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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周家屯莊

同桂雲到周家莊做使喚丫頭那年不滿十四歲,她個頭兒高,看上去就像十六七歲的樣子。她媽葉禾捨不得讓她去,可家裡的日子難長啊,四個妹妹都還小,三妹素雲十二歲,五妹彩雲十歲,七妹巧雲七歲,九妹玖雲剛四歲。同桂雲跟她大同大個子說:“大,我到周家做使喚丫頭也沒啥累的,我啥也能幹,妹妹們都在長身體,多掙些糧食妹妹們都能吃飽飯。”同大個子看了看桂雲,心裡說:丫頭懂事啊,他點了點頭說:“去吧。”

這些年來,同大個子壓力大呀,一個男人養活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七個女人,他一個幹兩個人的活,十幾年下來身體虧欠了許多,人已經明顯黑瘦了。身體上的勞累還可以緩解,可是,精神上的壓力讓他慚愧不已。沒有生出兒娃子,斷了香火就是不孝,對不起父親,對不起爺爺,對不起同家歷代祖宗啊!一想起這些他就羞愧難當,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強壯的身體怎麼就不行呢,怎麼就生不齣兒娃子呢,難道老天真要絕同家的門嗎,老天爺呀!

葉禾沒日沒夜地做些零碎繡活掙點錢補貼生活,她現在身體不如從前,眼神也不如從前,繡活也不如從前那麼鮮豔奪目了,大戶人家定親娶親置辦婚禮添箱裝扮,也不再找她了,他們乾脆到木壘河或者古城子去置辦。平常人家日子原本不富裕,幫著做些活兒也給不了幾個錢。再說葉禾從來不張口要錢,都是人家自己看著給的,有的給些糧食,有的零零碎碎給點錢,確實沒啥收入可言。一家人依然住在兩間乾打壘的土坯屋子裡,同桂雲和三妹素雲五妹彩雲跟奶奶睡在裡屋,七妹巧雲和九妹玖雲跟她大她媽睡上房,日子過的緊巴巴的,沒有一點多餘糧食。

同桂雲深知她大的心思和苦衷。媽媽骨瘦如柴,已經沒有了她小時候看到的那副好看的模樣了,她看著心疼啊,決心出去掙些錢是她思謀已久的事。她要到周家還有個理由,跟紅麻子那年和她大說的一句話有關,也跟她大同大個子給她說過的話有關。現在她啥也沒跟她大說: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同大個子領著桂雲到周家屯莊,剛過城牆西柺子,桂雲在遠處就聞到一股子醇香味道:她已經猜到那是周家燒坊的味道:就像歌謠裡唱的一樣。高牆大院門口兩面各有一塊巨大的青色上馬石,朱漆大門上扣著兩個獅頭銅環,雄渾威嚴。同大個子在大門口跟周家管家說了一下,管家看過人也就同意了。

進了周家屯莊,同桂雲嚇了一跳,嗬,鼎鼎大名的周家屯莊的高牆大院,以前只是從遠處看過,今日進到裡面,果然非常闊綽!

進入大門就看到許多大樹,都是一抱子抱不住的大槐樹大柳樹,一棵棵長得粗壯旺勢,枝繁葉茂,那枝頭快超過高牆了。大院裡又套著幾個院落,東面的院落規模宏大,清一色的拔廊房,紅漆大柱,青磚灰瓦,窗花精美,門廊上有一塊金邊藍底裝潢精美的豎匾,那匾上刻著兩個遒勁的大字。同桂雲認得,這是“古風”二字,卻不知道確切意思。這裡原是周家老老爺的住所,同桂雲後來進去過一次,上房佈置考究,都是黑色傢俱,非常精緻氣派。同桂雲後來才知道:那是名貴的紫檀。廂房裡住著幾個老太太,個個衣著華貴卻已年老色衰,也不知道是老老爺的哪房太太或者姨太太,各自由使喚丫頭伺候著度日月。屋子裡陰氣很重,隱隱約約還有一股尿臭味兒,很是難聞。

