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淮斯託斯不想傳下神諭,但祂別無選擇,祂注視到了曼達的舉動,祂沒想到赫爾墨斯唯一的信徒竟會莽撞到了想暴力破壞金球的地步。 比拉爾的技藝遠在詩人之上,這些金球和詩人製作的木球完全不同,金球一旦遭到破壞,會在一次呼吸之內塌陷,詩人的反扭曲裝置不會發揮任何作用,曼達也不可能有任何機會把金球裡的東西取出來。 無奈之下,他只能把部分答案告訴他的兩個信徒,他相信憑著這幾句提示,赫爾墨斯的信徒肯定能算出最終的結果,也相信只說了這麼幾句話,不會引起另一位神靈的察覺。 可惜他錯了,另一位神靈已經察覺了。 赫拉慵懶的甩過衣袖,在石板上呈現出了赫爾墨斯神殿裡的畫面,看到曼達正在用羊皮紙寫寫畫畫。 詩人把計算的方法傳授給了曼達,每個金球上都有十九條裂紋,代表了十九個機關,根據每道裂紋的走向和形狀,算出不同的點位,與裂紋的交叉點連在一起,形成火神的圖騰——一把錘子,便解開了謎題。 從每道裂紋的起點(上端)開始測量,到選取點位的距離,就是最終答案。 這的確是非常繁瑣的謎題,可對曼達來說還沒到了無從下手的地步,再加上有了赫淮斯託斯的提示,曼達很快找到了規律,僅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解開了第一個金球。 第一條裂紋的起點距離選取的點位有十七寸,轉動第一個關節十七次。 以此類推,一直轉動到第十九個機關,金球被開啟了。 球壁散落成一地碎片,在碎片當中,曼達找到了一根金色的骨頭。 這好像是人類的脛骨,大概一尺多長,既然是金色的骨頭,曼達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金骨架天平。 可一根骨頭怎麼做天平?是不是還少了別的零件? 曼達找遍了地上的碎片,卻沒有任何其他發現。 要硬說是天平也不是不可以,找個繩子系在中間,骨頭兩端再各掛一個鉤子,也能勉強能當個天平用…… 可這就是赫淮斯託斯花了三十年製作出來的武器?工匠之神的工藝也太樸實了。 曼達拿著沉重的金骨頭,陷入了遐思。 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周圍的事物好像出現了奇怪的變化。 不是事物變化了,好像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變化。 他不經意間看了瓜特爾一眼,脫口而出道:“五尺二寸二(156.6釐米)。” 瓜特爾勃然大怒:“胡說八道!我有五尺五寸(165釐米)。” 曼達看出了瓜特爾的身高,看的非常精準,以至於瞬間觸及了瓜特爾最敏感的話題。 曼達又看了看詩人:“五尺八寸六()。” “非常準確,大人。”詩人是坐著的,但曼達說的依舊精準。 曼達走到神殿外面,看到了門外一個高大的大力神信徒:“六尺三?” 那人一臉茫然:“您是說,是,是的大人,我高六尺三。” 曼達抬頭看了看神殿的柱子:“五十六尺六?” 詩人驚訝道:“是的大人!”他猜出了這根金骨頭的用途。 曼達仰望著天空,看到了一朵雲彩。 這有些吃力,他盯著雲彩看了許久,突然捂住了腦袋。 資料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平復了好一會,緩緩說道:“六千八百二十一尺,沒錯,就是這麼高,雲彩有這麼高!” 曼達太激動了,他還想看看太陽,可劇烈的頭痛讓他被迫放下了金骨頭。 天河之尺,這根金骨頭是天河之尺! 曼達放聲大笑,笑了兩聲又捂住了腦殼。 這東西很消耗神力,但功能卻又如此奇特。 它貌似能測量所有長度,甚至包括地面到雲彩之間的距離,但並不是用它來直接測量,而是透過持有者的雙眼,只要攥緊這根骨頭,在有足夠神力的情況下,或許真的能測量天河的長度。 可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用來當武器呢? 算了,不去想這些,曼達把天河之尺收進了懷裡,收穫第一件祭品的喜悅讓他立刻忘記了疲憊。 他開始破解第二顆金球的謎題,有了第一顆金球的經驗,效率提升了許多。 赫拉在石板上看的非常清楚,現在到了祂動手的時候,因為曼達選擇的金球,正好是她想要的那顆。 她把掌心放在石板上,慢慢向下按壓。 石板就像平靜的湖面一樣,在按壓之下,蕩起了些許漣漪。 祂的手掌陷進了石板之中,接著是手腕,再接下來是整條小臂。 赫拉停頓了許久,把手臂抽了出來。 祂的臉上仍然帶著懶散的笑容,可懶散之間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興奮。 祂恨不得曼達立刻開啟金球,可解題需要時間。 赫拉有些乏困了,祂再次揮動衣袖,石板上的畫面消失了,祂翻過身子,在白雲的包裹下沉沉的睡去了。 侍奉在一旁的卡利斯託悄悄離開了宮殿,找到了正在監牢值守的桑迪爾。 “你的男人有麻煩了,赫拉把一件東西放進了金球裡,你的男人很快會開啟那個金球,他可能會死,甚至會有更糟糕的後果。” 桑迪爾大驚失色:“祂動手了?” “她早就可以動手,之所以等到現在,恐怕是擔心其他神靈的注視。” “祂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我看不清楚。” “放在了第幾顆金球裡。” “我也看不清楚。” “你怎麼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重要嗎?”