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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昨日三省來看我,和我說起你......”

張居正看到魏廣德這麼年輕,或許情不自禁想起九年前的自己,生起了攀談的心。

他口中的三省自然是指曾省吾,雖然張居正並不承認,可是曾省吾每次看到他都是行師生之禮。

去年曾省吾進京趕考中第後,就給他寫過一封信,信中就有提到自家老家彭澤縣那邊認識的朋友魏廣德中了傳臚。

不過當時張居正其實並沒有把魏廣德看在眼裡,即便之後看到邸報說魏廣德選庶吉士,這也不過是在重複自己當年的路而已。

選庶吉士,對於被淘汰的人來說,自然是滿臉豔羨,可是對於張居正來說,他自然知道選庶吉士其實沒什麼用,只代表你可以,有資格留在翰林院,可是想透過翰林院最後入閣,沒有貴人提攜那都是一場空。

就他,若不是恩師徐階有意無意的幫助,想要做翰林院檢討、修撰,難。

更多的庶吉士都在是館選之後被調往其他衙門任職,而不是被留在翰林院裡。

之後很短時間裡,這個魏廣德就打破了庶吉士三年館選的規矩,被嘉靖皇帝直接授官,之後更是在宣府一戰中大放光彩,成為大明朝堂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始對魏廣德重視起來。

當然,這個重視也只是多關注關於魏廣德的訊息而已,還沒有上升到成為政治對手的程度。

畢竟,大家其實官職都很卑微,說是對手實在讓人笑掉大牙。

今日見到魏廣德,看到魏廣德的年輕,自然讓張居正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若是當年湖廣巡撫顧璘不刻意把自己絀落的話,自己中舉的年齡會更加年輕,或許也會義無反顧的衝向京城參加會試,成為十三歲的進士也未可知。

退一步說,也應該是在這個年紀就進入翰林院才是吧,或許嘉靖皇帝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才是吧。

顧璘讓自己落榜的原因,按他的說法是希望張居正多受磨礪,來日以成大器。

而之後張居正科舉之路一路順暢,似乎也印證了他當年的說法,以往張居正對此還在內心裡有一點沾沾自喜,可是這一刻,在看到魏廣德的時候,不知怎麼卻浮現出一絲對顧璘的不滿。

張居正病癒歸來重回朝堂,對於一個七品小官來說,也只是在翰林院裡稍微熱鬧一下,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相反,倒是魏廣德的請假奏章從通政使司傳出來後,反而快速在京城官場發酵。

嗅覺靈敏的官員早已經知道,魏廣德家應該是和南京魏國公府上結親,世襲罔替的國公家族,嘿嘿......

對於魏廣德這樣前途無量的官員來說,其實這門親事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是文官集團中選擇一家結親反而更利於魏廣德的仕途發展。

只不過,這樣的話自然不會有人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別人哪裡該去管這事兒。

西苑永壽宮,嘉靖皇帝看到魏廣德的奏疏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很自然點頭同意,之後的批紅程式也就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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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三大喜事,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三天時間,魏廣德交上去的奏疏就回到他手裡,上面內閣和司禮監都已經批示,剩下的自然就是魏廣德要求見尹臺尹掌院,確定請假的日期。

嘉靖皇帝自然不會給魏廣德特別照顧,都是按照朝廷的章程批的,婚期一共兩個月時間。

只是在這個時代,因為交通的不便,朝廷還是很人性化的對此有具體要求,簡單來說就是假期是從魏廣德到家那一刻起開始計算,回鄉途中消耗的時間是不算在假期內的。

除此以外,其實明朝官員們還玩出了一個最最重要的增加假期的方式,那就是逾期不歸。

明朝對於官員請假後逾期不歸或是謊報告假事件的處罰是比較寬鬆的,一是因為大家都這麼做,說不好哪天就發到自己頭上,二自然就是告假後長期未歸自然就可以安插自己人上位,總不能讓公務受到耽擱。

