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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擇字

迎親的船隊已經離桉,逆流向著九江府行去。

徐邦瑞和魏廣德、魏文才兩兄弟站在他身後,遙望遠去的南京城輪廓。

“妻兄,別想太多,不管他們做什麼,最後那個位置始終都會是你的。”

魏廣德在徐邦瑞耳邊小聲說道。

“嗯?”

徐邦瑞有點詫異魏廣德怎麼這麼直接。

“之前我還在擔心岳丈身體不好,不過今日一見,呵呵.....”

魏廣德輕笑道。

讓身後的其他人離開,船頭只剩下他們三人,魏廣德這才把自己想的話說了出來。

一開始,魏廣德還真的擔心魏國公徐鵬舉的身體。

要知道,雖然和嘉靖皇帝接觸的次數並不多,但是聽其言觀其行魏廣德還是能大概明白嘉靖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

嘉靖皇帝是個聰明且有極高施政才能的人,雖然不怎麼上朝,可國家大權卻是牢牢握在手裡。

從他處置夏言和趙文華等人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便是曾經的寵臣,他也是能夠痛下殺手的,他只看是否還需要對方。

不過從趙文華能夠狼狽逃出京城來看,似乎嘉靖皇帝還有那麼一點情義,嚴嵩曾經為趙文華求情的訊息已經傳到外廷,大家也才恍然大悟為何趙文華能夠離京。

不過很多過去的事兒也證明,嘉靖皇帝有點急功近利,還有點狂妄自大,特別是極好面子。

不過這些,都不是魏廣德擔心的事兒,因為和魏國公爵位承繼完全不相關。

嘉靖皇帝這人做事極有主見,往往都是按他個人的意願行事,可不怎麼聽人勸。

魏廣德的擔心也就是在這裡,京城的裕王和景王之爭,雖然他選擇了裕王下注,可依舊有些擔心錯誤,而一旦嘉靖皇帝真的心儀景王,而徐鵬舉身體不好,難保不會選擇用魏國公爵位承襲一事試探百官反應。

執拗、乖張,這樣的性格就讓魏廣德也不是很有把握關鍵時刻能夠為徐邦瑞說話,只要在他心目中已經有了看法,因為不管你怎麼說,嘉靖皇帝也聽不見去的。

可是今日一見到老丈人徐鵬舉,魏廣德心下大定,這身體好著呢,至少還有二十年可活,到時候談論襲爵問題的時候可能未必是嘉靖皇帝決定了。

若是景王上位,那只能到時候再說,可若是裕王殿下上位,憑著自己的功績和禮制,徐邦瑞順利繼承魏國公爵位的把握就大多了。

數日後,接親的船隊駛回江西,停靠在九江衛碼頭上。

此時這裡早已清場,一切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各種代表喜慶的物事,岸上鞭炮聲響起,船上岸上的樂師共同吹奏著喜慶歡快的曲子,把現場氣氛烘托的熱鬧喧囂。

魏廣德成親的訊息早就傳遍九江府,府城內的官員和商賈幾乎全部匯聚在魏家,魏廣德曾經的同窗和同年都也紛至沓來,就連孫老夫子也被魏廣德安排人接了過來。

到了這個時候,魏廣德猶如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擺弄,去完成一項又一項婚禮的程式。

事兒實在太多了,對於兩世為人第一次結婚的人來說,魏廣德到了現在還有點發懵。

徐江蘭雖然罩著紅蓋頭和魏廣德一起走完儀式被送入洞房,到現在魏廣德還沒有能夠瞧真切自己媳婦兒到底長啥樣,不過看這身段還是不錯的。

婚禮之後自然是喜宴,而到了這個時候,魏廣德老爹忽然對旁邊的孫夫子拱手道:“小兒自幼頑劣,多虧夫子耐心教導方有今日成績。

雖然小兒年不滿加冠,可畢竟已經入朝為官,我琢磨著該給孩子取個字了。

我老魏是個粗人,當初給孩子取名的時候,是求的一個雲遊道人,不知今日可否請夫子給小兒取字,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廣德的啟蒙恩師。”

