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還不讓路？”
峽谷之中，一名蠻族壯漢，低頭俯視著腳下那個雙臂死死抱住他右腿的年輕人。
他們的身後，是四千蠻族鐵騎。
以及無數屍體。
在幽暗狹窄的峽谷之中，那些屍體高高堆起，成了一座又一座流著鮮血的小型屍山。
“我真的……好想將你碎屍萬段！”
蠻族壯漢低頭看著腳邊的那個年輕人，眼神透著兇戾嗜血。
這個傢伙，帶著三百雪騎，死守這片峽谷，硬生生拖了他們半個時辰！
而且還依靠著地形，殺了他們足足兩千鐵騎！
用三百人，對戰他們六千人，竟然還殺了他們兩千鐵騎！！！
恥辱！
這是恥辱！
臉龐滿是汙血，盔甲破裂，身體各處鮮血淋漓的年輕人，閉著眼睛，不知還是否有呼吸。
他渾身上下，皆是各種各樣的駭人傷口，鮮血不斷從中潺潺流出。
可這個年輕人的雙臂，依舊死死地抱住蠻族壯漢的右腿。
“你值得尊敬。”
“也是真的該死。”
蠻族壯漢一腳踢開年輕人。
這傢伙早就沒了呼吸，而且這麼重的傷……應該早就死了。
蠻族壯漢這麼想著，便準備轉身上馬，雖然被耽擱了半個時辰，但應該還能追上那剩下的數百雪騎。
他剛剛轉身，卻感覺自己右腿又被抓住了。
蠻族壯漢猛然轉頭，眼底滿是震驚。
“你這混蛋……還沒死麼？！”
那個血肉模糊的年輕人依舊閉著眼。
可他，也依舊死死抱住蠻族壯漢的右腿！
蠻族壯漢眼神一狠，拔出背上巨斧，朝這個年輕人重重劈下，似想一斧砍掉此人頭顱！
“青書，我很抱歉。”
一道雷光閃過。
蠻族壯漢直接化為焦粉。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年輕人吃力地睜開雙眸，滿是血色且朦朧的視線之中，似有一個黑衫男子的身影。
“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個黑衫男子這麼說。
一道道神雷降下，剩下那些蠻族鐵騎在哀嚎聲中死去。
“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那死去的三百袍澤。”
黑衫男子又說了一句。
身受重傷，早就意識模糊只靠一股執念支撐的年輕人，已經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此人的身份了。
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蠻族鐵騎都死了。
剩下的弟兄們能活了。
都尉交代他的，半個時辰也撐過了。
所以。
可以瞑目了。
他可以去找那些戰死的袍澤們了。
挺好的。
血肉模糊的年輕人，緩緩閉上了雙眸。
……
……
我……還沒死麼？
周青書有些茫然。
眼前一片漆黑。
渾身疼痛難忍。
但這是好事。
能感覺到疼痛，說明他還活著。
可現在的他，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
嗯？
好像有腳步聲？
周青書拼盡全力，想嘗試睜開眼睛，卻還是做不到。
他現在，除了渾身上下傳來的劇烈疼痛之外，便只能聽見隱隱約約的鳥雀啼鳴之聲。
以及，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有些許雜亂。
應該……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雪兒，青書還沒醒麼？”
“青書……你的那個副尉？我已經派最好的醫師給他治療了，可他的傷勢實在太重，能不能活，全看天命了。”
周青書有些發懵。
這聲音……
是都尉和大將軍？！
“對了，關於前幾日那場埋伏，你……”
他們的交談內容，周青書發現有些聽不清了。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
李安和姬如雪在周青書的病榻旁談了許久。
午時，姬如雪離開去處理軍務了。
而李安一直坐到了傍晚。
夕陽西下。
窗外的火紅晚霞透進了屋內，灑在了周青書的臉上，給他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些許紅潤。
李安看著他的這個副尉，發現其氣息微弱卻穩定。
活下來了啊……
李安笑了笑，然後起身離開，朝將軍府走去。
十日前的那場蠻族埋伏，的確是姬如雪的失誤。
因為羽騎營的偵查情報沒到位。
而羽騎營隸屬鎮蠻軍。
鎮蠻軍的失誤，便是姬如雪這個鎮南大將軍的失誤。
但好幸虧結果是好的。
在姬如雪的帶領之下，雪騎軍最終依舊是大獲全勝。
雖然李安繞後的那一萬雪騎被衝散了，但其實死的人並不多，加上戰死在峽谷的那三百人，一共也只死了千人而已。
一共也只死了千人而已。
而已。
是的，在南荒戰場上，一支隊伍只死了一千人，的確能被冠上“而已”二字。
沙場之上，傷亡人數很多時候，僅僅是數字。
這種說法李安不喜歡。
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事實。
李安走在鎮蠻城的街道之中，仰頭望著天上那片如火晚霞。
一年了。
他這具武道分身來鎮蠻城，已經快一年了。
他李安，也已經經歷了一年的軍伍生涯，見慣了生死。
“時間過好快呢。”
……
……
鎮蠻城，將軍府。
姬如雪坐在一張長桌後面，身穿一套雪白盔甲，而她的赤瞳之中，眼神也如冬雪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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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的情報失誤，我需要一個解釋。”
她身前，十名羽騎營的將領戰戰兢兢，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啪！”
姬如雪大力一拍桌案，怒喝道：“王展譚，給我一個交代！”
十人之中，一人身軀忽然一震，卻依舊低著頭，不敢吭聲。
他很清楚，三日前，大將軍為了那場蠻族的埋伏，當著百萬鎮蠻軍的面，讓人杖責了自己足足一千下。
大將軍給了鎮蠻軍一個交代。
可他們羽騎營的人，還沒有給大將軍一個交代呢……
可問題是，該怎麼交代？！
看大將軍這幅樣子……怕是要吃人吶！
就在羽騎營十將心驚膽戰之際，一名男子忽然走了進來。
一臉怒容的姬如雪看見此人，臉上怒容絲毫未減，卻說了句：“一幫廢物！都給我退下！”
十名羽騎營將領如獲大赦，轉身便走。
待他們徹底離去之後，姬如雪就像是換了個人般，快速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如同一個小女孩般笑嘻嘻地撲進那男子懷中。
“小李子~”
剛剛進來的男子，自然是李安。
他看著撲進懷裡的美豔女將軍，眼神溫柔地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道：“何必如此置氣？”
“不置氣不行嘛，行軍作戰，情報可是第一要事，不敲打敲打，羽騎營的人只怕更加懈怠了。”
“嗯~小李子你說對不對呀？”
姬如雪將頭埋在李安胸膛裡，嗲裡嗲氣地撒著嬌。
“嗯嗯，當然對啦，我的大將軍。”李安笑了笑。
這可不是哄她，論軍事，他當然得聽姬如雪的。
二人擁抱良久，不願分離。
直至姬如雪忽然說了一句。
“小李子，你的軍功好像足夠晉升軍團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