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色有些陰沉。
農行門口，季晟見到了柳志說的老祁。
這人四十多歲，胖墩墩的像彌勒佛，臉上也總是掛著笑容，好像很和善。
但季晟第一反應卻是，笑嘻嘻不是好東西。
“這位就是小柳說的季老闆吧？”老祁問道。
柳志忙道：“對，他就是我老闆。”
老祁這才微笑著伸出手, “季老闆，你好。”
季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祁總，你好，這次有勞你了。”
“沒事，大家都是做生意的, 有事情我肯定幫的。”老祁表現的很仗義，具體是不是表裡如一，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我們進去吧，朱經理早候著了。”
“好的。”
季晟帶著柳志和季愛國跟在老祁後邊。
老祁一邊往裡走一邊交代了一句，“待會看我眼色行事，別亂說話，不然不好貸款。”
“知道了。”季晟道。
來到裡面，被銀行工作人員迎進了會客室裡。
稍微坐了一會兒，一個四十來歲戴眼鏡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進來了，他一進來就笑著說道：“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忙，讓你們久等了。”
老祁一看見他進來，連忙給季晟等人遞了個眼色，然後第一個站起身，露出巴結的笑容卑躬屈膝道：“朱經理，我有個小朋友想貸款, 這次麻煩你了。”
朱經理都和老祁握上手了, 季愛國和柳志也拘束地站起了身。
可季晟愣是動都沒動，就那麼坐著。
老祁看的皺了皺眉頭，心說你小子咋回事, 這幅態度不想貸到款了？
“你們哪位想貸款？想貸多少錢？什麼性質的貸款？”朱經理並沒有因為季晟沒禮貌的舉動介意什麼，直接問道。
季晟這才假裝好像剛發現朱經理走了進來一樣，坐在那邊伸出手道：“朱經理你好，我叫季晟，想跟貴行貸款。”
老祁看見他依舊無禮，眉毛都快擠在了一起。
朱經理脾氣很好，他一邊坐下來，一邊伸出手和季晟握了握，“季先生想貸什麼性質的款？”
柳志、老祁和季愛國看見朱經理坐下後，三個人才敢也坐下。
“哦，我想申請個商業貸款。”季晟語出驚人道：“最好能貸一千萬。”
噗！
剛喝上水的老祁噴了。
季愛國和柳志也嚇得一哆嗦，心說別給人家朱經理嚇跑了，一千萬啊，這什麼概念？
朱經理也沒想到季晟膽子那麼大，沒禮貌就算了，開口就要一千萬商業貸款，他差點都被氣笑了，不過出於職業素養, 他還是公事公辦道：“既然是商業貸款, 那季先生一定有自己的公司吧？”
“有。”季晟好像很拽, 從公文包裡拿出公司資質等證明遞了過去，嘴裡說道：“我們環宇貿易立足香江，從事進口家電貿易。”
話音剛落，朱經理騰地一下子就站起身來了，然後本來還有點不滿的情緒一掃而空，露出比老祁巴結他還要更巴結的笑容，“哎喲，沒想到季先生是港資企業的老闆，失敬失敬。”
老祁、季愛國和柳志都看傻了，怎麼都沒想到季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朱經理變得如此客氣。
季晟依舊很拽地笑著點了點頭，嗯，這幅樣子他是故意表現出來了。
當前年代國內大環境和現代社會不太一樣，外資企業、港資企業那可是各地政府求著來投資的。
這可不是說笑。
各地招商為了求外資企業來投資各種優惠條件不說，甚至很多市的一把手都會親自上陣，季晟曾經看到過一個新聞，有個市的二號，甚至為了拿下外企投資，連著喝了十杯白酒，一杯五十萬投資，結果那個市的大佬甚至喝進了醫院。
可想而知八九十年代外資企業有多猖狂。
季晟現在的身份是港資企業老闆，如果他表現的和老祁一樣，絕對會被銀行懷疑真實性，所以他故意顯得很叼。
“嗯，朱經理你可以看看我公司的資質證明，確定下我公司是不是真的港資企業，然後我們再細談。”季晟伸手道。
朱經理連忙看了一下營業執照復印件、公司等相關證明文件，確定季晟的環宇貿易確實是港資企業，這下子他臉上巴結的笑容更盛了，“沒什麼問題，季先生，我們談談貸款吧。”
老祁都懵了，他和朱經理關係那麼好，平時逢年過節東西送的不少，可即便這樣，他有時候要用錢貸款的時候，朱經理都有點愛答不理，結果人家季晟只是給看了一份公司證明，朱經理就表現出願意貸款的樣子了？
柳志也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貸款那麼容易。
“好。”季晟言語依舊很簡單。
“是這樣，別怪我冒昧啊。”朱經理堆滿笑容道：“我先問一下，貴公司申請商業貸款用在什麼地方？”
