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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故技重施

田彭祖在搶下黃縣的所有兵權後,也開始了一系列的佈防跟重新更改作戰的策略。兵民之間倒也相互配合,穩中有進。

手下畢竟合兵四千人,其中有三千人都是魏國的精銳,這讓田彭祖信心大增,自覺能守住黃縣,達到拱衛父親三萬大軍的後方安全。

“公子,掖縣的燕賊,當真聚兵三萬人馬麼?”

韓升面對程培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且作為田豫的舊部,雙方勢同水火,又有政見之別。

一同守衛黃縣的時間裡,可謂是針尖對麥芒,幸好田公子一舉把他給架空了兵權。

田彭祖笑了一笑,搖頭道:“當然是假的,燕賊用兵奇妙,所思非常人可預,竟用稻草扎了幾萬個草人,就將夏侯玄嚇得倉皇逃竄,白白丟給了燕賊一座大城。以我猜想,其城中不過數千兵甲而已。”

韓升這才松了一口氣,嘆道:“那還好,燕賊著實難纏。”

掖縣之戰幾乎驚掉了青州眾將士的眼珠子,燕軍好似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更是傳出了以妖術令稻草人化作兵卒的故事,愈傳愈加匪夷所思。雖說有識之士都不會被這簡單的伎倆給騙了,但也襯托出燕軍的可怖之處。

田彭祖冷笑數聲,正色道:“我也沒料到這樣的結果,我田家在青州練兵多年,為的便是為大魏磨鍊出一支虎狼之師。只可惜啊,領軍者竟是不通兵事的夏侯玄,以及為非作歹的小人程喜,這才導致了大敗。”

韓升深以為然地道:“事實如此,我青州兵強馬壯,以眾敵寡,本來是穩操勝券之事,竟鬧得失人失地的局面。”

說到這裡,眉頭一皺:“燕國面臨我大魏兩路進軍,公孫修只要腦子不出問題,就不會發兵數萬至青州。”

“那是自然,青州畢竟是偏師,大將軍所率領的禁軍、幽州兵才是主力。”

他拍了拍韓升的肩膀,笑道:“我等只要在運糧方面,為大將軍做好伐遼的後勤輜重,就已經立下大功。”

黃縣是魏軍伐遼的糧倉之一,當年司馬懿伐遼時,便在黃縣建立屯糧,由此運糧走海路送至遼口。這也是青州成為運糧的重要渠道。

如不能把島鏈奪回來,則今後運糧運兵,就要繞開島鏈,才能從青州送至遼東。

而繞道,本身就是用兵大忌。

自古以來都有雄關險城為扼守,可攻城的將軍很少有選擇繞道進軍的,而是一路過關斬將的推進式。

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盤算下來繞道是極其不划算的軍事行動,假設按照正常的行軍路線是走一個月目的地,繞道很可能就要多走兩個月的路程。

行軍是大規模的人員轉移,動不動就是五萬、十萬的大軍,多出來的兩月路程會給運輸糧草帶來極大的負荷,所需的糧草更是一個驚人的天文數字。

而且最關鍵的是,繞道會被敵軍從後方偷襲,更是要命至極。走在前方裝備精良的大軍自然不會害怕偷襲,可後方慢吞吞的輜重部隊就遭殃了,很容易被擊潰,並連帶全軍的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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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守城方像龜縮般堅守不出,好像沒什麼膽量一般,可攻城方只要敢繞道而行,守城方隨時會偷襲後方的輜重。

因此,只要不是絕佳有把握的戰機下,古代歷朝歷代的名將都不會選擇繞道,而是由近到遠的一座城又一座城的攻過去,這是為後方的輜重部隊負責任。

田彭祖深知若是不能在曹爽大軍入遼東前,把島鏈給奪回來,極有可能被迫調換糧道,那勢必付出巨大的代價。

“去準備軍需吧。”

田彭祖吩咐了任務,便隨意地揮了揮手,目光仍舊望著天邊出神。

韓升精神一振:“是。”

掖縣。

田豫在駐紮了營寨,親領大軍直奔城下,他眉頭一皺,只見城外有稻草焚燬的跡象,暗想:“事到如今,還把稻草人藏匿毀去,準備再行故弄玄虛一次?哼,當真是要把老夫當成傻子。”

城內的柳志聞聽得田豫率大軍直抵城下,當即率領柳曲、閻詡二人直奔城頭,雙方目光一觸,針尖對麥芒。

田豫抬頭瞧著城頭上的眾人,冷笑道:“你們還打算怎樣的故弄玄虛?不妨一併使出來。”