北面的院落是莊主周如海的住所,與東面院落形式結構大致相近,也是清一色拔廊房,門廊上刻有福祿壽三星,左邊祿星,右邊壽星,福星居中,和藹慈祥。屋子裡清一色的黃木家具,是上好的黃楊木。對門靠牆的案几上擺放著一尊財神,白麵黑鬚,錦衣玉帶,左手捧一個元寶,右手拿著“財神進寶”的卷軸。周如海和大太太殷素素住上房,東廂房是大太太生的小少爺的住所,門上有一塊木刻的麒麟送子圖。西廂房住著大少爺的童養媳豆花,就是後來的二太太。同桂雲記憶最清楚的是大太太炕上鋪著一張整炕地毯,據說是吐魯番或是和田那邊的,都是駱駝客馱過了的,值好幾石麥子。上面一副松鶴圖,綠茵茵的松枝,九隻仙鶴或立或行或鳴或翔,活靈活現,恍如真物。她自幼就見媽媽繡花繡的好,見這地毯也就格外好奇多看了兩眼,確實是精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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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北面還有一個院落是兒女們的住所,屋舍比前面院落的簡樸一些,但依然是高牆大屋,木料方正門窗齊整,遠比平常人家華貴得多。西面一大排沒有窗戶的簡陋平房,供長工短工車伕傭人伙房燒坊雜役夥計居住,再往北面是牛圈馬圈草料房倉庫燒坊等。

同桂雲被安排侍候周家少奶奶金巧巧,住在西廂房角落的一間使喚丫頭的小屋子。金巧巧是古城子富戶金財主家的閨女。金家和周家是幾十年的世交,多年前周如海周老爺就跟金家老爺說好要結一門親。他十二歲上和童養媳豆花生的娃子周慶福十六歲那年,周如海帶著大太太殷素素到古城子給他外父做壽,順便看望了金財主。兩家依照習俗三媒四聘合了八字選定黃道吉日,周家熱熱鬧鬧地把金巧巧娶進了門。第二年金巧巧就生下一個胖娃子,周如海給大孫子取名周延貴。後來幾年時間,金巧巧連生三個丫頭片片,之後就一個也沒生。這周慶福跟他大周如海一樣,也是個樣子貨,沒多長時間就變成鑞槍頭了。

有一件事金巧巧一無所知,就是周慶福在和她成婚之前經常私會水紅袖。

這個周慶福雖然是童養媳生的,可他是周家老爺周如海的頭生子,打小就被一家人疼愛著。他非常聰明,私塾先生教的那些《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之類他都會,就是貪玩。他喜歡拿牛皮筋彈弓打鳥兒,有一次他鑽進大太太養呱呱雞的場房裡,見滿房子呱呱雞大的小的飛的跑的,他興奮不已。

周慶福進了雞房,見滿房子的呱呱雞,他追來追去抓不著,一時生氣就有彈弓一頓亂打,打死打傷了好幾只呱呱雞。早有下人報給了殷素素,殷素素非常生氣,就摑了周慶福一個耳光,周慶福自知做錯了事,含著眼淚灰溜溜地跑了。小少爺捱打之事周家上上下下很快都知道了,豆花自知出身低賤也不敢與殷素素發生爭執。可是她的兒子也是周家血脈,是周家目前唯一的孫子。豆花非常氣惱,就給殷素素甩了臉子,她一把拉起周慶福說了一句非常不好聽的話,“走,你閒的沒事看這球東西,既不生蛋也不抱窩,有啥子球用。”

殷素素那時候連一個娃娃的毛都沒生下,心裡原本就窩火,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真想衝上去狠狠地摑她兩個耳刮子,可她還是努力剋制了一下,心裡罵道:“你個不要臉的爛貨也好意思說:老爺還沒成人你就勾引他,損傷了身子,害得我無法生育,現在你反倒給我擺起譜了,也不看看你是啥身份。呸,一個臭放牛的丫頭片子,走著瞧!”

一年之後殷素素果然懷孕,並且生下了提壺帶把的兒娃子,就是周青峰。豆花這下老實多了。依照年齡,周慶福是長子,應該是大少爺,可殷素素不讓下人們這樣稱呼。非但不讓稱呼周慶福大少爺,甚至連稱呼她媽豆花二太太都不許。殷素素是周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室,豆花是童養媳,沒有名分,儘管生下了娃子依然沒名沒分。豆花自打到周家做童養媳那天就想著有一天能當上姨太太,許多年來她做夢都在想,一直在努力爭取。可她孃家實在提不上檯面,她大她媽她們一家子還要依靠周家活命。周如海是個病秧子,家業實際上由殷素素操持著,再說人家有那個能耐呀,人家孃家財大氣粗,周家其他人也不敢得罪她,豆花的名分一直沒給。後來周家老房一位長輩給豆花出了個主意,讓她給殷素素服個軟。豆花給殷素素賠了禮道了歉說了一籮筐軟話,不外乎就是讓大太太別跟她這個毛毛戶人家的丫頭一般見識,周如海也在邊上說了話,殷素素下坡就驢才算給了她二太太的名分。不過按照族規,周慶福雖是長子,卻非正房所生,將來繼承家業的只能是周青峰,這一點,豆花心裡非常清楚,這就是命,她們母子都得認。

