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年輕時僥倖落水未死後便勵精圖治，內控閹黨、外壓群臣，更是整頓軍備據北患於關外，開創了一派中興局面。”
“可如今……或許是沒有留下子嗣的緣故吧，年事越高便愈加開始信賴起那些起初提防甚重的太監。”
“之前……哦，你是知道的。不過別以為推翻了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太監，就不把他們當做一回事兒。這個潘公公手中掌握著一股不小的江湖勢力，與那些完全依仗帝皇威嚴的小人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不說我還一時沒敢想到那一個可能，現在看來，這位潘公公絕對是有顛覆社稷之心……”
一邊騎在馬上緩行趕路、一邊給路霄講述著朝堂局勢的祝無雙話說到這裡，握著韁繩的手便不自覺攥緊了一下，顯然是對這次前途未卜的旅行有些擔憂。
路霄似乎看出了她的擔心卻並不以為意，只是笑著道：“人啊，有塊地的時候就只想吃穿討媳婦，家財萬貫就想考功名入朝堂，等權利到手，那膨脹的慾望就徹底控制不住了。皇帝老子誰不想幹呢？死個五鼎烹也是好的嘛！”
“以他一個肢體不全之人？”祝無雙皺了皺眉，顯然對路霄這種“大逆不道”的說法有些排斥。
“肢體不全怎麼了？不就是沒有兒子嗎？皇帝老子還想著過繼一個繼承大位呢，那些王爺家裡亂的很，誰能保證他過繼來的就真是皇家血脈？無非就是一個名頭，還不如選賢認能來的實在。”
“……”這下祝無雙徹底說不出話了。
路霄的這種理論，在數百年前禮教大防的時代已經不僅僅是大逆不道、簡直就是公然謀反。
不過從另一方面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卻又讓一向嚴謹的女捕頭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既然這個話題被說到了死角，那就只能換個話題。
“這次進京我們先去一趟督察院，看有沒有辦法把這份證供直接遞上去。如果可以當然最好，如果不能……”
見祝無雙的眼神變得有些凌厲，路霄下意識的問道：“不能怎麼樣？”
“我就想辦法幹掉他，總不能留著這個奸賊禍害朝堂！”
…………
六扇門其實是一個總稱，並不單指某一個衙門。
明清時代的六扇門分別指行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這三大機構綜合起來又稱三法司衙門。
而六扇門這個稱呼在早先其實指的就是官府和衙門。
京中小門小戶門開兩扇，就是普普通通的大門。正堂門開四扇則是官員和富商巨賈的標配，這種人一般都住四合院，一套完整的大院價值不菲。
至於能開六扇門的，就只有官府和皇城。
去過故宮的人都知道，宮中各殿堂大門就都是三對、六扇，大門全部開啟可以將整個大堂照的明亮通透。
民間傳說之所以將六扇門傳為專司查案的捕快機構，就是來自於普通百姓眼中神秘莫測的官府和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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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來，祝無雙所在的這個組織也和民間傳說中相差不大。
雖然隸屬於監察院之下，但主要負責的都是江湖幫派鬥爭和久被官場通緝卻不可得的江洋大盜。他們同時與江湖中的各大門派還有相當的交情，屬於朝堂和江湖之間的連線紐帶，具有相當大的權利。
所以當祝無雙說要回京將事情稟告上級的時候，路霄是沒有拒絕的。
雖然明知道江湖和朝堂亂成這樣，九成九的可能督察院已經落進了那個姓潘的掌握之中，但讓祝無雙死了透過正途上告的心思也是好的。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可以放任一個NPC瞎胡鬧擾亂自己的計劃，所以在臨出行之前他還用各種言語手段引導著客棧眾人關了店，各自回家“搬救兵”去了。
理由也很簡單，裴志誠和遲遲這兩個重要證人的安全必須保障，光這一條就足夠他們言聽計從了。
現在的客棧眾人兵分三路各自出發? 原本作為故事主場景的同福客棧和七俠鎮就這樣成了一出用過即拋的背景板。
佟湘玉和白展堂一組帶著遲遲啟程前往山西老家，一是回孃家看看? 二也是聯絡鏢局尋求些庇護? 看看能不能發動一些江湖勢力出手幫忙。
秀才和郭芙蓉這邊則帶著重要人犯南下，尋找正在南方辦案的郭巨俠。透過他的特殊渠道將這個最主要的證人看護起來、遞送進京，送到那些早就看著閹黨做大而心有不滿的文官手上? 直接發起一波朝堂上的爭鬥。
路霄這傢伙壞著呢? 故意把兩個證人分了兩組、一南一北? 就是讓他們心生顧忌，不會半路弄出什麼么蛾子。
這樣一來，成功到達目的地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至於他們這一組，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利用官方驛站換馬而行，直接北上京城。意圖也再明顯不過? 就差把大大的“誘餌”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接下來? 就是江湖的對江湖? 朝堂的對朝堂。
至於他們這三只充作誘餌的小蝦米……
事情如何? 還要再看。
…………
“當——”
青瓷茶碗的蓋子撞擊茶碗發出一聲清脆的瓷名，顯示出了握杯那雙手得主人心緒之不平靜。
“你說什麼？慢慢說? 不要急。”聲音依舊陰冷，卻將短暫的驚訝壓制的不剩分毫。
“地方上回報? 同福客棧已經人走樓空? 包括裴志誠和他那個義女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
“哦，然後呢？什麼都沒得到的話，你應該不會有膽子回來面對本公吧？”
“秉公公，據我的眼線回報，客棧中六人外加一外來女子和裴家主僕共計九人已經兵分三路離開了七俠鎮。一路從西北官道離開，看樣子是想去山西大同府，另一路直接搭渡船順河南下，目標應該是江南。還有一路……”
“說！”
“還有一路直接北上來了京城，其中有一個六扇門的女捕快，所以一路上換的都是驛馬，卻並沒怎麼急趕……”
“好膽！”
潘公公一直以來雷打不動的陰沉臉龐終於維持不住，眼神中轉出一抹猙獰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