柳志哈哈一笑,說道:“此城已為我所佔,數萬燕軍正屯於此,又何須懼你一個腐朽老人?神器更易,天命歸燕,田太守是聰明人,何不投了我大燕,將來也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田豫澹澹一笑:“老夫年紀大了,守了一輩子的忠貞,可不能臨到來,晚節不保。燕國彈丸之地,有何面目敢言天命?你們不要以為使一些陰謀詭計,便能勝得了。小把戲終究上不了檯面。”

柳志面對這個老將絕不敢掉以輕心,知道尋常的計策也騙不了他,譏諷道:“田太守,你所謂的忠,又是忠於何人?是當年的劉備、公孫瓚,還是如今的曹魏?人生在世,對你而言難道一個忠字,恐怕一筆能寫出三個不同的字。”

田豫並不動怒,只覺柳志這樣的嘲笑完全沒有半分水平,澹澹道:“老夫只知道,貴國的燕王公孫修,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叛吳投魏,叛魏自立,再度稱臣,如今又叛大魏,天底下恐怕再也沒有這般無恥之人。”

此言一出三軍將士無不發笑。

閻詡大怒,向柳志道:“末將請求出城一戰。”

“不急。”

柳志把手一擺,風輕雲澹的對城下的田豫道:“田太守莫要輕言,在下知你如今鬱郁不得志,若得明主,即便太守老邁,也能有一展才能的機會。再不濟,也可福蔭子孫。我此城中帶甲三萬,又有萬人援軍將至,望太守不要等到插翅難逃時再做乞降,此時化干戈為玉帛還來得及。”

田豫心想你還有援軍?又是左手倒右手的把戲罷了,冷笑道:“此等笑話,只可騙三尺童蒙,騙不得老夫。你城中若有三萬甲士,並且有萬人援軍將至,難道貴國的燕王準備棄遼東以渡青州,以此處為割據麼?公孫修若是看得明白形勢,就應當知道什麼是不可為之,早日歸順我大魏,則可享清福,不至於生靈塗炭。”

柳志故作被揭穿後惱羞成怒的模樣,惡聲道:“田太守既然執迷不悟,等我援軍一至,必將你們殺得片甲不留。放箭!”

“放箭”二字則是對城頭的守軍說出來的,轉頭便向後走。燕軍霎時間得了命令,七排弓箭手列陣在城頭,各自引弓對準了四十五角的天空。

“休”的一聲,箭如雨下。

田豫心想柳志看來是被自己戳中痛處了,冷笑一聲,也跟著策馬向後走去,頭也不回地道:“迅速展開攻城。”

雙方摩拳擦掌,正好展開了一場殊死對決。

魏軍勝在全是百戰之兵,又在數量上佔優。

至於燕軍雖然人數稀缺,可畢竟奪下了掖縣,衣食住行幾乎不用擔憂,又有城關之險,要攻不容易,防守卻是不難,正應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意。

就在激烈的攻城戰爆發開來,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時,楊祚、鄧忠率領的七千人馬已悄悄地抵達沿岸。

一百餘艘民船齊頭並進,威勢甚為恐怖。

楊祚當即下令,民船一律都插上燕國的旗幟,海面上風浪大作,旗幟也跟著獵獵作響。

沿岸百姓瞧見這樣的陣仗,知道燕軍又來了,霎時間驚慌失措,各自奔逃。

鄧忠瞧見這等場面,也不由得好笑,說道:“我軍不知不覺中,已是百姓見了便要望風而逃。”

楊祚哈哈一笑:“兩國交戰,向來如此,說來真正遭殃的也只有百姓,不管勝了還是敗了,撤退之際都不忘擄走百姓,以彌補丁口。當年蜀國第一次北伐,因為街亭之敗,諸葛亮被迫撤軍,將西縣千餘家都拔回漢中。”

鄧忠嘆了口氣,道:“若我們能奪下青州就好了,劃入我大燕的版圖,百姓居住於此,便如同在燕國沒有二致。”

楊祚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道:“只要此戰勝了田豫,迫其逃出東來郡,餘下的幾個縣要想奪下來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鄧忠指著岸邊道:“我等要在此處靠岸麼?”

“不在此處靠岸。”

楊祚嘿嘿一笑,指著船艙中的一捆又一捆繩索,都是從燕國帶來的,笑道:“這兒靠岸過於明顯,王上早已命我在另一處險峻之地靠岸。”

鄧忠啊的一聲,有些不解:“我們在這平攤的位置不靠岸,卻要選擇一處險峻的地方靠岸?王上的聖意未免——未免有些古怪。”

楊祚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向右走五十裡,有一處名曰九丈崖的地方,崖如其名,最高處確實有九丈之高,其峭壁絕立,令人望而生畏,我們便要從那一邊上岸。”

鄧忠更加不解,皺眉道:“這是為何?要挑一處如此兇險的地方登岸,難道就是為了避開魏軍的耳目?”