在明太祖洪武時,定下制度,省親、祭祖等事假,除卻往返路程,准假時間一個月,可到了明孝宗弘治年間,有官員上奏假期太短,明孝宗這才下令把准假時間提高到兩個月。

而關於回鄉省親的稽核批准,在明太祖朱元章洪武時是最嚴格的,內外官員告假都需要上奏,待朱元章親自裁定,再由吏部復奏。

到明仁宗洪熙年間的時候發生了變化,這位仁慈的大胖子,在洪熙元年對於內外官員的回鄉省親奏章基本都是一一照準,導致洪熙時告假回鄉的官員比比皆是。

風氣一帶壞就不好了,而且那時也沒有相應的懲罰制度,有許多官員、學生都逾期不歸,比如在宣德年間,禮部尚書就曾上奏有多達六十多人的監生,回鄉省親逾期不歸。

在明憲宗成化年間,針對這種現象進一步制定規範這種行為,成化十一年規定,在京官員離家十年以上者,才可以允許官員告假回鄉,否則沒門!

或許是條件太過苛刻,到了成化二十三年,皇帝又下詔稍微放寬了政策,從十年改為六年,六年沒有回鄉的官員,透過稽核的話,允許告假回鄉省親。

其實在魏廣德請假奏疏裡還忘記了一件事兒,如果嘉靖皇帝不是之前得到過錦衣衛的奏報,大機率是把魏廣德的奏疏打回去,那就是對於官員請假結婚,需要同窗和同鄉官員擔保方可。

只是類似魏廣德這樣的,在考取進士前還沒成親的比較少見。

對於這時代大部分進士來說,高中的年齡大多都在三十上下,這個年齡的舉人老爺們早就已經完婚了。

二十來歲中進士也有不少,可大明朝不搞晚婚晚育,男女十六七結婚才算正常。

制度一寬鬆,就會有官員鑽空子,以此謀私,成化皇帝開了一個小口子,很快就被官員們撕開成為一個大豁口,再也堵不住了。

既然朝廷嚴審請假,那麼請到假期的官員就大多選擇逾期不歸,難得有個放鬆休息的時間,而且仗著官身也可以做很多事兒不是。

時間到了明武宗正德三年,光祿寺丞趙松省親逾期未歸,時間長達四五個月,趙松因此被罰奉三月。

明武宗正德皇帝還是心有不滿,命吏部徹查到底有多少官員逾期不歸,這一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竟然有多達一百四十六名官員省親、託病告假親逾期不歸。

法不責眾,正德皇帝也沒辦法一下子處理這麼多官員,只好下令,以後逾期未歸者,時間達三個月者寬宥,達四五個月的罰奉三月,達六七個月逮問,達八九個月的致仕,達十個月以上的削藉致仕。

有了這條法令的存在,其實就是給了魏廣德一個逾期不歸的時間,那就是假期兩個月,實際上卻是放假五個月,來回路上的時間還不算在內。

想想國內那些名山大川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名人寫詩題字留跡,大機率就是這麼回事兒了。

急急忙忙趕路和一路遊山玩水回去,貌似沒多大區別,反正不佔請假時間的。

魏廣德身上兼著三個差事,翰林院的差事本來就是吳清的活兒,魏廣德覺得輕鬆就繼續擔著,現在和尹臺那裡說了以後,自然也要去吳學士那裡走一趟。

之後還有太常寺和詹事府兩邊,雖然都是掛的閒職,可魏廣德還是老老實實去拜見了掌部官員。

........

