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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兄弟,擺個pose!”

那天上校醫院負荊請罪而未能得入其門,回來發現寢室裡屬於我的那部分已經被砸了。孫濤一個人蹲在地上拾撿杯子的玻璃碎片。

我問是吳真幹的麼?他說不是吳真,是秦大用。我說那不用撿了,等吳真來過以後再統一清理吧。

說完我轉身去拍秦大用的門,心想這孫子臭襪子我都幫他洗了,他還想怎樣?

沒想秦大用剛一打開門,就伸手掐住我咽喉,把我提進了屋裡。

果然搞體育的,那身手快的,若非小魯聞聲趕來把他拉開,那此時在這裡碼字的,實在已經說不清誰是誰了。

我一面揉著痠疼的喉嚨,一面咳嗽著從地上站起來。秦大用指著我破口大罵:“你丫有病是不是?我招你惹你了啊,敢來破我陣法!”

我心裡有氣,忍不住語帶譏諷,“什麼破陣法啊?餿飯七星陣?爛水果誅仙陣?還是天罡臭襪子髒內褲陣?”

秦大用一下從凳子上跳起,又要撲打過來。小魯忙將他按住,同時對我喝道:“劉宇,你少說幾句!”回頭又低聲下氣去勸秦大用,“大用哥,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他一般見識,啊!”

秦大用依然氣憤難消,“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跑來破人家陣法!”

小魯道:“有病!有病!這樓裡誰不知道他有病?!所以說咱不跟他計較,回頭咱還把陣法給擺上,一應法器、祭品,總之缺什麼咱都給補上,成不?”

我心道:“你這才叫有病!”想著轉身出門讓了開去。

可我沒想到的是,小魯同學竟然還真說到做到,他只一個下午的功夫,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堆爛水果,臭哄哄半桶發餿的冷菜剩飯,外加一堆髒的爛的臭襪子大內褲,巴巴的給秦大用送了過去。

結果那邊還真買他的賬,水果、剩飯收了,襪子內褲沒要,說這個部分必須要有主人自己的氣息才能起效。

儘管如此,秦大用的那套所謂“陣法”終究還是沒能擺得起來。此後我們都再沒聽到他夢魘中驚醒的嚎叫,而他身上的傷口也開始漸漸癒合了。

我知道必是那次大清理,將當日留下的邪惡物事給清走了,雖然不見得徹底,但多半難以再招惹太多鬼魅來此作祟了。

只是秦大用並不這麼想,他自然不會知道曾在寢室裡聞到的那股惡臭氣息,其實跟他那堆冷飯剩菜破衣服組成的垃圾總動員全然無關。

他還是一批接一批的儲存著屋子裡的垃圾,並且依然堅持在深夜裡點起白燭、香火吃飯,只是人們再偷窺時,都只見他只是一臉失望的幹坐著,有時則是傻傻的發呆出神,基本上不再自言自語了。

事後小魯專門來我寢室裡,語重心長的勸道:“劉哥,咱以後省點事,別再鬧了,行不?”

我說:“不會連你也不信我吧?”

小魯一臉苦笑,“我一個人信你有何用啊?你無憑無據的,如何說服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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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歌聲……那歌聲你也聽到過的,對吧?我當時確實是聽到了那個叫什麼‘夏小蓉’的在唱啊。”

小魯點點頭,“這個我幫你委婉的打聽過了。原來人家夏小蓉本來就是學戲曲的,幾次來找吳真時,都在樓道裡聽到過這曲子,所以無意識的就給學了去,沒事隨口哼上幾句,說來也是正常。”

我說:“不對,不對啊,那天大晚上的,她弄得跟個女鬼似的站在那唱歌。你不知道她那張臉白的,對了,還有那張嘴,那嘴紅得簡直跟剛吃了個人似的……”

小魯擺擺手,打斷我話,“人家說了,那天剛排練回來,手機、鑰匙都落舞蹈室裡,進不了宿舍,沒辦法只好跑來找吳真,打算在他寢室裡卸了妝,晚點再回學校去。”

我愣了一愣,但仍然表示懷疑,“那她既然來了,為何不進門去?吳真當時可是在寢室的啊,那夏曉蓉卻為何一個人站在寢室門口的黑暗裡唱歌?這不合理!極其不合理!”

小魯一臉無奈:“吳真當時是在寢室,不過人睡著了。他寢室裡關著燈,夏小蓉門沒敲開,只道吳真不在,她又沒帶手機,只好靠在門邊牆上等吳真回來。因為閒著沒事,不知怎麼的就哼起了那段戲。”

我說:“嗯,關鍵就是這個,你說的——“不知怎麼的”——問題就出在這裡。她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哼起這段戲,她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就唱起了這段戲,對吧?”

小魯無可奈何的看著我,“你想說,人家當時是被鬼魂附體了?”

我自信滿滿:“只能這麼解釋。”

小魯搖搖頭,起身要走。我伸手拽住他:“你明明聽到過那歌聲,見到過那鬼影的,怎麼現在你也不信了?”

小魯說道:“哥,有個概念叫作‘心理暗示’,如果你每天跟我暗示這樓道裡有鬼影,有鬼在唱歌,那我思維很難不跟著你走。”

我說:“不對,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小魯嘆了口氣,看著我欲言又止,然後轉身走出寢室去。

當晚我留在寢室,取出因躲在抽屜而免過一劫的筆記本,開始瘋狂搜尋各種流派的地方戲曲,同時嘗試著用記憶還原那晚在秦大用寢室裡用手機拍到的鬼臉圖片。

夜半困到眼皮打架,只好爬上床去睡覺。沒想人剛躺下一會,大約夜半兩點鐘左右,我再次聽到了那陣詭異的歌聲。

雖然音聲模糊,但我感覺這一次距離非常近,彷彿就在我周圍。我一顆心“砰砰”直跳,暗道:“來吧,在下隨時恭候大駕!”

