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巨大且漆黑的洞穴。
最低處也有百十來丈，寬度則是在裡許範圍波動，偶爾也會驟然擴張至千丈範圍，洞穴上方多懸掛著參差不齊的石鐘乳，通體潔白如雪，狹長尖銳酷似妖獸口中利齒，上面依附有大量發光菌苔。
藉著這點微光，呂仲看清了腳下的情況。
正踩一片潮溼沙地上，跟尋常沙子不同的是，這些沙子顆粒感十足，並呈現出一種滲人的慘白色，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
“夜明砂。”
呂仲看出沙子來歷，是一種名叫做綠紋靈蝠的妖獸所產，夜明砂既可用來給靈田施肥，也有一定的藥用價值，故而市場價在五符錢每斤。
環顧四周，地面全都是這種靈砂。
若換做是煉氣期時，他此刻定然已經在收取這些靈砂，但如今到了築基期，卻是對這些微薄小利看不上眼了，畢竟辛辛苦苦鏟上幾千上萬斤，所得靈石還不如畫一張飛行符多。
在完成跟柳飄娘的靈契後，他來此處是為了尋找可以提升結丹機率的靈物，這裡位於沉淵宮秘境的中層區域，是一處在地圖上被標註為“長牙地穴”的地方。
據說地穴中有可能產出一種靈乳。
此靈乳功效雖比不得結丹至寶結金丹，但效果跟昔年譚家那株凝火濱金花近似，亦可以提升一成結丹機率，論價值少說也是十萬靈石起步。
“此處，真的有這種靈物嗎？”
呂仲不禁懷疑起來。
一路走來，他神識一直都在外放。
可除了百十來只，躲在地穴洞頂的綠紋靈蝠外，便再無其他發現，甚至連一株靈藥都未曾見到過，所見只有無盡的石鐘乳。
在此之前，呂仲也不是沒去過其他地方，只是實際情況都差不多，前面所去的八個地方，不是產出的靈物已經被人收走，就是像這長牙地穴一般，直接撲了個空，連根毛都沒撈到。
反倒是趕路期間，收穫了三個儲物袋。
裡面的東西儘管不多，但足夠安慰一下他受傷的心靈。
見探下去也沒多少意思，呂仲決定及時止損。
如今沉淵宮的開放還剩下三日，過後所有人都會被傳送出秘境，既然尋找結丹靈物的打算失敗，倒不如趁著剩下的時間，去各種靈藥產地轉轉，說不定還能遇到什麼意外驚喜。
停下腳步，他轉身朝地穴洞口走去。
望著頭頂發出點點白光的菌苔，組成一幕“星空奇景”，好似一條銀河懸掛於頂，呂仲發現自己方才光顧著尋找靈乳，卻是將這一幕瑰麗景色視若無睹。
如今仔細看來，卻也是人生難得一見的景色。
“能親眼目睹，這長牙地穴算是沒白跑！”呂仲邊走邊欣賞。
角度變幻，所見之景登時不同。
不知不覺間，星光漸漸暗了下去，意味著他已是接近地穴出口。
忽然，呂仲神色微變。
加緊法術運轉，身形則是閃到一旁巨石後。
幾乎是同時，三道身影呈品字形，裹挾著靈光從遠處飛來，直接掠進長牙地穴，分別是一鶴髮老道、一瘦弱青年、一冷豔道姑，三人穿著均穿著化一觀服飾。
於洞口附近一陣盤旋，才朝洞穴深處飛去。
“奇怪，裡面是死衚衕，他們進去幹什麼？”
呂仲眼珠子一轉，決定跟進去看看。
也不懼三人對自己不利。
方才僅驚鴻一瞥，已是足夠他藉助灰霧空間的場景回朔，將這三名化一觀修士的修為看清，修為最高的是那名鶴髮老道，餘者不過是築基初期。
若是跟他們發生衝突，呂仲有足夠的自信可以脫身。
當即，將身上氣息收斂得更緊，朝洞內靠去。
……
長牙地穴盡頭。
“蓮真師兄，我們要如何進去？”
方才飛進來的化一觀修士，此刻已是站在一堵巖壁前，青年道士跟那道姑望著這堵刀砍火燻的牆壁，不由疑惑問道。
他們接到命令而來，只為採收靈物，可卻被擋在這裡。
關於這堵巖壁。
在他們之前，定然也有不少的修士，對這堵巖壁起過疑心，或是用法器攻擊，或是以法術燻燒，甚至還有挖出個丈許深洞的，所有的嘗試都證明，這真就是一堵普通巖壁。
哪裡有什麼靈物啊！
“你們兩個是第一次來，自然不知道靈物都在真正的長牙地穴裡面，想要進入真正的長牙地穴，須得持有昔年藥王仙宗的弟子身份牌，也即是黑雮珠，看好咯！”鶴髮老道捻鬚說道，並放出一枚黑色寶珠。
靈器黑雮珠一出現，巖壁頓時發生變化。
