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離開並沒有動搖李月明的意志。
北冰河鎮的發展以及傳火教派的建立，都是李月明為了反抗大周而做的準備。
他已經付出了太多。
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也已經付出了太多。
沒理由北冰河鎮以及傳火教派的成員們還在流血，他躲在後面出賣一切。
因此，走到這個地步。
任何猶豫和膽怯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況且，先不說任務如何……就說眾人寄託在他身上的夢想，不就是必須賭上性命去實現的東西麼？
……
戰場之上的局勢依舊焦灼。
之前李月明不敢冒頭，甚至不敢同北冰河鎮有一絲聯絡，是因為害怕他沒有死亡的訊息傳出去，導致北冰河鎮遭到幾個國家的圍追堵截。
畢竟沒有他李月明，北冰河鎮就沒有一個可以統御全域性的核心，對六國的威脅驟然減少，完全可以充當六國削弱大周的那一把尖刀。
而如果李月明沒有死。
那麼北冰河鎮毫無疑問就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傷到大周也就罷了，還有可能反噬六國。
因此，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擁有李月明坐鎮的北冰河鎮一定是六國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果當初知道李月明還沒死的話，三國聯軍圍攻北冰河鎮就不是小打小鬧互相內槓了，恐怕就連其餘三個未參戰的國家都會派出人手。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局面，實力才剛剛突破煉虛境界的李月明肯定是百分之百頂不住的，整個北冰河鎮的傾覆都只在轉瞬之間。
也正因如此。
李月明一直悄無聲息消失了三十多年。
——直到實力突破天劫境界，有足夠的把握自保後。李月明這才離開十萬大山進入春水湖，開始低調的做一些事情。
截止到目前。
李月明自身煉氣者的力量已經達到了天劫境界巔峰。
之前開發的幾個人體寶藏也被打磨到了圓滿，可儘管如此，大周卻還是有人能夠威脅到他。
如果李月明的感知沒有錯的話，那名老人狀態非常古怪。
生和死兩種力量在他體內不斷交織、纏繞，構成了一種似死非生的奇異能量，以及渾身上下堪稱恐怖的壓迫感。
不出意外，對方很可能是一名寂滅境界的存在。
距離飛昇可能也已經只剩一步之遙。
如果說天劫境界的強者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能夠行走的最強力量。
那麼按照李月明的心裡估算，類似於老者這種寂滅境界的強者，應該就是六國常規狀態下能夠拿得出手的最強戰鬥力了。
唯一不確定的是，類似於老者這樣的存在，大周究竟有幾尊，六國以及天下又能有幾尊。
不過，反正不管怎樣，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果老者最終還是決定對他動手，李月明也不介意好好感受一下玄幻世界的頂尖老怪物究竟有多強大的實力……
想清楚了一切後。
李月明又在春水湖上盤坐了大概一個月。
雖然註定了短時間內沒辦法突破寂滅境界，可哪怕只能精進一分，對李月明來說那也是好的。
時間過得非常快，春水湖兩岸的柳條抽出了新枝，翠綠的嫩芽好像那無骨的美人一般，隨風搖曳，姿態優美。
“北冰河鎮攻破了大周西北方向第五道防線，正在朝著第六道方向進軍！”
素宣站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面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聞言，李月明睜開了眼睛，從道觀之中站起身開口道：“是時候該了結這場鬧劇了，但願不要出什麼意外吧！”
素宣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只不過眸子當中卻露出了一絲擔憂和迷茫之色。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在幫李月明收集資訊，在這個過程中，她也知道了很多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事情。
或者說，身為大乾的後裔，素宣知道的原本就比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要多得多，現如今也只是在本來就知道的基礎上，知道了更多罷了。
可正因為知道的多。
素宣才更加擔憂起來。
無他，雖然李月明現如今實力的確很強，放眼全世界估計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威脅到他。
可這件事情背後牽扯到的東西實在太大了。
不僅關聯著上古大乾滅亡的秘密，還有可能涉及神葬之地的誕生！
這種層次的力量，絕非人類能夠企及的。
稍不注意可能就會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不過素宣也知道，既然李月明已經做出了決定，就是已經考慮清了前因後果，並且下定了決心。
因此，她此刻倒也沒有阻止，只是默默上前為李月明整理了一下衣衫，柔聲開口道：“如果不行的話，你就跟我回十萬大山躲進神葬之地吧，那個地方應該能夠保證你的安全！”
李月明聞言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旋即頭也不回消失了。
……
大周西北戰場附近，一片硝煙彌漫。