周慶福打小就聽說他是他大當娃子的時候和他當童養媳的媽生的。他比他老子小十二歲,看上去就像兄弟倆。周慶福對男女之事非常神秘,他聽說了水紅袖掛紅燈籠的事情覺得好玩,就帶著憨娃去看熱鬧。他們是上午去的,水紅袖的門樓頭上並沒有掛紅燈籠,下午過去還是沒有。周慶福納悶了,問憨娃咋回事,憨娃傻呵呵地搖搖頭說不知道:周慶福罵道:“我真傻,咋問你個傻子這麼奇妙的問題。”兩個人正在那裡鬱索埋怨,恰好楊大嘴過來了,周慶福上去跟他打聽水紅袖的那些事情,楊大嘴很是吃驚,嘖嘖道:“你個小少爺,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嘛。”周慶福說:“哎呀楊大爺,我就是好奇麼,就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掛紅燈籠。”楊大嘴呵呵一笑就說了,周慶福這才知道秘訣,原來水紅袖的燈籠是在晚上掛的。周慶福腦子一轉,大白天就去會水紅袖,他要憨娃躲在城牆根下放哨。周慶福到了水紅袖院落門口,臥在牆角的大黑狗發現了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周慶福站住了,正想敲門,大黑狗呼一下起身汪了一聲,周慶福隨手丟過去一塊饅頭,大黑狗撲過去嗅了一下,叼起來就吃了。周慶福正想趁機溜進去,水紅袖衣衫鮮亮地站在屋子門口,一股子香氣撲面而來。周慶福驚呆了,心裡說:“哦呀,果然是個美妙女子。”他痴痴地杵在那裡傻傻地看著,此時,他眼前朦朧起來,他整個人都濛濛糊糊的,好像哪裡見過她,卻想不起來……

水紅袖見他頭戴黑色瓜皮帽,身穿一件做工精細的黑條絨馬甲,下身一件淺灰色長裙。這些年她在東城見過許多男人,她一看就眼前這個嫩小子是個富家少爺。她衝周慶福微微笑了一下,左眼微微閉了一些打了個非常迷人的眼神,轉身準備回屋。周慶福緊密說:“哎,你,就是水紅袖?”水紅袖點點頭。

“怪不得別人都在傳說你!”周慶福笑著說。

水紅袖愣著了,她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居然這麼膽大,更沒有想到他說別人傳說她,她有些好奇,衝他莞爾一笑道:“別人傳說我?都說些啥,說來聽聽。”

“說你美得跟天仙一般。”周慶福笑著說。

“哦,是這麼說的嗎?”水紅袖臉上微微一笑。

“還說你一笑,酒窩裡能淹死一堆男人哩!”周慶福抹了一把嘴唇上的吐沫,哈哈哈地笑著。“嘻嘻,你這娃真會說:跟誰學的拐嘴話?”水紅袖樂了,嘿嘿嘿地笑起來,她用手輕輕指了一把周慶福,高興得合不攏嘴。這是她到東城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一句話,也是她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一句話。她的那位姓董的古城子少爺郎君沒有說過,她見過許許多多公子少爺們沒有說過,尤老二、大齙牙這號人肯定說不出來。

咦,真是太好了,美如天仙也就罷了,酒窩裡還能淹死好多男人……

“我真的能淹死男人嘛?”水紅袖心裡暗暗自問。這時她對這個富家少爺產生了一份好感,她眯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周慶福,這小少爺果然有幾分英俊,不過嘴唇上黃毛還沒退去,看上去實在嫩了點,沒有那種男人的威武雄壯氣派。

水紅袖看著周慶福心裡喜歡,笑道:“別人還說啥了?”

“說你一晚上撒七八泡尿尿,那尿水都是香的……”

水紅袖捂著嘴兒嘿嘿嘿嘿笑起來,心裡說:哦呀,這娃真是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她從心裡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小小少爺。

“哎,少爺,你是誰家的,叫啥名字?”水紅袖輕聲問道。

“我,周家屯莊的,周慶福。”周慶福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說。

水紅袖愣了一下,“你大是誰?”

