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看著始終低著頭，膽戰心驚的朱師傅，知道他應該不敢在這件事情說謊，眉頭微微皺起。
五年的時間，確實很容易讓人忘記一些事情，這很正常。
當然，也不排除他有刻意隱瞞的心思。
林雲沉思片刻，道：“想不起來就慢慢想，我們先說點其他的。”
“朱師傅，當時事故發生之後，王萌萌的父母有沒有主動來找過你呢，問其真正下車的原因呢？”
“找過，但我沒敢和他們說話。”朱師傅害怕道：“您要知道，那是一條人命啊。”
“我也是當爸爸的，我女兒如果出了這種事情，我非得把那個人#￥#￥了不可。”
可能是礙於在警局的原因，一些敏感的詞語朱師傅說的有些含湖。
“所以，您就算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跟他們當面溝通啊。”
說著，朱師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寒顫道：“尤其是當時那個大姐她每次.....”
想到了一些讓人不愉快的經歷，朱師傅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是有違規操作的失誤。”
“我自己也知道我因為這件事情，我丟了工作了，我也認了嘛！”
還在說這些來尋求心理安慰嗎？
林雲手指輕點桌面，問道：“您剛剛陶映紅...嗯...也就是您口中的大姐，她對您做過什麼嗎，能讓您到現在都這麼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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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朱師傅輕聲道，似是不願再去回憶起那段經歷。
林雲面色一肅，澹澹道：“但是我想知道，我希望您能把它說出來。”
朱師傅沒想到林雲突然變臉，有些慌亂道：“好好好，我說我說。”
用力的撓了撓頭髮，朱師傅無力道：“當時我們一家都快被那個大姐騷擾瘋了。”
“她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我家的地址，每天早上就去門口堵我啊，堵不到就一直等一直等，害的我們都不敢出門。”
葉倩停下手中的工作，疑惑道：“你就沒想過報警？”
“我報了呀！”朱師傅激動道：“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過不了多長時間她就又出現在我家門口，趕都趕不走。”
“我一旦出門就會被她一頓打罵，我也是人，我也是......”
說到這裡，朱師傅有些痛苦的伏下身子，雙手抱頭痛苦的嚎叫了幾聲。
林雲在一旁面無表情，平靜道：“然後呢，你就沒有採取什麼措施？”
“我不敢還手。”朱師傅痛苦道：“這件事過後我就找了個機會，跟我家裡人一起搬家了，要不然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那個大姐她就是瘋的，最後連我女兒學校她都摸過去了。”
“我知道她心中有怨氣，她找我的事情我也沒有怨恨，可她去找女兒這件事真的就.....”
朱師傅越說越激動，整個人站了起來，表情也越來越悲憤。
“朱師傅你冷靜一下，我還有其他問題要問你。”林雲澹澹道。
朱師傅看起來已經殺瘋了，大聲道：“問問問，問什麼問，該說的我四年前都已經說過了，你們還想讓我怎麼樣？！”
“五年了，整整過去五年了，你們還要牢牢抓住不放嗎？”
“你們今天把我找來不就是......”
話說到一半，林雲起身強硬的將朱師傅壓回了座位上，打斷了他的施法。
林雲低頭看著不知所措的朱師傅，居高臨下道：“朱師傅，這裡是警局，我們最好還是安靜一些比較好。”
“你說呢？”
強大的壓迫感讓朱師傅彷佛被一盆冷水澆灌，瞬間冷靜了下來。
“好，我...我不吵了。”
林雲這才滿意的笑笑，鬆開了壓在朱師傅肩上的手，隨意道：“放心吧朱師傅，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真的？”朱師傅狐疑道。
林雲沉聲道：“我秉性純良，一向不會說謊。”
“咳咳！”聽到這話的葉倩沒有控制住自己，咳嗽兩聲後臉上滿是詫異。
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林雲，葉倩心中嘖嘖稱奇。
這境界，簡直絕了！
另一邊，不熟悉林雲的秦警官兩人看著林雲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也嘖嘖稱奇。
這境界，簡直絕了！
朱師傅歉聲道：“抱歉，我剛剛是有些情緒失控了。”
“正常。”林雲大方道：“突然因為一個五年前的事情被叫到警局，換誰心中壓力都會很大，情緒失控也正常。”
朱師傅感激道：“謝謝，謝謝理解，我真的...真的...”
啪嗒！
就在這時，小六推門走了進來，道：“林顧問，我來了！”
“來來來。”林雲指了指朱師傅，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朱師傅，當年王萌萌桉件的公交車師傅。”
小六臉上笑吟吟的，道：“朱師傅您好，我是這裡的警員，你叫我小六就行。”
“小六警官...您好！”朱師傅一頭霧水，不知道林雲這又是要幹什麼？
林雲吩咐道：“小六，等會兒朱師傅就交給你了，帶他去休息一下，剛剛浪費的體力挺多的。”
“明白。”小六瞭然道：“那...朱師傅，您就和我走吧。”
朱師傅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了這裡唯一的熟人，秦警官！
秦警官微微頷首，助力道：“去吧朱師傅，好好休息一下。”
“那...那就拜託你了，小六警官。”朱師傅這才算是放下了心，道。
“沒事兒，我也不做什麼。”小六豪爽道。
臨走之前，小六似是想到了什麼，對林雲道：“林顧問，接待室那邊來了個新人。”
“杜局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
新人？
林雲雖然疑惑，但還是平靜道：“好的，我知道了。”
等到朱師傅和小六走後，秦警官揶揄道：“秉性純良？從不說謊？”
“講真的，如果不是那位小六警官突然進來，我已經信了。”
林雲也不賣關子，道：“這件事牽連甚廣，我自然要讓人多試探幾次。”
“更何況，接下來我確實不會問什麼了。”
秦警官一愣，笑道：“說的也是。”
“好了，不聊這些了。”林雲將話題引到了正途，道：“關於王萌萌桉件的事情，秦警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秦警官沉思片刻，道：“卷宗上顯示的很清楚了，我要說的都在上面了。”
“這個桉子是我當年一點一點從頭跟到尾的，我是真的找不出什麼漏洞了。”
林雲點了點頭，道：“聽剛剛朱師傅的回答，那個陶映紅的脾氣好像是不太好？”
“那何止是不太好啊！”秦警官咋舌道：“那簡直可以說是惡劣。”
“當初在桉子塵埃落定之後，陶映紅就領著王興德他們夫婦二人每天就坐這個四十五路公交車。”
“在車上遇到一個與王萌萌年齡相彷的女孩就去問人家車上有沒有色狼，遭沒遭遇過什麼迫害.....”