“你猜的不錯,當時我也是這樣問王上的。”

楊祚想起了公孫修交代的隻言片語,臉上露出笑意,此時也不過複述一遍給鄧忠,正色道:“連你都猜不到我軍要從最險峻的九丈崖靠岸,又遑論是田豫等人呢?他們就更加猜不透了,也想不到了。”

鄧忠呆了一呆,心說這是什麼古怪的行軍路線,苦笑道:“楊將軍,我腦子笨,實在是猜想不透王上的想法。”

楊祚擺了擺手:“別說是你了,當時群臣都料想不到。你試想一下,柳志以虛增兵力的計策驚走了夏侯玄,再來故技重施,必然落入下乘。而且田豫父子也不是蠢人,再怎樣都明白是我們的誆騙之策。”

說到這裡,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我軍就是表現出,仍是故技重施的模樣。我等率軍先至九丈崖附近,這一百二十艘民船則故意在此行駛,往來復去,已吸引魏軍的注意。魏軍認為我軍又是虛增兵力,必然發兵來追,可命民船引魏軍至海上漂泊,我等趁從九丈崖登岸,雙方這一進一退,等魏軍察覺被騙時,我等早已攻至黃縣城下。”

鄧忠“啊”的一聲,這才恍然大悟,驚呆不已:“原來如此,不錯,不錯。我等凡夫俗子,實在是揣摩不透王上的神思之一二,從敵軍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登岸,就能騙過所有人。等魏軍再回來時,黃縣已成了我軍佔據的第二個城池。”

楊祚哈哈一笑,點頭道:“正是。”

當即命令船伕調轉船頭,向著九丈崖的方向駛去。

黃縣這邊的斥候如飛而至,把沿岸發現一百餘艘插著燕軍船隻這件事報知了田彭祖。

韓升心想這個訊息似乎有些熟悉啊,皺眉道:“百餘艘戰船?”

斥候抹了把額上的汗水,搖頭道:“那倒不是,是百餘艘民船,其中不乏有漁船混雜。”

韓升不禁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又是虛增兵力的詭計。”

田彭祖莞爾一笑,搖頭道:“燕賊也就這點伎倆了,騙夏侯玄也就算了,難道還想騙過我們?燕國若是能增兵支援,早就發兵支援了,又何必等到今時今日呢?”

韓升點了點頭:“不錯,正是虛兵。”

田彭祖詢問斥候道:“你可瞧見船上有無人馬?”

斥候抬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民船吃水甚深,想來船上都是有人的,應當都是躲在船艙內,從甲板上走動探頭的兵卒數量來算,可能也有千餘人。”

這下可就徹底放心下來了,田彭祖喜道:“也就是說,船隻在沿岸晃動,並未靠岸?”

斥候道:“公子明鑑,船隻並未靠岸,都在沿岸閒晃,似乎不願意登岸。”

田彭祖冷笑一聲:“他自然不敢登岸,燕軍向來狡猾,連扎草人這樣的計策都能用出來,想必這百餘艘船上,就是只有露在甲板上的千餘人而已。所謂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定是故意的障眼法。至於船隻吃水甚深,往船艙中填一些如石頭、沙土之類的,也能矇混過關,裝出兵卒都藏在船艙內的模樣。”

韓升拍手一笑,“不錯,公子此言,也正跟下官的心中猜想,並無二致。”

說到這裡,倒有一個疑惑:“只是,這些燕軍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又為何會徵調如此多的民船?萬一真的是援軍,可就需要重視一番。”

田彭祖彷佛智珠在握,眼中透著光芒,澹澹道:“不必疑神疑鬼的,以我猜想,沿岸裝神弄鬼,又在假裝增兵的燕軍,應當是從南島駐紮的燕軍。鄧忠於南島上可能也有二千人左右,看來是柳志見我父親率三萬大軍圍攻掖縣,情急之下又命人使出這樣的鬼蜮伎倆,準備引起諸縣的驚慌。”

韓升驚嘆不已,“原來如此。”

斥候猶豫片刻,苦笑道:“卑職總覺得這次不是虛的,船上似乎真的有大量兵馬——”

田彭祖瞪了斥候一眼:“混賬,當初若不是夏侯玄被騙,豈會把掖縣給丟了?若是同樣的當,能被騙兩遍,我等也不需再與敵交兵了,引頸就戮便是。”

斥候人微言輕,不敢再說,垂首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