“周如海唄,還能有誰。”周慶福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水紅袖吃了一驚,聽說周家屯莊的周如海是個樣子貨,怎麼會有如此英俊的少爺。見水紅袖遲疑地看著自己,周慶福說:“哎,你可知道:我是我大十二歲上生的!”周慶福一臉自豪地說著,也不知道他想證明啥。

水紅袖又吃了一驚,哦呀,早聽說過周如海十二歲生娃子的事情,今兒個竟然見到了,居然這般大了。她瞪大雙眼又仔細端詳了周慶福一會兒,模樣兒周正,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心裡暗自得意,嘿嘿一笑說:“那,你進來吧!”

周慶福跟著水紅袖進了屋。哦,這娘們屋子裡真香,香氣直衝鼻子,他感覺鼻子癢癢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環顧四周,屋裡傢俱擺設看上去也簡單,上房炕上摞著兩摞花被窩,粉色被單子上繡的都是鴛鴦戲水。南牆有一個化妝臺,有一面二尺見方的玻璃鏡子比較氣派,其他也就是桌臺上的洋火洋蠟,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講也沒啥稀奇的。要說特別就是這香味,最初他以為是洋胰子的香味,看到這些大大小小花花綠綠掛在四處的香包香囊,他才明白過來。

周慶福指著粉色被單說:“那單子是同大個子婆姨繡的?”水紅袖非常驚訝,這娃眼力不錯。她看著那鴛鴦戲水的圖案,又看了一眼周慶福,心裡好笑,問道:“你,咋知道的?”周慶福笑道:“我大娘也有這麼一個一模一樣的白單子,我看那圖案就是她的繡活,別人繡的沒有她的靈巧。”水紅袖心想,看不出來哦,這娃心裡倒是細緻。水紅袖笑道:“確實是她繡的,我託人買來的。”她說出這話就有些後悔。當初她確實想招同大個子來炕上坐坐,鎮上人傳說那同大個子是最健壯的漢子,身高力大,是真正的男人,是許多吃飽不愁錦衣玉食的女人夜裡的心思,她也想見識一下。可是,她站在門口看了許久,那傻大個子沒理睬,她也就不好再擠媚賣騷了,也不好去找他婆姨葉禾繡了,她託趙家奶奶去了一趟。這件事她心裡一直彆扭著,也不知道為啥,反正不痛快。

水紅袖給周慶福倒了一杯熱茶端給他,周慶福接過茶放在桌子上,一雙眼睛端詳著水紅袖,水紅袖見周慶福一直看著她,就說:“你會喝酒嗎?”“酒,自然喝過,我家屯莊就有燒坊。”周慶福笑道。“說起我們家的屯莊燒坊,也是百年老字號了,遠近聞名,那時候,木壘河古城子家家戶戶的酒館裡都喝咱周家的屯莊燒,味道甘甜,醇香迷人。”周慶福非常自豪地表述一番,也不知道形容酒的味道用這句話對不對,他一股腦兒說了一堆。水紅袖聽了也樂了,“好啊,今兒就嚐嚐我水紅袖的燒坊。”水紅袖一邊說一邊在生鐵爐子里加了塊木炭燒了熱水,燙了一壺燒酒,還往壺裡丟了些幹花瓣。一小會兒,酒的醇香就溢位來,水紅袖給周慶福斟了一小碗,酒在白瓷碗裡有些粉紅,看上去像一碗藥水。水紅袖給自己也斟上一碗,她端起酒碗笑道:“請,小少爺!”周慶福端起碗,用鼻子輕輕嗅了嗅,“嗯,不錯,香!”水紅袖嘿嘿笑了笑,說:“周少爺,這是毒藥,喝了你會後悔的。”

“不就是被淹死麼,牡丹花下,死了也值,呵呵。”周慶福說著一仰脖子就幹了。水紅袖見他如此率性,心裡痛快,也顧不得用紅袖子掩飾了,仰頭幹了碗中酒,隨後又給周慶福斟了一碗,說:“小少爺,你先慢慢喝,我燒點熱水。”她到伙房燃起大土灶,往大鍋裡添了兩桶水,過來跟周慶福繼續喝酒。

三碗過後,周慶福就有些熱血沸騰了,膽子也大起來,過來摸水紅袖的臉蛋。水紅袖笑道:“小少爺,你別心急麼,幫我把鍋裡的熱水舀到桶裡提過來倒進大桶盆裡,我要洗澡。”

這時突然聽得一聲狗叫,周慶福驚醒過來,顯得有些緊張。水紅袖繼續趴在他身上,她溝子裡茂盛的屄毛磨著他肚臍眼兒發癢。周慶福推了一下水紅袖的光溝子說:“哎,是不是有人來了?”