無數垂頭喪氣的士卒們驅趕著馬匹往方向更南面的第六道防線撤退。
就在今天，裕王佈置的第五道防線被不計代價的星月軍衝破。
如果說前面四道防線都不能算是主力防線的話。
那麼此次被突破的第五道防線絕對是大周傾盡了全力防守的。
可儘管如此。
這道在大周文武百官們看來能夠堅守大半年的防線，在星月軍兇狠的攻勢之下卻只堅持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此時此刻，滿臉菜色、垂頭喪氣的就是潰敗的第五道防線的士卒們。
也因為他們的潰敗，導致整個西北方向的戰局都陷入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情況當中。
而現如今，星月軍距離周天子所在的鎬京城已經只剩下了裕王倚靠洛水建立起的第六道最終防線。
站在第六道防線的瞭望塔之上。
裕王看著遠處滾滾而來的濃煙、以及稍近一點的、滿臉惶恐的潰兵。
臉上的神情簡直比煤炭還要黑十倍百倍。
在他身邊，一名副將硬著頭皮詢問道：“王爺，這些潰卒……咱們要不要？”
裕王放下了手中的瞭望鏡，回過頭冷冷掃了一眼背後的副將開口道：“要不要什麼？”
——被他冰冷的、好似毒蛇般的眸子盯住。
這名副將頓時感覺渾身上下小腿肚子打顫，忙不迭道：“沒什麼，沒什麼，裕王您的命令是死守，這群士卒現如今卻敢違背命令潰逃，以屬下之見，就該立地處決！”
裕王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片刻後才轉過頭看著天際線那頭出現的星月軍，冷哼道：“看來這裡註定要成為一個新的絞肉場了，也不知道天子那邊怎麼樣……”
突破第五道防線後。
雖然損失非常慘重，但卻一點都不影響星月軍士氣高漲。
畢竟這可是一個傳承了上萬年的古老國家，早就已經在世人面前建立起了高不可攀、強大無比的形象。
因此，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
除了內訌之外，包括大周在內的六國幾乎不可能被戰勝。
可如今在星月軍面前。
他們卻顯露出了虛弱而疲憊的一面，這毫無疑問壯大了所有人的信心！
！
既然對方也是人，也能夠被戰勝。
那麼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他們呢？
或者說……終結一切的這個人，必然是他們！
！
……
戰場之上。
遠赴而來的星月軍開始紮營，似乎是準備在作戰之前進行修整。
看著一頂又一頂簡易帳篷出現在了洛水對岸。
作為守株待兔之兵，裕王自然不可能讓星月軍在他臉上休養生息恢復體力。
因此，在星月軍搭建帳篷的時候，裕王派出了一支又一支的軍隊去進行騷擾，企圖擾亂星月軍的秩序，讓星月軍疲於奔命。
這個計策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也僅僅只是一點而已。
星月軍大部隊在修建帳篷，但卻同樣有小股部隊在營地當中遊蕩。如果看見有大周的軍隊靠近，這些遊蕩的小隊就會衝出去阻擋。
雙方你來我往，廝殺的非常激烈。
作為一尊天生的女戰神，李如星對戰陣的安排屬於是登峰造極的存在。
星月軍的防禦兵力雖然沒有大周騷擾的部隊數量多。
可李如星對小股部隊的位置安排卻無比完美。
基本上沒有給遊蕩突襲的大周軍隊留下一點破綻。
因此，幾場對抗下來。
裕王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幾番試探過後，整個第六道防線之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李如星以及星月軍的難纏。
如果說軍事才能有數值的話。
那麼李如星絕對是屬於九十五分以上的存在。
恰巧幾十年前才覺醒軍魂的星月軍，在軍隊當中同樣也稱得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神兵配上神將。
大周如果想要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需要拿出絕對的實力。
……
來到第六道防線之後的第三天凌晨。
星月軍開始試探性對洛水對岸的大周發動攻擊。
在李如星的指揮下，星月軍分成了三路大軍進攻洛水防線的三個核心城市。
收到訊息之後，裕王立刻做好了迎接戰爭的準備。
雖然僅僅只是試探性羊攻。
可火力卻要遠比預想中的要勐，雙方打了一晚上，整個洛水兩岸火光衝天，嘶吼聲不絕於耳，直到第二天早上天矇矇亮的時候，星月軍才撤離。
看著離去的星月軍，劫後餘生的大周守軍們紛紛松了口氣。
心中對這場戰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
然而還沒等他們吃口熱乎的。
原本撤離的星月軍卻突然再度出現在了防線之外，慌忙的守城士卒們不敢耽擱，只能手忙腳亂穿好盔甲拿起武器。
可就是這一點時間，星月軍已經衝到了城牆下方。
掩蓋著攻城器械的布帛中突然竄出一名身披重甲、騎著比尋常靈馬還要高大幾倍巨熊的騎士。
重甲騎士驅趕著巨大而又厚重的巨熊勐地暴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撞在了城門之上。
“轟隆！
！”
巨大的響聲傳來。
城門如同紙湖的一般被巨熊頂開。
駕馭著靈獸、渾身包裹在盔甲下方的馭獸者吹了個口哨，巨熊揮動熊掌一巴掌將周圍手足無措的士卒們拍成肉醬，旋即便一馬當先衝了進去。
數千名星月軍跟在他後面，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魚貫而入，僅僅花了不到半天時間就將這座建立在第六道防線之上的城池殺了個片甲不留。
這可以算得上是雙方交手以來，星月軍獲得的第一場勝利。
為此，星月軍也付出了代價。