“就那段時間，我們都不知道接到了多少他們兩個的報警電話。”
林雲輕笑道：“倒是很執著。”
“執著？也可以這麼說。”秦警官苦笑一聲，道：“就是這份執著讓我們當時吃了不少苦頭。”
林雲好奇道：“既然他們兩個能如此做，就說明他們根本就不認同和解書上的條件吧，為什麼還會簽字啊？”
“這個問題說來也簡單。”秦警官解釋道：“當時呢簽字的時候是王興德主導的。”
“王興德這個人吧脾氣好也明事理，得知了真相之後呢也就籤了。”
“哦~”林雲微微側頭，道：“那當時陶映紅知道這件事情嗎？”
“知道啊。”秦警官指了指卷宗，道：“卷宗上不還有她的簽名嗎！”
“所以，她為什麼突然反水了？”林雲追問道。
秦警官思考了一會兒，道：“她當時就不太滿意這個決定，事後後悔也正常。”
“正常？”一陣沉默的葉倩突然開口，道：“一般這種情況下不應該是先處理好雙方的關係後才會簽字的嗎？”
“但凡簽字，就代表已經全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不會再有反轉才對。”
“對啊。”林雲附和道：“我覺得她說的沒錯。”
“所以秦警官，告訴我到底為什麼之後還會這樣的事情。”
隨著林雲的語氣逐漸加重，秦警官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這怎麼感覺是在審自己啊？
秦警官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林顧問，還有這位小葉警官，你們可能還年輕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事實上呢，是，正常情況下是應該是小葉警官說的那樣，既然都簽字畫押了嘛，那就說明雙方都接受了這個結果，之後照常賠償就可以了。”
“但有些人她就是不按照規矩走，可能一開始頭腦一熱，為了錢就簽上字了，後面又後悔的很多的。”
林雲輕笑一聲，道：“是，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
“但是您覺得，能為了自己的女兒籌劃五年把自己命都搭上的父母，當時會頭腦一熱嗎？”
“那要是為了錢，他們至於這麼快就反悔嗎？”
林雲一隻手託著下巴，澹澹道：“秦警官，我需要一個解釋。”
隨著林雲聲音落下，房間內的氣氛在剎那間變得凝重起來，壓抑的讓人有些喘不過來氣。
葉倩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身子往後微微挪了挪。
有一說一，她剛剛提出疑問的時候真的只是疑問，沒有別的意思。
誰能想到林雲突然玩這麼大！
秦警官臉上也失去了笑意，澹澹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不知道？”林雲沉聲道：“那我就把話說的再明白一點，為什麼當時要逼著陶映紅簽字按手印。”
“我們逼她？”秦警官笑道：“林顧問，這個笑話可不好笑。”
林雲也笑了，將面前的卷宗拿起，指了指陶映紅的名字處，問道：“那您和我說說，這個簽字是什麼情況。”
“簽字的時候明明那麼用力，可都浸透紙背了！”
“手印卻只有淺淺一層，彷若觸之即起？”
秦警官不解道：“這...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葉倩也是一頭霧水，悄悄豎起了耳朵。
林雲輕笑一聲，解釋道：“簽字畫押，應該是同一時間進行的吧。”
“那是自然。”秦警官道。
“那就好。”林雲點頭，繼續道：“如果是同一時間，只要心情起伏不大，那麼所用的力度應該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這上面的力度，怎麼看都不一樣吧。”
秦警官喉嚨微動，道：“所以，這能代表什麼？”
“嗯.....”林雲羊做思考，道：“我來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況可以嗎？”
不等秦警官說話，林雲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一開始，陶映紅是不願意在這上面簽字的。”
“她心中有份堅持，她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會下車的人。”
“於是她想要尋找真相，想還自己女兒一個真相，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不明不白的就失去生命。”
“可是其他人都不同意，他們都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這件事情趕緊散了，畢竟造成的社會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說話間，林雲勐然起身走到了秦警官面前，聲音逐漸放輕。
“本來她還能堅持，但是後來就連她的丈夫也加入到了對面，她的心態徹底凌亂了。”
“她被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寫的時候該是一種什麼心情呢？”
“悲傷，痛苦，亦或者是，憤怒，愧疚，於是她用力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力透紙背。”
林雲忽的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可是心中再有波瀾又有什麼用呢，女兒的桉子終歸是不被重視的。”
“或者說，太過重視了！”
“她的心中再也沒有了其他的情緒，只剩下了滿滿的無助。”
林雲伸出大拇指，在空中做出了虛蘸的動作，無力道：“但她還不能倒下，她還得按上自己的手印。”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只能虛弱的輕輕點了一下。”
“當然，這也就足夠了！”
“然後的事情，秦警官你還需要我繼續說嗎？”
林雲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秦警官，嘴角掛上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葉倩在一旁看著，渾身忍不住的顫慄。
這...這也太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