“管他呢,淹死算球。”水紅袖嘿嘿地笑著,連眼睛都沒睜。

周慶福有些清醒過來,他不敢多耽擱,就勢將水紅袖翻了個身放到炕上,起身穿衣服。水紅袖拉開花被窩蓋在身上,看著周慶福穿好衣服,衝他嫵媚一笑,說:“下次,可不敢來了呀!”周慶福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這時反倒害羞起來,他搓了搓手竟不知道說啥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周慶福那稚嫩勁兒,水紅袖浮想聯翩。少女時代她也曾做過許多美夢,也曾夢想著找一個知書達理的秀才郎君,穿長衫,戴禮帽,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她感覺這周慶福就是她少女時代的夢,是他讓她回憶起了那個美好而淒涼的時代。是啊,那時候她被老bao子養大,教她侍候男人的各種伎倆,她非常的厭惡卻也非常的無奈,她無法逃脫也無法擺脫,誰願意作踐自己做這些被人瞧不起的事情。可是她沒有人身自由,她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為了活命,為了少挨板子,只能咬牙堅持硬著頭皮應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長大了,開始接客了,也開始了沒有回頭路的日子。從伺候第一個男人起,就註定了自己一生的命運。她依稀記得第一個男人的模樣,一個乾瘦的老頭兒,滿臉斑點,一身臭味,他是古城子縣城的官員,老bao子的朝裡人,一直護著老bao子的營生,她的許多丫頭都是他頭一個開的苞。那老男人倒也大方,見她模樣兒水靈,給了她一副首飾,後來被老bao子收了去。那老男人乾瘦乾瘦的身子骨確實讓她非常難受非常噁心,從那時起她就喜歡上了香,她喜歡用香驅散臭男人身上的味道:讓香保留她女人的尊榮。後來老bao子又教會了她喝花酒。老bao子說:“花兒是萬物之精華,喝百花酒既能養顏又能調性。”對此她深信不疑。想到這裡,水紅袖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了,那樣的夢只能叫痴夢,這一點她心裡清楚。

見周慶福要離開,水紅袖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捨。不過她非常清醒,那些東西對於她來說簡直是一種奢侈,她不會奢望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含情脈脈地看著周慶福說:“可不敢給別人胡說的,記住嗷。”說完,又給他做了個嫵媚的鬼臉兒,一個神秘的微笑。周慶福懂事地點點頭。水紅袖輕輕一揚手,說:“去吧!”她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周慶福出了門,見憨娃站在門口,也沒多說啥就往回走。路上,憨娃實在憋不住了,問道:“少爺,這麼長時間了,我怕你被她的大黑狗吃掉,我大肯定要打死我。”周慶福瞪了他一眼說:“啥嗎,那大黑狗,我給了塊饅頭就趴下不吱聲了。”

“這麼長時間你在做啥?”憨娃奇怪地問道。

“狗日的,太美了!就是……”周慶福剛想說下去,突然想起水紅袖的話又噎住了,說:“那,水紅袖,太香了,香太嗆了。”

憨娃有些搞糊塗了,“啥太香了,啥太嗆了?”周慶福說:“水紅袖的香,太嗆了,她的酒,太香了……”憨娃還是聽不明白他在說啥,反正人好著沒事就成,管他香不香臭不臭酒不酒的屌球事。

從那之後,周慶福就掉進了水紅袖的酒窩裡,他迷戀上了她酥軟的身子,迷上了她的香也迷上了她的酒,隔三差五就去跟水紅袖幽會,當然都是大白天。水紅袖對周慶福確實產生了好感,可惜他只是個黃毛小子。而周慶福對水紅袖卻日漸情深,有點離不開了,有一天他對水紅袖說:“姐姐,你等著我,改日娶你進周家屯莊。”水紅袖笑了笑沒吱聲,權當作笑話。

誰知周慶福竟當了真,異想天開跟他媽豆花提說要娶水紅袖之事,豆花驚呆了,“媽呀,天老爺,你娃說啥糊塗話耶!”周慶福一本正經地說:“我大十二歲就娶你做童養媳了,我為什麼不能!”豆花咵哧一個嘴巴子摑在周慶福臉上,罵道:“你娃要死嗎?那騷狐狸精爛襠母狗勾引你了?我要撕爛她的溝襠,我,我要打斷那個sao貨的腿把子不可,她居然敢勾引我的娃,我……”豆花氣得眼冒金星臉紅耳赤說不出話來。周慶福見母親如此生氣,不敢再說話了。豆花清醒了一會兒說:“是那sao貨糾纏的你,還是你去見那貨了?”

