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飄了些零星的小雪。
夏閻躺在榻上，被褥微寒。
夜色的寂靜，喧囂的落定，讓他心情也稍稍放鬆了下來...
忽地，門前外傳輕輕的敲門聲。
“陛下，是我。”
白素璃站在門外，夜風吹起白裙，裙襬好似飛遠的輕紗，在漆黑冷冽的背景裡緩緩揚著。
在夏閻開門後，她走入了屋子，反手關上門，然後又“嚶嚀”一聲，撲入了皇帝懷裡...
“怎麼了？”夏閻輕輕摟著她的肩膀，任由她在懷裡蹭著。
白素璃緊緊抱著他，感受著兩人相貼而產生的溫暖，彼此的體溫最是溫暖靈魂...
“我是不是很卑鄙？明明夢將軍也在這裡，我卻夜晚來找陛下...”白素璃輕聲道。
未等回應，她又輕輕咳嗽了下，道：“娘娘聽說陛下寫出了【俠客帖】，讓陛下再寫一遍送給她...子時就有人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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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想說這個嗎？
一半是，一半不是...
她和皇帝在逝境裡是夫妻，什麼都做過。
可在現實世界裡，她和他卻還未做過夫妻會做的事。
白素璃擔心的是，如果她就這麼把自己給了陛下，陛下會不會覺得她隨手可得，而不會珍惜？
所以，她希望...陛下主動。
如果現在，夏閻橫抱起她，將她丟到床上為她解頻寬衣，她一定會面頰羞澀，欲拒還迎，然後與陛下翻雲覆雨，共享魚水歡樂，今後哪怕夜夜前來，也未嘗不可...
可這必須是陛下主動。
夏閻抱著懷裡的美人兒，隔著白色衣裙，他甚至能感到內裡那熱火般胴體的美妙輪廓。
“子時？”他忽地問。
“嗯...子時。”白素璃忽地紅了紅臉，因為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些時間，陛下問這個...是不是...要...
畢竟只要足夠快，完結後，還來得及寫字帖。
兩人忽地安靜下來，就這麼在一個毫無儀式感的時間裡，彼此相貼...好似暴風雨前的平靜。
白素璃柔荑微微垂落，讓嬌軀整個兒融入面前男人懷裡，忽地，她好似感到了什麼，面色通紅，呼吸急促了兩拍...
可緊接著，兩人動作都僵了下來。
因為...這兩名大宗師都聽到了寂夜裡那一絲不協調的“啪”聲。
好像是某個人趴在門後，不小心讓頭撞到了門...
而這“啪”聲傳來的方向正是夢將軍的房間。
夏閻：......
白素璃忽地推開夏閻道：“陛下，情況便是如此，娘娘還等著你的字呢。”
說著，她微微垂眼，看向夏閻，臉色又不禁紅了紅。
可是...她已經不能再行動了，她已經發現問題所在了。
湖心島就這麼大。
她，夢將軍，皇帝，三個人中，無論哪兩個人想要色色...
不對，不對，是皇帝無論和她還是夢將軍色色，第三個人都必然會聽到動靜。
她是大宗師，自然可以聽到動靜。
夢將軍乃是原大炎軍部第一人——趙溫玄之女，其所受傳承，所受壓力，再加上她的天賦，她的刻苦，還有娘娘的栽培，已經促使她雖說不是大宗師，卻絕對是大宗師之下最最可怕的那一類人了。
更重要的是，夢將軍是兵道，武道雙修，且兩道都能被稱為“宗師之下最強的那一批天階”。
她這般的存在，聽不到動靜才有鬼。
剛剛，十有八九就是夢將軍趴在門縫外悄悄偷聽...
...
事實上，夢師御確實披著戰甲，正靠在門縫邊，側耳傾聽著。
皇帝只要和白大宗師色色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勸皇帝納白大宗師作璃妃，然後讓璃妃給皇帝生孩子去。
這些天她也想過了，想要在不影響修煉的情況下生孩子，根本不可能！
而走到皇帝面前說一句“大小姐做的不對，為了給大小姐還債，末將願意給陛下生孩子”，也不甘心！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別人給皇帝生孩子去。
本來，她聽到大小姐成了皇后還挺開心，因為她覺得大小姐肯定能給皇帝生孩子...
然而，轉眼皇帝就被“貶”到麒麟閣來了。
這...這是逼她給皇帝生孩子嗎？
可是，她還要修煉呢，怎麼能生孩子浪費時間呢？
總之...反正就是要個孩子吧？
只要有人生個孩子就好了，對吧？
那...那就讓白大宗師給皇帝生好了！
大不了，她和皇帝說“等末將百戰沙場歸來，再為君王誕下子嗣”好了。
“快呀，快呀！”
夢將軍充滿期待地等著主屋傳來更大的動靜。
忽地，她面色一紅...
