鐵醫院。

山口惠子在給病人看病。

阿南把頭探進診室,對患者說“打擾,惠子醫生,請出來一下。”

山口惠子放下聽診器,從診室走出來,“外面冷不冷?你進來喝點熱水。”

阿南問道:“天不是很冷,我的軍服洗了嗎?”

山口惠子說:“這兩天病號太多,沒有時間,我下午送去洗。”惠子最近確實很忙。

裝髒衣服的包就放在惠子的辦公桌下面,阿南看了布包一眼,“我拿去洗吧。”

山口惠子說:“那就辛苦你了。”

惠子把衣服包遞給阿南,阿南接過衣服包就走,惠子囑咐說:“別忘了吃藥。”

阿南說知道了。

阿南穿軍大衣來到芳容照相館。

芳容見阿南進來,嚇了一跳,勉強帶著假笑說:“是阿南少尉呀,請進。”

阿南問道:“你現在忙嗎?”

芳容說不忙,阿南說:“我的軍服髒了,請幫忙送到隔壁的洗衣店。”

芳容說:“好,沒有問題。”芳容拿起衣服包向門口走去,順便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屋裡的擺設。

見芳容走出門,阿南快速在芳容的照相館裡搜查起來,抽屜,貨架,明星照後面,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阿南拉開暗室的房門,剛想往裡進,忽然,芳容回來了,阿南尷尬地關上暗室房門。

芳容用犀利的眼神看著阿南,問道:“你找什麼?”

阿南說:“口渴。”

芳容說:“暖水瓶有水。”芳容拿杯子給阿南倒水。芳容用眼睛的餘光檢視室內的擺設,發現東西都被動過,芳容眉頭一皺。芳容把水杯遞給阿南。

阿南問道:“多少錢?”

芳容說:“二十錢(相當於五分之一日元)。”

阿南從口袋裡拿出兩個鎳幣,遞給芳容,芳容沒有接,阿南有點尷尬,只好把錢放在桌子上。

芳容走到工作臺前,端端正正坐下,拿起鉛筆,開始修版。阿南說:“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芳容頭都沒抬,說了句,“慢走。”

阿南邊走邊想著芳容的表情態度,面對倭國憲兵不卑不亢,目光如炬,這個女人的內心是強大的,並且有警察局在背後撐腰。

阿南又轉念一想,王炳政搞的倭滿聯姻鬧劇,關東州路人皆知,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芳容並不懼怕我。

那麼,話又說回來,照相登記簿為什麼要擺到王炳政的辦公桌上?

阿南邊走邊想,想了一圈,又糊塗了,直到撞了電話線杆子。

阿南走後,芳容閂好照相館大門,躲在暗室裡檢視密碼本,密碼本藏在一個桌子的夾層了。雖然密碼本完好無損,還是把芳容嚇出一身冷汗,想想後怕,阿南如果進臥室翻出密碼本,一切都完了。

芳容從暗室出來,急忙調換了櫥窗裡一個明星照片的位置。

下午,周立誠穿棉袍來了。

周立誠說:“滿洲日日新聞都登了,憲兵少尉親自處決反抗軍首犯,實際槍殺的是碼頭鬧罷工的工人首領,這仇一定要報。”

芳容說:“既然登報了,就得給老百姓一個交待,有來有往,來而不往非禮也,幹掉阿南正吉。”

周立誠咬牙說:“保證完成任務。”

滿鐵調查部松岡辦公室。

松岡坐在辦公桌後面批檔案,菊地急匆匆地走進來。

菊地焦急地說:“局長,盟軍潛艇在黃海擊沉一艘船。”

松岡一驚,“哪得來的訊息?”

菊地說:“海軍情報站,我查了進港計劃,可能是運輸鋼板的船?”

松岡摸著腦門,嘆口氣,“從時間推算是,又是一筆不小的損失,修復三景煉油廠裂解塔的工期要延後了。”

菊地果斷地說:“我從別的工廠調劑鋼板吧。”

松岡說:“馬上辦理,事不宜遲。”

反抗軍總部。

葉民拿電報進來,“報告支隊長,北平反抗軍‘山梟’傳來訊息,有一列車物資過山海關就無影無蹤了,叫我們幫助查詢。”

程劍反問道:“什麼物資?”

葉民說:“從國外運進來的,在天津卸船直接裝火車,裝了二十節車廂,過山海關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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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劍說:“外國運來的,既然是在山海關失蹤的,命令奉天、哈爾濱情報組找吧。”

葉民提醒說:“關東州呢。”

程劍說:“關東州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海運,沒必要去天津卸船,直接到關東州卸船多方便。”

葉民堅持說:“支隊長,我建議同時通知一號報務員。”

程劍點頭表示同意。

宋妙珍家。

宋妙珍用電臺接收總部的電報,並立即用密碼本譯電。宋妙珍既掌握電臺,又掌握密碼,這種潛伏電臺很少見。因為掌握電臺的人容易暴露,而密碼絕對不能暴露,密碼暴露就意味著一個情報系統的密碼編排規律被敵人掌握。

宋妙珍把電臺藏好。

宋妙珍拿起電話聽筒,在撥號盤上撥電話號碼,一會,電話接通,宋妙珍對電話聽筒說:“小島社長,是我,遠東貿易洋行宋妙珍,麻煩,我們公司的廣告,明天還要登呀,謝謝,麻煩了。”

宋妙珍放下電話,這是宋妙珍和阿南見面的聯絡方式。

天亮了,阿南睡的正香,忽然被油墨的芳香燻醒了。阿南抬頭一看,辦公桌上放著滿洲日日新聞報紙,阿南習慣性地拿起報紙看了看,報紙的角落裡有遠東貿易洋行的廣告。

阿南快速起床,刷牙洗臉,穿西服走出憲兵隊。

早上八點,阿南來到吉久屋商場。商場裡人頭攢動,阿南在一個角落裡發現宋妙珍,阿南和宋妙珍背靠背坐下,倆個人都拿著報紙,圍成一個小空間。宋妙珍說:“總部來電,山海關開過來的二十車廂專列失蹤,查詢下落。”

阿南問道:“什麼東西?”

宋妙珍說:“不知道。”宋妙珍起身走了。

阿南站起來,轉身向商場門口走去。

突然,周立誠出現在商場,周立誠快步靠近阿南,手裡的報紙下藏著子彈上膛的手槍,周立誠緊走幾步,槍口對準阿南的後背,就要扣動扳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