“沒有,我就是說說而已。”周慶福躲閃其詞,口不對心。

“娃呀,可不敢亂說:要是讓你大聽到了非打折你的腿把子。”豆花說完,又不死心地問道:“你確定沒見她?”周慶福點點頭。

“那就好。”豆花稍微放心了些,可心裡還是懸著,疑疑惑惑的。

周慶福安靜了兩日又去見水紅袖,不想這一次在水紅袖炕上竟被尤老二碰上,周慶福怕尤老二說給他老子,答應給他一筆錢。尤老二最終還是把此事宣揚了出去。豆花聽說此事立刻癱了。周如海大怒,搬起家法叫大脬牛把周慶福暴打一頓,大脬牛對少爺下手還算輕些,對憨娃可是心狠,打得皮開肉爛。周慶福大病一場,到底是咋病的,是被打的還是被嚇的還是其他緣由,得的又是啥病,不得而知。

周如海想起幾年前私會水紅袖的事非常憤怒,既為水紅袖噁心,這臭不要臉的老少不分老子娃子都淹,也為周慶福的不爭氣惱火,這麼早就沾染窯姐兒,將來定是個敗家子,幸虧不是正房生的。此時他突然想起周青峰,“哦,這娃是個好娃,好讀書,將來鼎足家業就靠他了。”

周如海想召集族人將傷風敗俗的水紅袖趕出東城,誰知尤家老二放話來說要召集尤氏族人與周家對峙。如今尤家勢力正盛,周如海只好作罷。

不過周如海沒死心,一天夜裡他獨自一個去見水紅袖,他帶去了一些錢,希望水紅袖自己離開東城另謀生計。一進門,周如海傻眼了,幾年沒來,這狗窩變得富麗堂皇起來,到處掛著荷包香囊,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再看水紅袖,依然細皮嫩肉的,臉兒粉白臉蛋粉紅嘴唇桃紅,好像比以前更加窈窕可人了。水紅袖或許已猜到了周如海的來意,她努力剋制了一下內心的驚亂,裝作不慌不忙的樣子,在蠟燭爐上熱了一壺酒,給周如海斟上一碗端給他,嗲聲嗲氣地說:“周爺呀,我這樣的女人到了哪裡都少不了找男人,我沒有任何活命的本事,除了爹孃給的這副身子。”說著,水紅袖故意扭一扭腰身,細白的脖子酥軟的nai子露了出來。

周如海想起多年前他也是在這炕上和水紅袖的尷尬事,那時他一會兒覺得行,剛爬到水紅袖身上就不行了。水紅袖倒也不介意,一直配合他幫助他鼓勵他讓他舒心讓他盡興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強壯的男人,讓他找到一個真正的爺們的尊嚴。自從十二歲那年跟豆花學了叫驢和草驢之後,他已經許多年沒有了那種快感,身體恢復強壯之後也沒有,一直沒有。娶了殷素素之後,他就害怕跟殷素素在一起,按說殷素素比豆花年輕美貌,他總是力不從心,殷素素也從來沒有滿足過,這一點他心裡清清楚楚。當然他自己更沒有滿意過。他心裡鬱悶啊,直到跟水紅袖在一起才感覺到一種放鬆。後來,殷素素懷了孕,周青峰出生之後他的身子徹底虧了,之後再也沒有踏進過水紅袖的門。