卡利斯託皺眉道,“他將要開啟的金球,就是赫拉放東西的金球,你的男人就快死了,還不想想辦法?” 桑迪爾沒再多問,轉身朝著監牢深處走去,卡利斯託跟在身後道:“你要去哪?” “這不關你的事,別跟著我!” “當然關我的事,我是你的同謀,你敗露了,我也得遭殃,你想用祭壇給你的男人傳話?” 桑迪爾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沒用的,你的力量不夠。” 桑迪爾不想浪費時間:“你根本不瞭解我,這不用你操心。” “我知道你偷吃過不少珍珠,可你現在還沒有下達神諭的力量,你的原初之力太差了。” 桑迪爾知道自己的原初之力很差,也知道下達神諭必須有原初之力作為基礎。 可她別無選擇,她沒有短時間內提升原初之力的方法。 她看著卡利斯託道:“你有辦法幫我嗎?” 卡利斯託神色木然道:“你有多愛你的男人?” “我沒時間在這浪費!”桑迪爾轉身要走,卡利斯託在身後道:“方法的確有,但要付出代價。” 桑迪爾回過頭:“什麼樣的代價?” “去阿卡迪亞森林,穿過阿爾忒彌斯的獵場,找到天河,喝下河水,能暫時提升你的原初之力,每喝一口都會溶解你一部分內臟,至多能喝三口,否則你的靈魂也會被溶解, 在內心不停呼喚你的男人,千萬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無論忍受多麼大的痛苦,一定要集中精神,直到聽到內心深處的回聲,就證明你的男人和你有了感應,記住了嗎?” 桑迪爾在腦海裡複述了一遍卡利斯託的話,隨即點了點頭。 卡利斯託道:“我不能離開太久,這次是你欠我的。” 說完,她離開了監牢,回到了大廳,沒想到就走了這一小會,赫拉已經睡醒了。 她抬起頭看了看卡利斯託,問道:“你去哪了?” 卡利斯託平靜的說道:“我餓了,去找了點吃的。” 她做好了受罰的準備,可赫拉沒心情理會她,祂正專注的看著石板上畫面。 曼達解開了三條裂紋,瓜特爾擰開了三處機關,桑迪爾才剛剛跑到長廊的盡頭。 曼達解開了第七條裂紋,桑迪爾跑到了阿卡迪亞森林。 她小心翼翼走進了阿爾忒彌斯的獵場,本以為狩獵女神不在附近。可正當她要穿過獵場時,阿爾忒彌斯和六位寧芙出現在了身後。 “天后的侍女,你想去哪?”阿爾忒彌斯攔住了她。 桑迪爾心急如焚,可還不能表現出絲毫慌亂,她謙恭的向狩獵女神施禮道:“我為偉大的天后取一些天河之水。” “天后要天河之水做什麼?” “這不是我能過問的事情。” 阿爾忒彌斯皺了皺眉頭,她對桑迪爾的答案很不滿意。 可出於對赫拉的畏懼,祂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叫寧芙抬來了一頭腫骨鹿。 “拿去送給天后,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阿爾忒彌斯知道赫拉的日子不太好過,可祂沒有明說。 這可怎麼辦?現在正是趕時間的時候,可在狩獵女神的注視下,桑迪爾不得不扛起了沉重的腫骨鹿。 她向阿爾忒彌斯表達了謝意,揹著腫骨鹿艱難的向前走,直到徹底離開了狩獵女神視線,才敢把鹿放在一旁,繼續衝向天河。 等她來到河畔,曼達已經解開了第十六條裂紋。 桑迪爾捧起天河之水,劇烈的灼痛讓她的雙手直抖。 她閉上眼睛,艱難的喝了一口,河水直接燒爛了她的牙床和舌頭,順著喉嚨一直向身體裡燒灼。 劇痛之下,她感到了原初之力的提升,隨即解開了體內的封印,將儲存了多年的信仰之力釋放出了一半。 這是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她拼命集中精神,感知著曼達的位置,以她的位格還不能注視到凡間的某一個人,但她知道家的方向,她能找到七星山,能找到赫爾墨斯的神殿。 她在腦海之中感應到了曼達,在心裡拼命的喊道:“不能開啟!不能開啟!” 重複了幾十次,可卻沒能聽到回聲。信仰之力夠了,但原初之力不夠,桑迪爾咬了咬牙,又捧起了河水,喝下了一口。 這一次的灼燒讓桑迪爾渾身抽搐,她抓破了自己的衣衫,抓的滿身鮮血淋漓,這才勉強集中起了精神。 “不能開啟,不能開啟……”同一句話重複了無數次,就是沒有回聲。 曼達越算越熟練,尤其到了後期,錘子的形狀漸漸完整,他很快找到了第十七道裂紋的選取點,有了天河之尺的幫助,他都不用測量,就能準確的看出距離。 瓜特爾擰開了第十七道機關。 桑迪爾把手伸進了天河,她的手指已經露出了骨頭。 她艱難的取了一點水,吮吸到了嘴裡,這一次的疼痛似乎不那麼劇烈,她的體內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溶解了。 “不能開啟,不能……”桑迪爾的意識開始模糊,可她依然聽不到回聲。 她忘了在內心裡喊了多少次,但她能感知的到,曼達已經解開了第十八道裂紋。 剩下一道裂紋無需計算,只要把起點、終點和最後一個交叉點連接起來,就能畫出完整的圖騰。 曼達已經量好了長度,桑迪爾再次把手伸進了天河。 她記得卡利斯託的話,最多只能喝三口,她已經喝了三口。 她為曼達死過一次,如今還要再死一次,她依舊沒有猶豫。 “不能開啟,我的男人……”她捧起水,剛要送到唇邊,耳畔突然響起了回聲: “不能開啟,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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