季晟沒立刻回答，又從公文包裡拿出自己和華聯商廈、松下的兩份合同復印件，以及部分訂單合同，還有長川機械廠的過戶證明等，“最近投資有點大，我手頭有點緊，想從貴行借點錢用於週轉，一部門用來跟松下那邊進貨，另一部分則是準備投資一下房地產，把我剛剛買下來的長川機械廠改建成住宅樓。”
朱經理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松下經銷商合同復印件，喲了一聲道：“您公司還是松下這樣的日笨家電巨頭經銷商？”
季晟笑著點了點頭。
老祁也愣愣地看了看季晟，很顯然沒料到他生意做的那麼大，之前聽柳哥說季晟做家電批發，他還以為季晟就一二道販子。
“貴公司接了多少訂單要貸……”朱經理一邊問著一邊看到了和華聯商廈的合同，他吃驚地失聲道：“每個月八十萬合同款項？”
季晟又把剩下的訂單合同和一些小商店沒有合同，但已經統計好的訂單表推過去，“不止是八十萬，其實光這個月訂單金額就高達一百九十萬，我這邊又想著把長川機械廠從工業用地變成住宅用地，然後再投資房地產，手頭的錢真不太夠，不然哪用得著跟你們銀行貸款。”
“一個月一百九十萬訂單金額？”朱經理更吃驚了。
老祁也在旁吸了吸氣，沒料到季晟這麼牛批。
柳志和季愛國看的有點煳塗，不明白季晟這麼做到底為什麼，難道這樣就能貸到款？
“所以我想跟貴行貸個一千萬，朱經理你看看行不行。”季晟問道。
一千萬貸款可是大業績。
季晟又是港資企業。
朱經理打心眼裡想貸款給他啊，只不過他還是說道：“憑藉貴公司的資質貸款一千萬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您也知道，貸款需要東西抵押，你準備拿什麼抵押？”
季晟道：“長川機械廠。”
朱經理詢問道：“那你取得建設許可證、開工許可證和外銷房屋許可證等證件了嗎？如果有這些手續，別說一千萬，一個億我們銀行都能夠貸給你。”
季晟啞然失笑道：“我要取得那些手續還會只跟你們貸款一千萬？我這麼跟你明說吧，我貸一千萬除了部分用於進貨，剩下絕大多數錢就是為了把這些證件給辦下來，然後再動工。”
“可你沒有那些證件，我沒辦法給你申請房地產開發企業流動資金貸款和土地開發貸款等款項。”朱經理無奈道。
季晟眨眼道：“所以我申請的是商業貸款。”
朱經理為難道：“可這……不符合程式啊。”
季晟一點也不像求人貸款的樣子，表現的跟要錢一樣，“那我不管，我相信你有辦法搞定，如果你搞不定，大不了我去找其他銀行貸款，我相信有的是銀行願意幫我解決這些問題。”
“只有長川機械廠抵押真的有些難搞。”朱經理依舊沒鬆口，不過他隨即就把狐狸尾巴露了出來，“除非你能把和松下的經銷商合同連帶機械廠一同抵押給我們，這樣我可以操作。”
單憑經銷合同是沒辦法抵押的，這點季晟心裡清楚，但如果提供第三方有價值的不動產當憑藉，就可以一同抵押，也就是說利用他這份經銷商合同增加不動產的價值。
朱經理生怕季晟不答應，連忙補充了一句，“不會影響你做生意，不然不好操作。”
“行。”季晟答應了。
朱經理眼神火熱道：“那好，我跟行長他們去申請一下，要是他們認為沒問題，您要求的一千萬商業貸款應該能成，請您稍等片刻啊。”
季晟伸手道：“請。”
朱經理轉身出去了。
柳志愣愣道：“老闆，銀行這麼容易答應了？”
季愛國也覺得匪夷所思，“咱們就給他們看幾份合同和公司資質？”
哪怕是老祁這個局外人，此刻都一愣一愣的。
“不然呢？”季晟道。
這種事在柳志季愛國等人看來很不可思議，甚至季晟如果說給現代社會的人聽，現代社會也沒幾個人會去相信。
但現在的大環境不同，港資外資是各地求著投資的物件，而且季晟又不是沒有東西抵押，他有長川機械廠和經銷合同，又展現出足夠的還款能力，畢竟一個月訂單金額就一百九十萬，這不是擁有還款能力是什麼？
自然，只要銀行不為難基本不會有問題。
那麼銀行會為難他嗎？
很明顯不會啊，第一，他的公司是港資企業，第二，他擁有足夠的還款能力，銀行貸款給企業不就是為了賺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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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能力還錢的公司，銀行為什麼不借錢？
當然，如果是單純的民營企業，哪怕展現出這麼多東西，最後很有可能也貸不到那麼多錢，誰讓現在政策偏外資？
果不其然，就在季晟心中思考事情的時候，會客室門從外面推開了，只見朱經理陪著一矮個子五十多歲男子進來。
那矮個子男子一進來就笑容滿面朝著季晟伸出手道：“季先生，歡迎，歡迎能與您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