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將的意思是……”魏延年沉吟片刻，輕咳了幾聲，“這、這有些不好吧，本官步仕途數載，從沒拿過百姓一針一線，哪裡懂得怎麼演貪官。”
孔秋山嗐聲道：“這有什麼難的，魏大人就放開了來，小酒一喝，伸手拿銀，實在不行就裝醉，多簡單的事。我大哥他們查的事兒已經有些眉目了，大人您得把面上穩住了，咱們底下才好行動的。”
“這這這……”魏延年為難地撫須，淺淺一嘆，“好吧，本官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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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華初上，雕樑畫棟的宴廳之內絲竹聲樂，觥籌交錯。
濱州的大小官員幾乎在席，把盞談笑吟詩，中央有數名軟腰柔姿的舞姬隨樂聲起舞，香鬢羅裙素手拈花，眼波如斯含情。
魏延年身處其中，渾身不自在，若不是陸時棠和孔秋山都坐在邊上，生怕自己被虎狼窩吃了，他時不時偷偷看陸時棠，以尋求心安。
少年默默飲酒，一手搭著腰間佩劍，指尖漫不經心叩動。
也是，陸正將很能打的，這些偽面之人若敢異動，還不夠陸正將一劍殺的。
魏延年緩緩吐氣，安心了不少。
一旁，絲竹聲漸弱，崔瓚河迎上前來，手持酒杯畢恭畢敬地平舉雙手：“濱州盼魏大人，如久旱盼甘霖，這杯敬大人，我等今後必以大人馬首是瞻，鞠躬盡瘁為民生計。”
魏延年輕呼一口氣，坐直身體擺手：“言重，言重了。本官雖是陛下指派，但崔府尹在濱州多年，無論為民生計還是體察州情，都該是我向崔府尹請教才是。”
“大人真是過謙了。”崔瓚河飲盡杯中酒，眼角褶深若溝壑，“日後有您坐鎮濱州，下官和同僚們自然都要聽大人調遣，當不得您一句請教。”
崔瓚河側過臉，眼神往後一遞，江長載立時拍手招來一名家僕，家僕恭順地捧著一隻長錦匣上前，於魏延年身前半跪呈上。
“早就聽聞魏大人喜字，且寫得一手好行書。下官偶得一副字畫，不知可否勞大人評鑑一二？”江長載笑著道。
“哦？”魏延年抖開袖袍，從錦匣中取出長軸緩緩展開。
丹青筆墨氣勢磅礴，繪山巒湖海，畫飛鸞瓊宇。以礦石碾做顏彩，畫色鮮豔明亮，上提五言詩，句句與畫中意境呼應。
魏延年眼中流露驚詫，微微吸氣道：“這難道是仲老先生的遺作，百海川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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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好眼力，這正是百海川圖真跡。”江長載呵呵笑著，“下官對於書畫一道悟性頗淺，此圖留於下官之手，實在暴殄天物。今日大人一眼便能將它認出，亦是有緣，望大人收下此圖，算是下官一點小小敬意。”
席中一眾官員雖換盞交言，眼睛卻都盯著這處，崔瓚河撫須含笑，緊緊盯著魏延年的反應。
魏延年頂著一眾目光，緩緩將長軸卷收回錦匣，扶膝嘆道：“江通判是極懂我的，我崇敬仲老先生已久，今日能得此字畫，實是感喟。只是……”
江長載眼睛微微一眯，早就聽說魏延年極重官聲，果然是個油鹽不進的，連一副字畫都不肯收，明擺著是要和他們劃清界限。
“只是，這樣好的字畫，本官卻不知往哪裡掛。”魏延年面露苦惱，“初到濱州，府邸中清簡非常，本官雖有意在府中闢出一間書畫賞玩之室，卻苦於沒有金玉釉器相襯，到底不夠氣派。”
他這話說完，江長載和崔瓚河訝然一驚，暗中對視。
不拒收名畫，還說自己府裡沒有名貴擺件，是在暗示他們送金銀？
是這個意思嗎？
江長載內心嘶了一聲，眼珠一轉，試探道：“下官倒是知道一間瓷行，手藝一流，大人若是……”
他話還沒說完，魏延年就斜睨眼睛，微微不滿地搓弄鬍鬚，拈指的動作活像是搓點銀票。
江長載和崔瓚河又是一驚，暗示他們送錢暗示這麼明顯的嗎？
魏延年真的是清官嗎，怎麼看著不太像啊。
難道之前情報有誤？
崔瓚河壓下心中驚訝，連忙接話道：“此等小事，哪裡用得著大人操心，回頭下官便讓人安排，大人只管等著賞看就好。”
“如此，就多勞崔府尹費心了。”魏延年滿意地點點頭，端起酒杯小口嘬飲，隨後笑眯眯地將目光轉向宴席中央的豔麗舞姬們。
“中間那個，跳得不錯。”
此話一出，崔瓚河和江長載再次暗暗吸氣。
這魏延年居然真不是清官，連暗示下屬送舞姬入帳的話術都這麼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