魏勐說出這話,除了事先知情的吳佔魁等少數人外,一桌上其他人都是有點驚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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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取字這事兒,魏廣德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才和老爹商量後決定的。

別看魏廣德一路透過鄉試、會試、殿試,好像考的很牛逼,但實際上每次都是吊著車位上榜,完全就是運氣使然,並不是他文章有多出類拔萃。

名次不高,自然也並不怎麼受考官待見,唯一的例外自然就是最後的科舉殿試,意外被嘉靖皇帝撿拔起來。

至於那些考官,鄉試和殿試就不說了,會試主考是呂本,往常要是拜一位閣老做老師,由他帶著進入官場自然是最好的。

可差就差在這位呂閣老身體抱恙,長期在家養病,基本就只是在內閣掛個名而已。

而且就魏廣德在京城所知,這位呂本呂閣老能夠在內閣站穩腳跟的根本原因還是他唯嚴嵩馬首是瞻。

對於自己這位現在的老鄉,魏廣德感情是複雜的。

嚴嵩能夠維持大明朝堂運轉其實也是不易,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這位貌似結局不會很好,所以魏廣德一直和嚴府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

作為老鄉,自然要時常前去拜訪,不過只是作為晚輩對長輩的一種禮貌性的行為,他早已經和嚴家劃清界限了。

至於殿試,名義上的主考官其實是嘉靖皇帝,其他人只能是閱卷官,但絕對不是主考,要不怎麼說進士是天子門生。

說到這一節,就是因為古人取字不是隨便取的,取字的人得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或師長,難道要讓魏廣德跑去找嘉靖皇帝,求老師給自己取個字.......

或許嘉靖皇帝會龍顏大悅給魏廣德取個字,然後訊息傳出滿朝文武都在背後嘲笑他是馬屁精,官場也就不要混了,人言可畏。

魏廣德尋摸一圈發現,貌似也只有孫夫子這位自己的啟蒙老師還能勉強夠格,而且畢竟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老師,傳出去不管走到哪裡都跑不了一句“尊師重道”。

至於家裡的長輩,全都是武官一途的,進士請武將給自己取字,就算他真有真才實學,可也很大機率會被其他文官當成笑談,雖不至於遭到排擠,但肯定也不會很好就是了。

魏廣德年不滿二十,尚未加冠,所以之前一直沒有取字,旁人都是以名喚之。

不過這對於已入官場中的他來說也不是事兒,所以這次回九江一是娶妻,二就是取字。

沒有加冠就沒加冠吧,把字取了也好,再說就算不到二十其實也可以加冠的,畢竟自己以後還要長期在外為官,到了二十歲也不可能又給嘉靖皇帝上奏請假,回家行加冠之禮。

不過孫夫子聽到魏老爹的話卻是面帶難色,他就是一個秀才,自己這個學生給自己長臉,已經是進士,還是傳臚,自己能給取嗎?

“夫子,你是廣德的老師,就別推辭了。”

一邊的吳佔魁看孫夫子面露猶豫之色,也猜出他的想法,這時候開口說道。

至於桌上其他人,官職最大的剔除武將,就只有九江府知府,不過他那個品級,自家外甥說不好哪天就到了。

魏廣德的官升的實在有點快,別人都是幾年一遷,他直接一年一遷,算起來明年又該升一級到六品,後年到從五品......好像用不了幾年怕就趕上自己了。

何況自己的還是武將品級,可沒法給魏廣德比。

現在的吳佔魁已經佔魏廣德便宜了,不管是衛指揮使,還是九江知府或者兵備道都要給他面子。

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聽到吳佔魁的話,孫夫子臉色稍緩微微點著頭,不過也快速思考該給魏廣德取個什麼字合適。