水紅袖神色猶豫地看著周如海,慢條斯理地說:“周爺,像我這樣的女人也不可能嫁男人,誰會真心找一個跟許多男人睡過覺的女人做妻室呢?”周如海愕然,他沒有想到這外表妖嬈嫵媚的水紅袖竟這般明白世事,原本以為她就是個窯姐就是個biao子,看來沒那麼簡單,想到這裡,他更加後怕。“你,就放過我娃慶福吧,我給你錢。”周如海拿出一塔子省票遞給水紅袖,水紅袖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周爺,該我拿的我拿,不該我拿的我一分也不拿。我現在還不想離開東城,我也沒有好去處,我一個風塵女子,出了門少不了遭受欺凌。”說到這裡,水紅袖傷感起來,她嘆口氣,緩緩地說:“對於男人,我又算什麼。”周如海心裡一陣慌亂,也或是起了同情憐憫之心,不知不覺安慰了她一句,“哎,你的日月也難長嗑!”水紅袖看著周如海苦笑一下,脫去上衣摟住周如海的胸脯,周如海突然感覺下身熱了起來,他想努力剋制努力拒絕,不停地咽吐沫,他終究沒有剋制住自己,被水紅袖再次俘獲。完事之後他非常羞愧,撂下錢就走了。隨後就給周慶福娶了親。

同桂雲在周家屯莊做活,一有機會就四處檢視,卻沒發現任何異樣。她暗自想,周家真的是紅麻子說的那個大戶人家嗎?她實在弄不明白。一天,同桂雲獨自一個人轉到後院,進了周家花園和菜地。侍弄菜地的張大爺見她低著腦袋悶悶不樂的樣子,就問道:“丫頭,你有啥心思?”同桂雲見張大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張大爺見了她也在那裡抓腦門子。張大爺說:“你是誰家丫頭?”同桂雲說:“同家的。”張大爺一聽就樂了,哈哈哈哈笑起來,“我說看著面熟麼,原來是同大個子的大丫頭啊,嗯,好!”張大爺讚賞地說著,“丫頭,你尕的時候我就看著你激靈,果不其然。”同桂雲立馬想起一件事情。

同大個子幹農活有力氣卻沒有技術,對於澆水之事一竅不通。張大爺那時候是周家種莊稼的大把式,水地旱地都由他管,啥時候下種,啥時候澆水,啥時候薅草,啥時候收割,啥時候打場,啥時候秋翻地,啥時候壓冬麥,包括那塊地今年種啥明年種啥,他都熟絡,他跟周家老爺大太太一說就成了。那次給麥子澆頭水,同桂雲跟著她大同大個子去地上玩。張大爺跟同大個子交代如何澆水,如何澆透還不能積水,免得積澇,泡死秧苗。順便給他講了豌豆、胡麻、包穀澆水的方法,還跟同大個子說了麥子澆水的歌謠:“澆了頭水,三葉一心,幼苗分櫱,增加小穗。”

同桂雲在一旁聽著好玩就記下了,還問他幼苗分櫱是啥意思,增加小穗又是啥意思。張大爺一一解說:同桂雲眨巴著烏亮亮的大眼睛點點頭,說聽明白了。張大爺好奇地問,“你聽明白啥了?”同桂雲居然把他剛才的話複述了出來,一字不落。張大爺又教了澆二水、三水、四水的歌謠,同桂雲一一背下來。

澆了二水,五葉一心,植株拔苗,保花保櫱;

澆上三水,旗葉展開,小麥孕穗,增粒保花;

澆上四水,揚花飛天,麥子灌漿,顆粒飽滿。

張大爺高興壞了,對同大個子說:“大個子,不簡單吶,你這個丫頭賽過一般娃子!”後來張大爺又考問桂雲說:“桂雲啊,春天旱地一畝地種一升麥子秋天收回十升麥子,水地一畝地種一斗麥子秋天收回十鬥麥子,你說哪個多?”同桂雲眨巴著眼睛笑道:“若論收穫,當然是水地裡多,一畝收了十鬥麥子;若論收成一樣多,都是十。”張大爺驚奇壞了,“哦呀呀,同大個子,你可是了不得呀,這丫頭那裡是一般娃娃,簡直神童麼!一般大人一輩子都搞不明白的事情,她咋就弄明白了,真是神了。”從此以後,同桂雲在村裡也是名聲遠揚,都說這娃聰明。

同桂雲跟張大爺閒聊了一會兒,見張大爺在忙著拔草侍弄花兒,她看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時,張大爺給了她一朵好漂亮的大紅花,同桂雲好不喜歡,這朵花兒又大又鮮豔。張大爺說:“桂雲啊,沒事了就過來看看花兒,別累著,有啥事就跟張大爺說。”

“嗯。”同桂雲高興地答應一聲。後來她閒來沒事就來後院看看花園,也順便跟張大爺聊上兩句。她心裡還在想,“張大爺也是周家老長工了,他會不會知道一些黑塔的事情呢。”她卻始終沒有問他,而黑塔也始終沒有找到。

