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時分，遙遠的西側高空，秦銘窮盡目力，看到只存在於影視作品之中的畫面，一架架戰機，武裝直升機，盤旋高空，好像與什麼東西展開激戰。
夜色正濃，沒有月光，一時間看不清楚。
但。
一團團火光在高空相繼炸開。
隱約可見，戰機爆炸，燃燒火焰的殘骸墜落大地，呈現出被巨力撞擊的軌跡，秦銘有些驚駭，心頭狠狠一跳。
“那是什麼東西。”
黑夜之下，遠方天邊，似有未知的恐怖。
……
旁邊。
導師王德皺起眉。
單論視力，他超過秦銘，總歸是進化路上的先行者，身體再發育已經有好幾個月。
“那不是靈氣生物。”
“那是武聖層次的汙染源古怪。”
先驅武師充其量超低空飛行，跟不上戰機速度——武聖層次才擁有高空作戰的資格。
……
主樓側門停放著一輛漆黑顏色的車子，表面上看似尋常，並沒有特殊之處——實際上，車身防彈能抵禦狙擊子彈，車漆使用隱形戰機的塗料，車輛底盤能扛住武師攻擊，翻山越嶺，橫渡江河，海陸兩用，時刻連線著衛星。
呂奇上前打開門，催促道：“請立即上車撤離。”
“還有。”
“電子設備都扔了，免得被它們定位。”
一邊強調，一邊檢查，呂奇很清楚汙染源具備智慧，越來越懂得利用科技的力量，不可不防範。
因此。
三人下樓時，呂奇已經把所有電子設備扔在會議室，上車之前再次檢查了一遍。
“啊！”
“這就走了？咱們撤離？基地的其他人呢？”秦銘下意識問道，心裡有點慌。
聞言。
呂奇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我也不清楚。”
到了這時候。
秦銘立刻意識到。
自己和導師王德是優先順序的撤離人員？
其餘人留在基地，只能進入主樓底部的避難室，豈不是聽天由命，危險至極。
秦銘猶豫了一下，跟隨導師王德坐進車內，心情很複雜，像是打翻五味瓶，理不清，道不明，一時間陷入沉默。
‘先上車後補票……’
‘來不及解釋了……’
‘這樣子算不算逃兵行為……其他人留下，而我們轉頭就溜，跑路比誰都快，還有專車服務，停在門口等著接。’
秦銘心念電轉，有了推測，藉著導師的資格，他被捎帶上，優先順序撤離。
下一刻。
這臺車啟動了自動駕駛，駛向主樓側方的金屬柵欄，像是要加速直接撞過去，他做好防撞準備，同時也不忘導師。
他按住導師王德的腦袋。
按頭防撞，這麼簡單的道理，傻子都明白，但王德一臉錯愕，斜眼睛瞪著秦銘……包括表情嚴肅凝重的呂奇也嘴角抽搐，搖頭不語。
“嗯？？”
秦銘透過前排的擋風玻璃，目光微微定格了。
基地四周金屬網，近似於高架路的隔音帶，異常厚實，而當車輛接近時，一處金屬網柵欄向兩側挪動，緩緩開啟，間隔較大，足以容納一輛車透過。
似自動感應式玻璃門。
似停車場入口識別，抬起欄杆，允許車輛進入。
這也太高階了吧，充滿科幻感，秦銘沒想到基地四周金屬網，居然有感應識別的功能，等同後門，秘密的安全通道！
“鬆手！”
耳邊響起導師王德的聲音，語氣有點冷。
“啊，啊……好的。”
秦銘閃電般縮回了右手。
……
基地之外。
車輛發動機靜音，沒有嗡嗡聲。
車燈沒開，裡裡外外，全都是一片黑暗——唯有天邊閃爍的一團團火光，氛圍越來越沉重、壓抑、深入骨髓的冰冷。
車內後排，分為兩排，像是空間很大的商務車，較為寬敞，呂奇坐在另一邊，正對著黃海秦銘：“兩位繫好安全帶，坐穩抓牢，出了基地，山路崎嶇，可能有劇烈顛簸……另外，防止它們追蹤熱源，空調就不開了。”
車身隔熱，無聲無息，相當於隱形戰機。
但呂奇謹慎起見，儘可能高估武聖層次的古怪，免得白給送人頭。