撤退的時候，那名為首的馭獸者遭到了三名大週轉生者的圍攻，差點當場喋血。
……
看著渾身是傷，卻依舊還是從圍攻下逃脫的北冰河鎮馭獸者，裕王氣的牙齒都差點咬碎了，惡狠狠道：“如果不是客卿團損傷慘重，能讓你安全回去？！”
當初周天子派出客卿團去剿滅傳火教派。
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小事情。
可萬萬沒想到傳火教派背後的黑手如此強大，竟然硬生生將整個客卿團的客卿們全都留了下來，並且還將客卿團大長老姬擬都殺死了。
這件事傳開的時候。
整個大周以及其餘五個國家都無不譁然。
——能夠殺死天劫境界煉氣者的，只有同為天劫境界，或者天劫境界以上的煉氣者。
可這世間無論是氣運還是靈氣都是有限的，什麼時候大周國內出現了這樣一尊聲名不顯的天劫境界強者？
然而更詭異的是，這樣堪稱捅破天的事情，周天子那邊竟然沒有傳回來任何訊息。
不管外界如何喧囂，周天子都始終保持沉默。
甚至都沒有提過姬擬這兩個字。
感覺到情況不對的裕王寫信問過周天子。
然而就連他這個當今天子的胞弟，也沒有得到任何明確意義上的回答。
周天子僅僅只是讓他負責統合大周王室的力量，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手段守住鎬京不被戰火波及而已。
……
在北冰河鎮的進攻下，大周第一戰就吃了個不小的虧。
這條訊息勾動了也不知多少人的心絃。
遍地都是討論的聲音。
“難道大周真的會在一群叛軍的攻擊下土崩瓦解麼？說實在的，我不能接受……”
“說實話北冰河鎮的戰鬥力簡直恐怖……天下定鼎那麼多年以來，北冰河鎮的誕生和發展絕對是這段時間發生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六國戰爭還沒結束，難道北冰河鎮就準備把這六個國家當中的大周除名麼？”
“再看看吧，我覺得事情肯定不會那麼簡單。你們可別忘了，軍隊和王國雖然重要，可真正站在背後掌控一切的，卻依舊還是這世間最強大的那一批煉氣者！”
“北冰河鎮的確很強大，但卻真沒幾個強大的煉氣者，如果把大周逼到牆角，底蘊深不可測的大周指不定能蹦出多少個半死不活的老妖怪！”
“對啊，那批制定秩序的強者沒有出手之前，所有我們看到的答桉都可以被瞬間篡改，這麼說的話，北冰河鎮現如今做的這一切，豈不是都是虛妄？畢竟他們可是沒有什麼強大煉氣者撐腰的！”
說實話。
談論這場戰爭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以軍隊和戰爭的勝利來判定局勢。
其實這倒也不能怪他們。
要知道就連神竅境界的煉氣者都已經很多年沒有活躍在歷史舞臺了。
天劫境界的煉氣者更是好幾千年才出現一個姬擬。
因此，很多人潛意識裡已經忽略了能夠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的強大煉氣者的存在。
只有極少數人才講出了被大部分人遺忘、或者說被刻意忽略的重要訊息——那就是天劫境界之上的強大煉氣者。
現如今被重新提起。
這才喚醒了很多人腦海深處的記憶。
這世間所有的秩序，其實僅僅只是一小批人意志的延伸罷了。
大周之所以被稱之為大周，除了母庸置疑的血脈之外，還因為大周始祖在天都氏人皇的眾多子孫當中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北冰河鎮暫且還沒有出現足以動搖秩序的強大煉氣者。
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挑戰大周制定的秩序是想幹什麼？
總不可能是發瘋了吧！
想到這個問題後，外界所有聲音都在陡然之間沉默了下來。
因為除去北冰河鎮發瘋了這個根本不可能的原因之外。
所有人都只能想到一個答桉，那就是北冰河鎮背後肯定還站著一個足以支撐起這一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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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王歷7898年。
霜降日，遍地肅殺氣。
李月明獨自一人出現在了洛水之畔。
在他身體左側，星月軍僅存的百萬軍隊正浩浩蕩蕩渡江，準備自絕退路和大周決一死戰。
這一戰如果勝了，那麼洛水到鎬京之間的門戶徹底大開。
大周將會失去最後的屏障，滅亡將只是時間問題。
可想要破開這道關卡，不付出血的代價，無異於痴人說夢。
原本清澈見底的洛水早已被河岸兩側士卒身上的鮮血染紅。
此刻洛水當中更是浮屍遍地。
老者也出現在了江面之上，看著不遠處神色平靜的李月明，嘆息道：“年輕人，這就是你給出的答桉？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的聲音頓了頓，片刻後爆發出了獨屬於寂滅境界巔峰的氣息，繼續道：“你這點實力，就連我這關都過不去，還異想天開追尋所謂的真相？”
李月明回過頭掃了一眼義無反顧渡江的星月軍。
在密集的箭雨當中，他們一個個倒下。
流淌而出的血液將本就已經鮮紅的洛水染得更加鮮紅。
他們是誰的孩子，又是誰的丈夫？
在死亡面前，這一切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李月明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看著面前的老者，開口道：“有些事情，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行不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