因為她感到那散發著旖旎氣息的動靜消失了，甚至主屋裡的對話都不再遮掩，而恢復了正常。
她伸出雙手，手掌輕輕呵著發燙的臉頰。
這是被發現了？
湖心島就這麼大，皇帝和白大宗師臨時改變，十有八九是因為她的偷聽被發現了。
夢將軍臉紅了...
...
...
主屋...
白素璃點燃燭火，紅袖添香，研墨在旁。
夏閻沾墨，再書了一遍那【俠客帖】，交給白素璃...
...
子時，有內侍前來，取走了第二版的【俠客帖】，交去了太后處。
太后翻看著這帖子，來回把玩，又臨摹了幾遍，意猶未盡，繼續把玩，玩著玩著天不覺就亮了。
太后舒服地發出一聲嘆息，贊了聲：“好字，千古詩句多婉約，字亦如是。今朝總算是有了這般鏗鏘有力的字，哀家，心中甚慰。”
說罷，她又把【俠客帖】小心地放入一個特製的字筒中，然後儲存了起來。
...
...
此時，夏閻也剛過好充實的一晚，在床榻上補了會覺，然後打了個哈欠，去湖邊繼續補覺。
回頭一看，白素璃在麒麟閣最頂端看書。
夢將軍在野外持槍亂戰，舞地槍影重重。
這就這麼大的地兒，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
夏閻甩出釣竿，靠著一棵光禿禿的楊柳樹，閉著眼，釣起魚來。
待到深冬陽光照落他臉頰，他從夢裡醒來。
這些日子，他也算是安穩下來了，比之前在月影宮，皇極宮時輕鬆了不少...
月影宮，皇極宮都是暫時居所，而可以預料...他會在湖心島上住上很久。
因此，他也開始感覺到一些細膩的東西。
譬如他的血液。
在進入武道二階大宗師後，他越發開始感到血液的些微異常。
這異常很澹很澹，澹到幾乎無法察覺，可卻在。
具體讓他確定這是“異常”的，是在寫出【俠客帖】後。
文道大宗師雖然遙不可及，但李太傅曾在日常上課時告訴過他，每一次在天階時候的頓悟都能讓產生有一種“距離那個境界更近一步”的感覺。
他寫出了【俠客帖】，按理來說，應該會有著感覺。
可是，他卻沒有...
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吸收掉了。
白大宗師在日常裡告訴過他，“我隱約聽娘娘說過，皇室的血脈存在著一個大秘密...”
秘密麼？
夏閻側頭，喊道：“白大宗師。”
閣頂看書的白素璃翩然而下，落到夏閻身側，道了聲：“陛下...您找我？”
夏閻看著眼前的少女，他知道...那位老宮女在臨走前將有關麒麟閣的不少秘密都告訴了白素璃，當然還有其中的書冊，他正準備發問，忽地神色一動，看向側邊...
側邊...夢將軍持槍亂戰，槍影重重，不時甩出一記一線天，刺破天穹，發出“彭彭”的聲音，就好像時不時地在放鞭炮。
而夏閻總感覺夢將軍看似在練武，實則好像在偷聽什麼...
他輕輕咳嗽了聲，道：“麒麟閣裡有關於大炎祖帝的記載麼？我想瞭解那位祖帝是什麼人？”
白素璃道：“有的...只是平日裡藏起來了，需得開啟書架間的機關才能看到。”
說著，她飛身去到閣樓，開啟了機關，取出了一本陳舊的厚重書冊。
這書冊是手寫的，且標註了日期，想來是某個起居官對於祖帝的記錄。
彭！
一聲巨響，夢將軍抖了抖槍，然後持槍衝來，落到夏閻身側，然後行禮道：“陛下，末將...一直對祖帝心存崇拜。末將能不能一起看？”
夏閻道：“好。”
夢將軍看著靠著楊柳的皇帝，蹲了過去，歪著頭和皇帝一起看...
白素璃雲澹風輕地落到了夏閻另一邊，撣了撣地面塵埃，直接坐了下來。
夢將軍見白大宗師如此無禮，居然和皇帝坐在一起，頓時有些生氣。
“師御，你也坐吧。”夏閻感到身側拄著這麼大一個鎧甲戰士，有些礙眼，於是隨意道了聲。
“哦...”
夢將軍乖乖坐下。
兩女一左一右，坐在皇帝身側。
陽光照耀，湖色粼粼...
夏閻則是開始認真地翻閱這本起居錄。
他翻得很快，畢竟他現在接受資訊的能力已經很強了...
這一看，便是一個多時辰。
前面的起居日常很是無聊，看的人都要打瞌睡了，無非就是說祖帝如何的天賦出眾...可在場三人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出眾在什麼地方。
畢竟祖帝都近乎三十了，還未突破大宗師...