“唉……有點冷。”導師王德忽地瞥了眼秦銘：“高階大武者境界，氣血充沛，體魄強健，又這麼年紀輕輕——”
“導師別說了，外套給你了。”秦銘翻了個白眼，想要微笑，卻實在笑不出來。
他望向車窗之外。
今夜無月，外界漆黑，遙遠天邊的火光漸漸消失了。
秦銘默默計算了一下，爆炸墜落的戰機全部加起來，整整十二架，至少價值十二億華國幣，還有駕駛戰機的飛行員。
須知。
一位優秀的正式戰機飛行員，比起戰機更昂貴，更稀缺！
“別多想。”
王德沿著秦銘視線望過去，低聲解釋道：“現在的戰機，很多都是智能化無人駕駛，更何況攔截武聖，死亡率太高，軍方不可能派遣戰機飛行員……事實上，6G瞬時傳輸的尖端技術，應用在軍事方面，能讓飛行員坐在模擬駕駛艙，遠端控制戰機，只是沒那麼精確。”
聽這麼一說。
秦銘心情好多了，晃晃腦袋，擠出一絲笑容：“基地內的那些人，怎麼辦。”
王德輕描淡寫地說道：“那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
“對。”
後排座位的對面，呂奇點點頭，注視著秦銘：“目前情況不明朗，敵人數量不清楚。”
“汙染源？”
秦銘低頭，低聲低語……煉氣士宋聞傳音提醒過，汙染源奪舍附體，多數武聖不是人。
車內安靜。
車輛繼續疾馳在山路上。
轟隆隆！！
一波波異常明顯的震動轟鳴從後方傳了過來。
秦銘扭過身，透過後車窗，瞳孔映出了基地內火光沖霄，音爆氣浪衝擊波的震撼景象，好似有幾個影子橫行其間。
那場面驚天動地。
像是一枚枚炮彈從高空投放，狂轟濫炸的洗地，秦銘驚呆了。
“別看了，飽和式轟炸，應對武聖的標準預案之一。”導師王德似乎在閉目養神，隨口道：
“大量戰機在高處進行轟炸，武聖必須得躲閃，血肉之軀，無法硬抗，而基地底部的避難室，按照高規格建造……哪怕發生核打擊，只要不在中心點都能存活。”
這就是一線生機。
留在基地的人，沒被拋棄。
緊接著，王德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口：“這些武聖為什麼襲擊實驗基地，無緣無故，沒道理啊。”
“武聖！！”
秦銘倒吸一口氣。
對側，呂奇小聲提醒道：“準確來說是武聖層次的古怪，汙染源奪舍附體，不再是人類。”
車內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車輛逐漸減速。
武聖層次的古怪，五感超進化，能傾聽方圓十公里的風吹草動，發動機引擎靜音，不代表行駛山路也靜音。
車輪碾壓冬季的冷凍泥土、乾枯的樹枝落葉；
車輪碾壓坎坷崎嶇的山路、河流岸邊的石子；
車輛正前方，是一條大河，約有二十米多寬，水面明淨，波光粼粼，直通東海。
呂奇開口提議道：“我們最好別再往前開了，乾脆就停在河底，更安全一些。”
反正已遠離基地，將近五公里，與其再往前，不如藏起來，就藏在河流底部——呂奇隨機應變，並沒有遵守緊急撤離的預案，前往軍事基地。
他看著王德秦銘，徵詢意見：“你們覺得呢，軍事基地不近，大概有十多分鍾的路程。”
“開進去吧。”
導師王德一錘定音地說道：“總部支援快到了，等一等就好。”
很快。
通體漆黑的車輛駛入這條河。
河面盪開，水波起伏，車子被緩緩淹沒，先是車輪，底盤，然後是兩側車窗。
見到這一幕，秦銘咽了口唾沫，車窗之外，水面持續上升，一點點遮住了所有視線，黑暗幽冷的河水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令人心生恐懼感。
而中控螢幕彈出了一條智慧的提示語音：