後來她專門問過楊大嘴。那次她正好站在城牆的東北角檢視,楊大嘴也在那裡,同桂雲就問道:“楊大爺,你說沿著城牆東北角望過去,正對著的大戶人家是不是周家屯莊?”楊大嘴站在那裡看了半天,衝著東南西北都瞄了瞄,蒙頭蒙腦地說:“丫頭,對著呢,周家屯莊兩百年了,風水寶地嗑!”同桂雲有些不明白了,兩百年是多少年,這些她倒不關心,她現在關心的是古城東北角的大戶人家是不是周家屯莊。既然知書達理的楊大爺說是那一定錯不了。可沒過多久她就又開始懷疑了,因為她發現,這個大嘴和尚會說那麼多古書居然不識字,她奇怪極了。

那天同桂雲在南牆下聽書,隨手在地上畫了幾個字。同桂雲寫的是“黑塔”二字,楊大嘴問同桂雲畫的啥,同桂雲說:“你不認得嗎?”楊大嘴眯著眼睛又瞅了瞅,搖了搖頭。同桂雲又在地上寫下“同桂雲”三個字,楊大嘴還是搖頭,說不認得。同桂雲驚呆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能說會道的說書人竟然不認得字,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同桂雲說:“楊大爺,你不是在哄我玩吧?你怎麼可能不認得字呢!”誰想這句話點到了大嘴和尚的痛處,他嘆了口氣說:“唉,丫頭,我尕的時候可憐得很。”

楊大嘴幼年家鄉遭遇旱災,餓死了許多人,楊大嘴的父母也被那場旱災奪去了命。楊大嘴的瘸腿是胎裡帶來的,兩歲了還不會走路,只會爬。他大說:現在四肢全渾的人都養不活,這個瘸腿娃長大了也沒法活命,還不如提前扔到荒野裡重新轉世去。她媽苦苦哀求,最後留了下來。他大她媽死的時候他才六歲,被說書人徐瞎子收養了。兩年前徐瞎子的眼睛被白障子矇住了,啥也看不見,楊大嘴雖然瘸著腿也還能給他當眼睛,徐瞎子就把楊大嘴認作乾兒子,爺倆相依為命。徐瞎子說書時楊大嘴就在一邊仔細聽,時間久了他居然記住了許多故事,還會模仿他幹老子說上一段落,說的有模有樣惟妙惟肖,徐瞎子心裡暗暗稱奇,“嗯,這娃子有說書的命。”從那以後,徐瞎子就有意識地培養他,每天說完書之後就讓楊大嘴重新學說一遍,說不上就用竹板子抽打,一遍一遍地教一遍一遍地學。幾年之後,楊大嘴就和他幹老子一起 說書了,一個老瞎子一個小瘸子,一人一段說得精彩絕倫,活像演戲,贏得了人們的掌聲。好景不長,同治之亂後家鄉再遭一股亂匪洗劫,他幹老子徐瞎子病死了,他跟隨一個好心的駱駝隊來到木壘河,流落到東城立住了腳,一晃就是許多年。

楊大嘴不識字的事情被人傳的玄乎乎的,有人說他會看天書,有人說他閉上眼睛也能看到古書裡說的啥。後來又說他還能看到現在預知未來,前來聽他說書的人越來越多,最初是那些沒事幹的腳伕閒漢到南牆根下抽菸曬太陽,後來一些碎娃娃蛋子跟來湊熱鬧,後來一些叼著菸斗的老頭兒繡花兒的老太太也來聽書。再後來,一些納鞋底的年輕婆姨,包括大戶人家的少爺太太也來湊熱鬧。楊大嘴講的最精彩的還是古書,他說起古書來口若懸河抑揚頓挫蕩氣迴腸,讓人聽了上段就想聽下段,聽著聽著就不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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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口館館子是古道的重要驛站,上面溝谷裡有一片芨芨湖,下面有個湖湖井,駱駝客挖出一道渠溝溢滿泉水方便飲駱駝。楊大嘴常到東城口給車馬戶駱駝客說書,常接觸南來北往的客商,車馬戶駱駝客官民商旅販夫走卒也給他帶來南來北往的訊息,這或許是楊大嘴消息靈通的一個重要原因。

同桂雲感覺楊大嘴說得對,又覺得他說的不對。要是大嘴和尚說得對,那麼她在周家屯莊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一點跡象都沒找到呢?要是大嘴和尚說岔了,東北方向還會有另一家大戶嗎?現在怎麼看不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