只見一陣水波漣漪泛起，它竟是發出微弱靈光。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進去！”鶴髮老道一馬當先，後面兩人反應過來，也縱身一躍，紛紛跳進到盪漾起漣漪的巖壁中去。
遠處，聞著空氣中驀然多出的一股馥郁濃香，呂仲眼中放出一道精光。
“沒錯了，這就是幽邃靈乳的香氣！”
難怪他找不到，原來竟是還有這一重機關。
“這些宗門啊，掌握的秘密可真不少，換做是散修，哪怕是身上持著真的黑雮珠，估計也看不穿這層關竅，寶物在前而不知。”
呂仲心中感慨一聲，走到了巖壁前。
望著上面遺留的法器法術痕跡，他略一遲疑，甩手將一道人影放出。
是前不久到手的靈傀，已經簡單修繕過，還是保持著原本的女子身形，被抹去的五官一時也難以恢復，於是乾脆罩了塊靈紗了事。
再將靈傀體內裝載靈石的機匣取出，全都換成了中品靈石，以免靈傀運轉不濟。
想了想，將爍金劍也給了靈傀。
呂仲這樣做，自然還是吸取了水青蟒的教訓，準備讓靈傀前去探路。
畢竟裡面的情況他一無所知，嘗試著用場景回朔，卻發現巖壁後面真就是山體，顯然那條真正的“長牙地穴”並不簡單，甚至可能是一處小秘境。
不放心，又將一盒火雷子，補充到靈傀手臂中。
經過這麼一番武裝，靈傀實力已是接近築基中期。
“料想它就算是真遇上埋伏，也能多撐一下。”見準備得差不多了，呂仲將自己那枚黑雮珠取出，依葫蘆畫瓢的，也讓巖壁產生了反應。
過了一陣，見靈傀那邊無異常，才過去。
巖壁的另一端，是一個巨大望不到邊的空間。
地面滿是參差交錯的長牙狀石鍾******頂則是一片浩瀚星空，由大量發光菌苔組成。
星光點點，論星光之璀璨，完全不下外面的真實星河，加之空氣折射的緣故，整條星河飄蕩起伏，好似真的就是一條長河。
靈氣濃度極高，較外面翻了十倍不止。
“這就是真正的長牙地穴？”呂仲望著眼前這幕奇景，心中不禁驚訝。
視線移動，很快落到前方的一片片靈田處。
是的，呂仲驚訝發現，自己竟在此處見到了靈田！
靈田種著不少靈藥，俱都是適應地穴生長的罕見品種，仔細觀察還能看到，似乎才剛有養護採摘痕跡，應該是方才進來的三人所為。
“忍南孤、靈廉苔、盲花草……”
一樣接一樣，俱都是年份不低的靈藥，不少已是瀕臨成熟。
除此之外，還有地穴中自然生長出的各種菌類，它們同樣可以入藥。
顯然，化一觀仗著只有自己知曉巖壁秘密，已是將此處建成了原材料產地，然後趁著每次的沉淵宮開放，將成熟的資源一點點收割走。
不得不說，宗門的眼光放得還真是長遠。
換做是散修，怕是早就竭澤而漁，讓這裡什麼也不剩了。
強忍住採摘靈藥的念頭，呂仲決定先不打草驚蛇。
“相較這點蠅頭小利，可能存在的幽邃靈乳，才是我此行的目標！”
當即，身形一斂。
靠灰霧空間，大致走出千餘丈距離，呂仲很快長牙地穴中間。
可以見到，先前進來的化一觀三人正圍在一座石臺前，上面擺放著一個細頸青玉瓶。
往青玉瓶上方望去，則是一根自洞穴頂端倒垂下來，漆黑如墨的鐘乳石柱。
不知化一觀三人做了什麼。
此刻石柱尖端有黑色幽光凝聚，已經有半滴黢黑液滴從鐘乳石柱滲出，散發著一股極其特殊的香氣，正是呂仲一直在尋找的幽邃靈乳。
不止這滴，玉瓶中也有濃香透出。
藏在一根石柱後，見到這一幕的呂仲，心思卻活動了起來。
幽邃靈乳就在眼前，而且明顯不止一滴，這對他的誘惑可是不小。
此次沉淵宮之行，除卻完成跟柳飄娘的約定，不也還是為了尋找提升結丹機率的靈物嗎！如果能得到這些幽邃靈乳，結丹的機率就會大大增加，同時也可以空出大筆靈石，正好用來買其他結丹靈物。
想到這裡，呂仲不禁躍躍欲試起來。
此刻，化一觀修士那邊，已是快要完成。
液滴釋放出的香氣越發濃郁，原本凝聚在鐘乳石柱尖端的幽光，也在緩緩減弱著，一滴幽邃靈乳幾近成型，馬上就要落入青玉瓶中。
呂仲注視著，已是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對方收取青玉瓶之時，絕對是警惕心最小的時刻，選擇在那時動手，就算不能將三人打個措手不及，也至少能使之陣腳大亂，給自己爭取不少優勢。
