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醒醒，你這是怎麼了！”
季洛秀按住他迫切想要抓住什麼的手，直覺他又夢見那五天的事了，心疼之餘，試著喊醒他。
然，視線落在他左手上，一下怔住了。
從醫院回來後，陽陽除了在奶奶葬禮上失聲痛哭外，一直很安靜。安靜的表象外，多了幾分冷漠、疏離。
只要醒著，根本不讓季洛秀靠近，簡直比羅靖煊的冰山臉，還要冰山。
現在她看到了什麼？
左手的紗布被黃漬浸染，因為好幾天沒有替換而變得堅硬。紗布裡層，還隱隱透出點點黑色。夾在一片黃漬中，看著像是發了黴。
“我不用你管，你去休息你的。”彆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趕人的意思了。
陽陽睜眼的時候，白嫩的臉上還留有餘悸，季洛秀就在眼前，眼裡閃過一道喜意，隨即感覺到自己雙手正被抓著，臉色微微一變，用力掙脫季洛秀，把左手藏進薄被子裡。
“季洛陽！”季洛秀怒了，火大的從被子裡把他左手拉了出來，三兩下揭開早該換掉的紗布，露出裡面又紅又腫，還泛著黑的斷指。
心裡的火又旺了幾分，咬牙切齒道，“你這算什麼？拿自己的手，來懲罰我嗎？奶奶沒了，我跟你一樣傷心。你這幾天不理我，是還覺得我害了奶奶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沒了半截小手指，就當不成英雄了，故意這樣自暴自棄！”
對於陽陽的心思，其實她多多少少有些猜測。只是這幾天，她忙著奶奶的喪禮，又心心念念殺林木報仇。陽陽既然要拒人於千裡，就索性給他時間想明白。
九歲的陽陽，除了早已自學完初中課程外，家務活也是一把手，甚至中醫也跟著季洛秀學了點皮毛，換紗布這種事難不倒他。
只是季洛秀沒想到，他居然沒換。
“奶奶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陽陽到底還是個孩子，被季洛秀戳穿心思，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大聲吼著，“就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麼做英雄！狗熊還差不多！”
季洛秀也不理他，裝著從不懷裡，其實是從空間裡拿出幾個瓶瓶罐罐，裡面裝的有她從別的位面換來的低階靈藥，也有這幾年她自個提煉的中藥。
無視陽陽的掙扎，仔細地給傷口消毒、剮掉發黑發爛的肉、再消毒、上消炎藥，最後塗上一層綠色透明的靈膏，這才用乾淨紗布重新包好。
整個過程中，陽陽一心要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季洛秀看似動作輕柔，其實他就算拼了吃奶的力氣，也別想在她手上佔半分便宜。
索性放棄抵抗，木著一張臉也不說話。
“你說的沒錯，現在這個樣子只能做狗熊。”紗布包得很標準，有專業人士的水準，季洛秀很滿意。
點了點頭，表示對他之前說的話很贊同。
陽陽瞪大眼睛看著她，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難道不是該安慰他幾句，或是鼓勵他要堅強嗎？
果然，姐姐是嫌棄他的。陽陽的癟了癟嘴，眼淚就要流下來。
“說你狗熊，不是因為你斷了手指。而是你這幾天表現太差勁。”季洛秀好像沒看見他眼裡的溼意，毫不留情的說道，甚至有些不解氣地拍了記他左手。剛好拍在傷口處。
看他疼得咬牙咧齒，冷笑，“你該慶幸自己還能感覺到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再過幾天，等你斷指的細胞都壞死了，就什麼痛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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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被她說得臉色一陣青白，完全沒有注意到季洛秀眼底閃過厲色。
換藥時她就發現，斷指傷口發黑，跟陽陽這幾天不換藥沒什麼關係，有貓膩的是醫院裡那個護士給陽陽上的那種藥。
那藥，對癒合傷口沒有絲毫作用，相反，還會加劇細胞壞死。
拿出從醫院點回來的藥，放在鼻子邊聞了聞，季洛秀不動聲色的蓋好瓶子，收進自己口袋。
嘴裡說著嘲諷的話，心裡卻在慶幸，還好陽陽誤打誤撞沒換藥。那藥，多塗幾次，別說斷指，搞不好整隻手都要廢了。
想到還有人在背後陰著害陽陽，季洛秀眸光閃了閃，沒有告訴陽陽她剛發現的事。
陽陽聽不懂什麼叫“細胞壞死”，但他直覺不是好事。這幾天他一直拒絕季洛秀關心，不光是因為傷心奶奶沒了，更多的是因為他的手殘了。
他心裡清楚，不管是批鬥，還是遊街，甚至斷指，其實不關姐姐的事，卻又忍不住遷怒。
遷怒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沒良心。
姐姐一直對他那麼好，他卻要做白眼狼，更中了林木的圈套。於是便陷在一會遷怒、一會自恨的怪圈裡出不來。
此時，季洛秀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小心翼翼的說話，溫柔的安慰他。反而一副冷嘲的姿態，他不由慌了。
他已經沒了奶奶，絕不能再失去姐姐。縮了縮鼻子，憋回眼眶裡的淚水，輕聲說道：“我會好好塗藥的。”
只是語氣到底不像從前那麼親熱，好像隔了一層無形的薄膜。
“這些藥都是我提煉的，你按時塗。”季洛秀心裡低嘆一聲，並不急於修復兩人之間的隔閡。
陽陽本性善良，總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而她，一如從前般照顧他就好。
把從空間裡拿出來的瓶瓶罐罐，一股腦塞進他懷裡，怕他陽奉陰違，頓了頓湊近陽陽，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做夢夢見奶奶了，她告訴我一個配方，等姐姐找齊了藥配出來，你的手指還能長回來。所以，你現在要按時塗消炎藥，保護好你的斷指，知道了嗎？”
季洛秀也不是糊弄他，只不過她打算找上仙或者兇殘交易，換回能生骨續肢的靈丹。夢見奶奶什麼的，純屬瞎編。
只不過，她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奶奶畢竟是因為誤會她，才被氣死。這點陽陽也知道。
若是以後陽陽顧及奶奶，不肯徹底原諒她，那就真成了解不開的死結，再也找不回那個整天圍著她轉，一口一個“姐姐”喊著的萌弟了。
現在她說了，夢見奶奶才有了藥方。這說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