“嘀，檢測到外界情況，車輛已啟動潛水模式，請檢視氧氣容量，實時水壓等資料。”
車內迴盪著中性化電子聲音。
呂奇往外瞄了眼，隨後檢視氧氣容量和水壓，支撐一天沒問題。
少頃。
車子落到河底。
河沙揚起，如同煙霧瀰漫，河水變得渾濁，少頃又恢復幽暗，看不見任何東西。
……
時間一點點流逝。
每分每秒都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而煎熬。
車內溫度在降低。
置身於寒冷徹骨的河底，一股股涼意滲透進來，秦銘打了個哆嗦，儘量不去看窗外，抱起雙臂，縮在後排角落裡。
黑暗……幽冷……死寂……沉默……三人都一言不發。
‘唉。’
秦銘不禁閉上眼，進行觀想。
腦海之中，思維宮殿搖曳，一點點靈性似乎快要溢位來——那片靈性的漩渦時而膨脹，時而壓縮，令秦銘沉浸其中，心無旁騖，消除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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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
咚咚兩聲！
沉悶的敲擊聲音打破了寂靜緊張的氛圍！
“誰！”
秦銘猛地睜開眼，毛骨悚然，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對面呂奇也是相同的反應，豁然起身，作勢欲撲的樣子。
“那什麼……”
只見導師王德咳嗽兩聲，手指擱在車窗框，低聲道：“我在想它們為啥襲擊基地，敲了兩下子，習慣性動作。”
秦銘張張嘴，頓時無語了，深呼吸平復心跳。
人嚇人，嚇死人啊。
呂奇也啞然，欲言又止，坐了回去。
“還有十分鐘。”
呂奇看了看王德，又看向臉色稍顯蒼白的秦銘：“總部已經派出了三位武聖，其中一位，你認識的。”
聞言，秦銘心頭一喜：“寧陌離？”
也不知怎麼，他驚喜莫名，心底惶恐的情緒一下子消散。
寧大爺來了……
這老頭可是上了第十三期《習武有成》訪談節目……等見了面，一定得多要幾張簽名，再來個合影，秦銘暗暗暢想了起來。
呂奇擠出微笑：“要知道，武聖之間也分強弱高低——”
咚咚~
又是兩記敲擊聲。
一點不沉悶，反而是清脆悅耳，秦銘沒好氣地道：“導師，求你別敲了好嗎，剛才那兩下，嚇得我渾身汗毛都豎起，腦門一把汗，心尖兒一直抽搐。”
真的太嚇人。
秦銘按了按胸口，調整呼吸，有點疲憊。
“什麼？”
後排座位，王德坐在秦銘旁邊，思索著事情，納悶道：“我沒有再敲了啊。”
秦銘愣住了：“不是，難道不是導師你……”
咚咚~
又又兩記敲擊聲。
清脆，通透，迴盪在車內，黑暗深邃的河底，瞬間打破了寒冷寂靜的氛圍。
“！！”
時間好像變慢了，秦銘聽到了噗通噗通心跳聲，渾身上下無有一處不發麻。
敲擊聲來自外面。
河流底部，車窗之外，有個未知的東西正在敲窗！！
王德喉結微動：“不是我。”
秦銘頭皮一炸：“不是我。”
他心跳劇烈，手腳卻發涼冒汗，一股寒意從心底悄然升騰。
他思緒混亂。
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徹徹底底窒息了。
直到這一刻。
秦銘真切體會到了什麼叫生死之間的恐懼，未知的恐懼，完全沒辦法控制。
咚~
右側車窗被敲響。
咚~
左側車窗被敲響。
秦銘一格一格的僵硬扭頭，宛若機械式發條，目光驚恐地看去。
車窗之外，黑暗幽邃，僅有幾根水草盪來盪去。
好像什麼都沒有。