越想，就越覺得成功率極大。
更加注意三人動作，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不對！”
呂仲發現了問題。
三名化一觀修士中，那名鶴髮老道跟冷豔道姑，神色動作未有絲毫異常，有異常的是那位瘦弱道士，他儘管還是在掐訣唸咒，但表情隱隱中有些緊張，眼珠子不時就偷瞄向這邊。
“被發現了！”
“什麼時候？”
心念急轉，藉助場景回朔。
得知結果的呂仲，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兩道虛幻人影出現。
此刻它們伸出雙手，朝他脖頸摸來。
若中，必死無疑！
“這是什麼東西？”
呂仲心道自己足夠謹慎，居然還是著了對方的道，心中既驚又怒之餘，腳下動作卻是一點都不慢，幾下移星步後，出現在遠處。
“不好，魁召此獠發現了！”冷豔道姑驚叫出聲。
鶴髮老道瞪了瘦弱道士一眼，若不是他在最後關頭漏了破綻，自己就能憑藉那兩隻魁召將暗中之人一擊斬殺。
其實，呂仲在剛進來之時，就已經被三人發現。
化一觀將這裡建設成原料產地，自然不會不做絲毫防範，專門就在入口處設了一座隱秘法陣，可以發現記錄進入“長牙地穴”的修士，並能第一時間示警。
為了斬殺潛入之人，老道不惜耗費兩張魁召符。
魁召符是化一觀秘傳靈符之一，可將靈符幻化成魁召，其氣息幾近於無，實力相當於築基初期修士，身形虛幻不懼刀劍的特點，而且術法難傷。
為的就是能做到一擊必殺，以免長牙地穴的秘密外洩。
畢竟萬一要是讓這人跑掉，那麼化一觀這處重要的靈物產地，就再也藏不住了，屆時必將引來大量修士，其中必然包括靈越宗修士，一番建設說不定都成了資敵之舉。
誰料，最後功虧一簣。
“蓮東，蓮音，隨我一起上，長牙地穴的秘密，決不能外洩！”此時一滴幽邃靈乳正好落入青玉瓶中，蓮真老道將石臺上玉瓶納入囊中，便祭出一柄七星寶劍，步罡踏斗衝出，順勢躲開迎面飛來成片火球彈。
瘦弱道士面有愧色，手一挽帶出一柄玉拂塵，渾身上下靈光大盛，咬著牙也衝將出去，準備將功贖罪，彌補方才過失。
旁邊道姑緊隨其後，卻在蓮真老道與呂仲交手處的百丈外停下。
設壇，便開始作法。
化一觀有道法，與法術類似，卻威能更盛，不過在未熟練之前，須得藉助法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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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正與老道纏鬥著。
見瘦弱道士衝來，手一抬將靈傀放出，令它纏住對方。
“鏘！”
碧幽火叉與七星寶劍相擊，濺出星星點點綠焰。
綠焰落到地上，頓時將砂質地面燒出黑煙。
不一會，更是腐蝕出一個個酸水池。
“魔修，受死！”蓮真老道見識不淺，立刻看出碧幽火叉的魔器來歷，便將呂仲當成了魔修，也不顧七星寶劍被綠焰熔蝕，掐指御劍再次殺來。
呂仲懶得解釋，誤會了才好呢。
又見遠處道姑唸唸有詞，心中有不好預感。
勐抬頭，才發現頭頂烏雲凝聚，更有雷電醞釀其中。
好險，差點被雷噼！
連忙劍指下劃，空中的碧幽火叉一個迴旋下叉，目標直指攻來的老道，後者顯然不敢硬吃這一擊，否則便是綠焰臨身下場，只好身形一變閃開。
“冬鼕鼕！”
十來具棺木落地。
立刻有黑影衝出，俱都是呂仲先前得來的煉屍，如今也不顧它們實力如何，隨意下了道命令，讓它們去將那道姑纏住。
先有魔器，再有煉屍。
呂仲在老道眼中，儼然將魔修身份坐實。
誰料，這還沒完。
呂仲又一拍腰間蟲袋，頓時嗡嗡振翅聲響起。
雜七雜八的蟲群，很快在蟲笛聲下分作對等兩波，分別朝兩隻魁召殺去，不指望它們能起多大作用，能干擾一點是一點。
隨後，呂仲手中多出一面八卦鏡，望著對面老道。
眼中殺機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