固然，三十突破大宗師這已是非常可怕的天才了，但祖帝不就該比這種可怕的天才更厲害點麼？
夢將軍瞥了瞥白大宗師，覺得祖帝真弱，還不如白大宗師厲害。
白素璃也是面露疑色，她看著身側的皇帝...
如果說祖帝那種叫天賦出眾，那麼...夏閻這算什麼？
譁...
譁譁譁...
夏閻繼續快速翻動書頁。
他翻的越來越快，因為祖帝的起居太無聊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
他翻書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為何？
因為...祖帝受傷了！而且是無人能治的重傷！
祖帝的心臟在裂開...
純粹靠著最後一股氣在維持，一旦那氣散了，祖帝會直接暴斃而亡。
夏閻看了看後面的頁數，還挺多，那祖帝肯定沒死。
他緩緩地翻動書冊...
忽地停下，然後又往回翻，仔細讀著其間的每一個字。
為何？
因為...祖帝的重傷突然就好了，不僅好了，而且變得格外強大。
起居錄上甚至用了“血肉不滅”四個字去描述祖帝的強大。
什麼叫血肉不滅？
就是隨你怎麼砍，哪怕被剁的支離破碎，成了肉醬，都還能重生。
夏閻又快速地往後翻動...
果然，不久後的一場大戰就證明了這一點。
祖帝和一位二境的大宗師廝殺，他被二境大宗師打爛了...結果，二境大宗師也被他殺了。
可是起居錄上寫道：帝得神佑，旋即復原，安然無恙。
更重要的是，夏閻看了看去，都沒看到哪個地方說祖帝突破了大宗師。
之前的地鎖天階，皆有描述，甚至是兵道的突破也有描述，可唯獨...沒有大宗師。
“你們有見到祖帝突破大宗師麼？”
夏閻懷疑自己看漏了。
可是左右兩女也紛紛搖頭，她們也沒看到...
夏閻又返回去找了找，可得到的結論是：自祖帝突破天階後，就一直卡著，死活無法突破大宗師的門檻。
那問題來了...
沒有突破大宗師境界的祖帝，是怎麼單槍匹馬把一個二境大宗師給殺了的？
三人頓時都感到有些詭異。
夢將軍眼巴巴地看著書頁，但君臣有別，她不敢催促皇帝，只是靜靜等著，此時...她心中的好奇也變得格外強烈。
忽地，她意識到了什麼，“陛下...此乃皇家隱秘，末將...”
夏閻道：“看吧。”
“多謝陛下！”夢將軍喜滋滋的。
譁...譁...譁...
夏閻繼續翻書。
不覺天暮...
黃昏晚霞，蒼雲似馬。
瑰色冷光落照在柳下三人的身上。
夕陽照影，三人的影子也交疊了起來，恍若一體。
祖帝的起居錄看完了。
可是更多的謎團卻產生了。
夏閻反覆確認，祖帝終生都沒有突破大宗師，在一百零二歲時老死。
可是祖帝戰績輝煌，一生幹掉的大宗師絕不在少數，其中還有高階的大宗師。
這關鍵的轉折點，就在祖帝重傷突然恢復的那一天。
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起居錄上，簡單寫了句“帝獨坐深宮一夜，次日康復”。
這不合理...
無論是文道，武道，兵道...都不合理。
“白宗師，閣中可還藏了其他有關祖帝的書冊？”
白素璃道：“我再去找找...”
說罷，她起身，看到夢將軍還坐在皇帝身邊發呆，她提醒道：“我去尋書，夢將軍可否去交接一下今晚的膳食？”
夢將軍回過神來，應了聲“好”，然後又眼巴巴地看向夏閻，問：“陛下，一會兒...末將還能和您一起看嗎？”
夏閻點點頭。
夢將軍開心地跑開了。
...
...
膳後。
三人回到屋內，點著連枝燭臺，在燭光下翻閱著一些其他記錄祖帝資訊的書冊。
三人越看越好奇，越好奇越看，不覺時間就到了子時。
而終於，三人找到了想要的答桉。
哪怕是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桉。
祖帝，在他的胸口裝入了一顆龍的心臟，從而變得格外強大。
無獨有偶...
在祖帝之後，還有一個皇帝也有過類似的表現。
那皇帝就是大炎武帝。
大炎武帝，算是個真正的中興之主了，其在位期間，打的四方敵國紛紛稱臣。
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炎武帝雖說武功煊赫，但竟然也沒有突破宗師境。
在那古書只鱗片爪的記錄裡，是如此描述的。
“武帝衝殺敵陣，銳不可當，遠觀如龍，肌膚生鱗，一切攻擊皆不可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