廣德之名,當初魏勐送他來自己私塾的時候他就問過了,因為廣德這個名字顯得文縐縐的,他可不相信會是一個百戶官想出來的。

當得知是魏勐救助過的一位雲遊道人所賜,也就釋然了。

道士,最熟悉的自然就是《道德經》,“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

不過要給魏廣德取個什麼字好呢?畢竟他已經是進士,是官場中人。

古人取名和取字都是非常講究的,《顏氏家訓》說:“古者,名以正體,字以表德。”《禮記·曲禮》說:“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也就是說,男女都是幼年取名,成年擇字。

在擇字之前,可以直呼取名,擇字之後,除了師長可以呼名,同輩和屬下等人,應該尊稱其字,而名則只能是自稱。

比如在《論語》中,孔夫子可以自稱丘,弟子記事都是稱仲尼,孔丘孔仲尼嘛,至於稱呼其為孔子,那是後世的尊稱,在他那個時代可不會有人這麼喊他。

名與字之間,往往都是有一定的關聯意義,主要有以下幾種關係:一為同訓,字為名的詮釋,或者出自同一典故。

比如周瑜,字公瑾,瑜和瑾都是美玉。與之同樣的是,諸葛瑾,字子瑜。兩個人的名與字顛倒過來用。

再有諸葛亮,字孔明,明與亮也是同義。

二為互補,即名與字互為反義,以期互補,平衡。

比如韓愈字退之,愈為遞進,退之形成互補。

南宋理學家朱熹,字元晦,熹是早晨的光線,明亮;晦是晚上的光線,不明亮。

三為聯義,字與名之間有聯想,或者是字為名的延伸。

如關羽,字雲長,羽意為翅膀可以飛翔,雲長代表天高雲舒,連起來可理解為展翅翱翔。

蘇軾,字子瞻,軾,古代馬車上前方的橫木,《左傳.莊公十年》:“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瞻,向遠處或高處看,登車可以遠望。

魏廣德名廣德,書中原意是“崇高的德好似峽谷;廣大的德好像不足;剛健的德好似怠惰;質樸而純真好像混濁未開。”

“廣德若不足,廣德若不足.....”

孫夫子嘴角輕鬆,默唸著魏廣德名字由來,有點不好補。

想到這裡,孫夫子又想起這段話的後半部分,“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最方正的東西,反而沒有稜角;最大的材料需要長時間才能做成器具;最大的聲響,反而聽來無聲無息;最大的形象,反而沒有形狀。道幽隱而沒有名稱,無名無聲。只有“道”,才能使萬物善始善終。

“善貸且成?”

忽然孫夫子想到最後一句,唯有道,才能使萬物善始善終,廣德不足那就盡其所能,唯求善始善終吧。

不過孫夫子也沒有馬上就說出口,而是思考其他釋義。

實際上對於這些古籍,不同人是有不同看法的,就是魏廣德名字中廣德二字,解釋也略有差異。

只是不管理解為“廣大的德不夠”,還是“廣德不盈,廓然無形,不可滿也”,或者“廣大而不可復加,則止於此而已,非廣也”,其實差異不大,都暗示廣德不易,是很難做到的。

既然難以做到,那就善始善終好了。

夫唯道,善貸且成。

貸,施與、給予的意思,在王弼《道德經注》中就有解釋:

“凡此諸善,皆是道之所成也。在象則為大象,而大象無形。在音則為大音,而大音希聲。物以之成,而不見其成形,故隱而無名也。

貸之非唯供其乏而已,一貸之則足以永終其德,故曰善貸也。之不加機匠之裁,無物而不濟其形,故曰善成。”

沉默良久,孫夫子終於說出一句其他人都沒聽明白的話來。

“貸之非唯供其乏而已,一貸之則足以永終其德,故曰善貸。”

說道這裡,孫夫子看著正在外面挨桌敬酒的魏廣德小聲對魏老爹說道:“就叫‘善貸’吧,希望即便廣德不足也能永終其德。”

雖然魏廣德沒有在這裡,也不是魏廣德說的,可是取字這樣的大事兒,魏廣德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魏家選擇了相信自己,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孫夫子把自己的選擇告訴他們就是了。

具體的思考過程,孫夫子當然不會去解釋,只需要讓魏廣德知道他念的那句話,想來以魏廣德的聰明應該就明白“善貸”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