想著,我從枕頭下掏出新換的手機,開啟錄影功能。好在那歌聲雖然斷斷續續,卻終究沒停下來。

我想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出意外,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頭等一件就是保護手機,絕不再讓證據白白消失。

這樣想著,我儘量保持不動聲色。

可是剛錄了一段,那歌聲卻又漸漸遠了。我小心的掀開蚊帳,跟隨歌聲下了床。

果然沒出我意料,那歌聲消失片刻之後,又再次響起在寢室最潮溼晦暗的衛生間附近。

我繼續手持手機,心裡稍作冷靜,然後飛起一腳揣開了衛生間的門,並迅速摁亮了電燈,大喊一聲,“來吧,兄弟,擺個Pose!”

這一次,怎麼的也能人鬼並獲了吧?

我想。

然而——

手機鏡頭下,孫濤慌忙中尿液四濺的扯起褲頭,一面回頭看著我,一面顫抖著聲音叫道:“劉宇,你……你幹嘛?”

我一呆,整個人如墜千萬裡雲霧,“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這傢伙?”

孫濤掛著那條溼了一半的內褲躲到牆角,抖擻著雙手抱住肩上,“劉宇,你……你冷靜!我是孫濤!”

我喃喃自語,“不對啊,完全不對啊!怎麼會是孫濤?”

孫濤驚魂未定,“我真是孫濤!劉宇,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我真是孫濤……你知道,我跟你一樣的……那個……我是說……總之我要強調,我……我是孫濤……你知道孫濤是什麼吧?他是……那個……”

我勉強鎮定下來,然後故作平靜的問道:“你真是孫濤?”

孫濤語氣裡幾乎帶上了哭腔,“我真是孫濤!如假包換!”

“你如何證明啊?”我還是不信。

孫濤真哭了,“你拍都拍了,還想我怎麼證明?”

我嚴肅的說:“我沒讓你證明那個!我是說,你如何證明你是孫濤,而不是別人,或者沒被別的什麼東西附了體?”

孫濤怒叫起來:“附體?我現在除了被自己撒的尿液給附了體,還能有什麼東西願意上我的身,附我的體?!”

聽他這麼一說,我開始有點信了,“這麼說,你還真是孫濤?!”孫濤自己也逐漸緩過神來,他“哧溜”一下躥出衛生間,鑽進蚊帳裡去不願再出來。

我轉身坐回自己書桌旁,反覆觀看著那段影片,心道:“不對啊,這怎麼可能是孫濤?關鍵是,怎麼孫濤也在唱戲?這明顯有問題!這傢伙平時連流行歌曲都不唱的,怎麼無端端的就唱起戲來呢?”

想著,我隔了孫濤拉緊的蚊帳,問道:“老孫,你學過戲?”

孫濤沒好氣的道:“你看我這五音不全的,怎麼學戲?”

我心裡疑心大起,“可那聲音……那聲音……”再仔細回憶一下,“不過,那還真有點五音不全的感覺。莫非……還真是孫濤自己唱的?”

一時間頭腦裡一片混亂,只好又回床去睡了。次日起床時,孫濤已經去上班。此後他一直對我避而不見。我想跟他解釋我真是在捉鬼,但一直沒逮著機會。

後來我將影片拿去跟小魯研究。

我說首先是那歌聲不對,那歌聲絕對是關鍵;其次是我踢開衛生間房門的那一刻也不對,我相信那一瞬間裡肯定發生了什麼。

我清楚的記得,餘嬌出事那次,姚曉薈讓我看的那段監控影片裡,僅在短短一瞬之間,餘嬌的身體裡曾浮起過一個幾近透明的人形輪廓。

我想當時孫濤身上,十有八九也會有這東西浮起,因此我希望小魯幫我仔細研究一下。

可小魯只是努力瞪著一雙小眼睛盯著我看,像看一個怪物,“劉宇,你覺得……這合適嗎?”

我不解:“這有什麼不合適的?”

他想了想,低聲問道:“你知道你錄了人家什麼嗎?你……你竟然還讓人家給你‘擺個pose’?!”

我說:“不是,你誤會了。我那句話是對鬼說的。”

“你當時說的是‘兄弟’啊。”小魯緊逼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我那是順口一說啊。”我有些百口莫辯,“總之,那都不是重點,我想看的,真是別的。”

小魯無奈,“那對影片處理一下再看,行嗎?”

我堅決的搖搖頭:“絕對不行!那東西一旦經過處理,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不知為何,我就這樣被小魯果斷的趕出了他寢室。

當晚正要睡著,孫濤把我叫醒了。我躺在床上問他什麼事。他支吾了半天,才開口說道:“劉宇,我聽說那段影片,你還沒刪?”

我說:“嗯,對了,這事其實我一直想跟你研究下。”

“研究?研究什麼?”孫濤又急了。

我說:“你別誤會,我其實是……”

孫濤打斷我話,“你不用解釋了,咱們學這行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不過我覺得,你可能需要自己先整理下,想想這是先天的生理現象,還是後天才有的心理現象?”

我說:“這都哪跟哪兒啊?你知道我那麼做是因為……”

孫濤沒聽我繼續解釋,只果斷的說道:“總之,你能把影片刪了嗎?”

我說:“可是……”

“刪了吧!”孫濤語氣堅決。

我還想再堅持一下,但話沒出口,忽然洩了氣。我默默掏出手機,猶豫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將那段影片給刪了。

“好吧,”我在心裡惡狠狠的想,“我又輸了一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