“話說。”
秦銘咽了口唾沫：“冬天河裡也是有魚的吧……魚兒游來游去，撞幾下車窗也是正常現象吧……而且呂奇剛才說，這條河通往東海，也許水流攜帶著石子撞擊？”
嘭！嘭！嘭！
前後左右所有車窗都炸響！
嘭！嘭！嘭！
車身瘋了般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響聲，外面那東西好似迫不及待鑽進來！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
呂奇坐起身，看了看王德秦銘，表情不再那麼嚴肅凝重，坦然一笑，搓了搓手：“日子過久了，我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是武師。”
話音剛落。
他一把推開車門。
車門開啟，河水湧入，鋪天蓋地一般的湧進車內。
呂奇張開手掌，捏起五指，一巴掌掄了出去，氣血如浩蕩大河，徹徹底底爆發了！
嗡！
恍如一輪小太陽在面前升起！
習武第二境，武師呂奇雙目綻放出璀璨之光，磅礴內力將大量冰冷河水推了回去。
“武師！”
秦銘瞪大了眼睛。
“武師！”
王德眼底閃過錯愕之色，並沒有太過震驚，畢竟劉主管命令呂奇護送兩人撤離，定有不凡之處，也是意料之中。
問題是……
外面的那個東西，是武師層次，還是武聖層次的汙染源古怪？
“你們上岸，走！”
呂奇雙腳紮根河底，微微彎曲，上百噸力量運轉，激起暗流，蕩起淤泥與砂石，好似排開萬重浪，直接把車扔到了岸邊。
緊跟著，轉身一拳轟出去！
這一擊帶動了嚴寒水流，如流星劃破長空，撕裂了幽暗河底！
“出來！”
呂奇從喉嚨深處擠出吼叫，在他的感知之中，那裡有個極為可怕的存在。
轟！
拳力所至，水壓鼎沸，彷彿燃燒了起來，而一道黑影乍現，輕鬆接住這一拳，語調古怪又詭異：“原來是個先驅武師。”
呂奇面無表情。
他一腳從河底淤泥拔出，好似一記沖天炮，踢向黑影。
大河底部炸開了，河面沸騰了，伴隨著巨大轟鳴，似噴泉上升，筆直的水柱攀升十餘米之高！
“太弱！太弱！”
黑影猛地一閃，發出尖叫，撲向呂奇。
整個河面都開始凹陷下去。
宛如巨型圓形碗，憑空形成了一個靜態漩渦，大音希聲，大力無形，它按著呂奇撞擊在河流底部！
“武聖層次！！”
呂奇來不及閃避，無掙扎之力，直接墜落在河底，左臂不正常彎曲，五臟六腑好像都顛倒了，被它狠狠砸在河床之上。
轟隆隆！
數不清淤泥砂石統統崩裂。
巨量河水翻滾，如同百重巨浪，湧向了兩側岸邊。
這股恐怖的力量，震盪轟鳴，震得岸邊都裂開一條條裂縫，乾枯的樹枝折斷，落葉飄零，地面發顫，像是遠古的蠻荒巨獸咆哮。
這時。
河流岸邊。
秦銘從車裡爬出，跌跌撞撞，又拽出導師王德。
“導師。”
秦銘聲音發顫，渾身溼漉漉，心底也一片冰涼……武聖之威，讓他感到一種面對大自然、****，雷電交加的滋味，人力無法抗衡！
嘩啦！
大河水面又一次炸裂！
一道黑影衝出來，看不清面孔，只有那一雙泛起白光的眼眸，高高在上的審視，如同君王。
它拎著呂奇的腳腕，甩了甩，扔到岸邊。
嘭的一聲。
呂奇摔在地上，翻滾好幾圈，身上血跡斑斑，左臂被折斷，隱隱可見胳膊上血肉模糊，肘部關節暴露出慘白顏色的骨頭茬子。
“你們走。”
“我來拖住它。”
呂奇咬牙，翻身站起，強行鼓盪氣血與渾厚內力，一躍而起，攔在王德秦銘的身前。
正此時。
那黑影高懸半空，開口道：“你們三個都是很好的談判籌碼，再加上六號基地那些人，足夠贖回一尊靈氣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