時間已經進入十月,天空中一輪圓月高掛,灑下無邊銀色月光覆蓋整個江面。

北風呼嘯中,天氣逐漸開始轉涼,安靜的江面上這時候卻傳來“嘩嘩”的船隻破開水面的聲響。

由遠及近,一條張著兩張帆的大型漕船出現在近前,破開水面上倒影的月色繼續前行,灰濛濛中第二條,第三條漕船陸續出現,它們緊跟著前面的漕船順著北風一路南下。

魏廣德要回九江府完婚,訊息在京城傳開,自然也傳進了在京江西商人的耳朵裡。

魏廣德這次回鄉是打算走京杭大運河的,上次來京城時,因為天寒運河封凍,他們是走陸路進的北京城。

到了大明朝,要是不能走一趟古色古香的大運河,那就太可惜了。

對此,商人們自然是歡喜的,無他,他們之前囤下的北方貨物可以順道一起南返了。

京杭大運河的修建始於春秋,吳國為伐齊國而開鑿邗溝,隋朝大幅度擴修並貫通至都城洛陽且連涿郡,元朝翻修時棄洛陽而取直至北京。

其實所謂的京杭大運河,就是充分利用沿途水系構建起來的一條水路,水系之間用人工開鑿渠道的方式打通,從而保證漕船可以從杭州直達通州甚至是京城。

只不過修建和維護這條大運河開支巨大,所以歷朝歷代也在運河上收取來往船隻的關稅,在大明朝由於徵管得力,鈔關稅成為中央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每年直入內廷和戶部本色和折色銀二十多萬兩。

需要說明的是,雖然大明朝此時在運河上來往船隻上萬艘,可卻是只有商船才需要繳納關稅,而作為南北交通的重要來源漕船其實也是重要的載體。

因為吃拿卡要幾乎成為大明朝公開的官場潛規則,這導致漕兵生活困苦,可他們身上擔的干係卻很大,所以大多不願意跑船運送漕糧。

為了補償他們朝廷也給出了優待,那就是漕船可以私帶兩成私貨,而這些貨物的運費和逃避的關稅其中一部分就進入這些漕兵的腰包。

這上萬條漕船才是運河上主要貨物的載體,承載著大明朝南來北往巨大的商品貿易,而私人商船反而少了許多。

運河鈔關都直屬京城衙門,所以來往商船很難逃過繳稅,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最簡單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請進士、舉人利用他們的身份避稅。

從北京到九江,他們的貨物沿途要經過河西務、臨清關、濟寧關、徐州關、淮安關和上新河關六個鈔關碼頭,至於最後的九江鈔關,對於到了地頭上的他們來說就有的是辦法規避開。

六個鈔關,一條船跑下來就需要近百兩銀子的過路費,他們這一趟可是湊了五條大型漕船運送貨物,這就是幾百兩銀子。

商人們選出代表找到魏廣德,來人自然就是匯通商行林二爺,目的自然就是希望他們的商船可以和魏廣德一起南下,順道照應一二。

作為回報,商會會給魏廣德在船上準備船艙和一百兩銀子的酬勞,也就是魏廣德回鄉不僅不需要船資,還能淨賺一百兩銀子。

這年頭,大家都怎麼做,魏廣德也入鄉隨俗一口答應下來。

不答應不行,按照林二爺透露的訊息,貨主大多是九江商人,要是不答應,指不定老家那邊會傳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傳言來。

有的時候,不是說人人都想佔朝廷的便宜,損公肥私,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就說那百兩紋銀對魏廣德來說到底有多大的價值,其實這點錢魏廣德打心裡是真的看不上,可是他還是不得不答應下來,臉上還得是笑呵呵的。

魏廣德的座船自然是走在船隊的最前面,過河西務和臨清關等鈔關碼頭的時候,就直接由魏廣德出面和鈔關官員接觸。

鈔關作為朝廷直屬外派機構,雖然沒有在京衙門傳播訊息的速度快,可還是事先就知道魏廣德南下的訊息,實在是近些年對蒙古俺答部少有驕人戰績,最亮眼的貌似就是去年保安州一戰了。

魏廣德現在已經小小的名揚天下,只是他還不自知而已。

一切都很順利,魏廣德身上攜帶的手續齊備,不管是官印還是公文隨手就能拿出,鈔關官員稍微檢查確認身份後就自然放行。

對於這樣的事兒他們早已經駕輕就熟,來往運河的官員可不止魏廣德,無數官員都這麼做,他們自己也做這個事兒,所以,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這,似乎就是大明朝文官集團內部的一條不成文規則,就好比有功名之人的免稅,大家其實都是心照不宣的。

在北風推動下,船隊很快就過了淮安,還有幾日就會過鎮江進入長江水道,距離家鄉已經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