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兩位國公聞言，面色頗為古怪。
那天是誰訓我們來著？
合著，不讓我們玩硬的，你倒是先下手了！
對視一眼，兩位國公皆望見了對方眼裡的無奈。
算了，誰讓他是皇帝呢……
身為國公，這大周朝能忤逆他倆的已經不多了，但顯然不包括這位皇帝陛下。
同時，他們亦有些驚訝。
如今的大周朝堂，誰不知道方林這小子聖卷正隆，卻是沒想到，陛下居然喜歡這小子到了這個份上，竟自降身份，給他牽起了紅線。
不對，放在尋常百姓家，這已經是在主動招婿了！
關鍵是，這小子居然還想拒絕……真是不當人子！
說是這麼說，兩位國公倒是真的對方林另眼相看了起來。
其他不談，單單他能放棄這種極其難得的機會，這位小方縣子，確非常人！
出了宮，時間已是深夜。
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讓方林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入冬了。
不知不覺，來到這個世界已然數月，望向背後高聳的皇宮，他忽然便是一陣恍忽，生出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那些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記憶仍舊極其深刻，猶在昨日，今日卻是身處也不知道與前世到底是不是同一個宇宙或者平行世界的無名星球……
不過人是真的，有血，有肉，有情緒，會痛，也會死。
那麼，人對於這個世界到底算什麼？
前世混吃等死也就算了，現如今，有妖、有鬼、有魔、有武道、有功德，甚至還有系統……這世上當真有神明麼？
方林不敢確定，但結合前世今生，知道的越多，他反而更加迷惘。
別看現在獲得了老皇帝的賞識，進了內閣，可以說混得風生水起了，可跳出大周這個圈子，再跳出來一些，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還有著太多的秘密。
獸是如何化妖的，鬼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形態，魔又是如何轉變的？
各種力量，其本質是什麼？其源頭又在哪裡？
這裡的上古時代，是否存在著神魔亂舞的燦爛文明？
眼下這種情況，到底是燦爛文明的末法時代，還是剛剛靈氣復甦？
走在路上，方林胡思亂想。
他總覺得，這個世界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這麼簡單，尤其今日得知，晉國居然想要橫插一腳……作為三國聯盟成員之一，還是兩強一弱中的其中一強，晉國明明可以安逸地坐收漁翁之利，以最安全的方式徐徐圖之，為何要忽然冒險介入呢？
晉國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們出手，楚國肯定也坐不住，而楚國坐不住了，兩強極有可能交戰，北域也就徹底大亂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誰都能明白，為什麼晉國仍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老皇帝的說法能站得住腳，畢竟沒有哪個國家不希望自己更加強大，晉國這麼做，可以理解，但結合北域現如今的局勢，其實還是不太能站住腳。
晉國變強的驅動力，不應該這麼足才是。
這裡面，是否存在隱情？
亦或者，他們在懼怕著什麼？想要快速增強國力，以應對某種未知的危機？
沒有答桉……
方林無奈，以他目前的實力，甚至再加上大周所擁有的地位與資源，也許都遠遠無法觸及更深層次的辛秘。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得繼續種田了，得將大周種得強大無比，才有探索那些辛秘的資格。
“難啊……”
“起點還是太低了，哪怕不是強楚，搞個恆國開局也好啊……”
“至少也是三國聯盟之一。”
“什麼三國聯盟？”
後背被拍了一下，方林一驚，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放鬆下來，有些疑惑，“這麼晚了，師叔你怎麼來了？”
來者不是範仲卻又是誰，見他問起，頗為擔心道：“還不是鄭耀祖那小子，貪玩，似乎染了風寒，我給他取了些性質溫和的牛類妖肉過來。”
妖肉吃了強身健體，對風寒這種病雖不完全對症，但效果很好，再輔以藥材，這個世界染了風寒倒也不像前世古代那般嚴重。
“風寒啊，不是大事。”方林點了點頭，沒當回事，揶揄道，“最近，跟秀姐進展如何？”
他是遵守諾言的，答應夏秀秀不告訴範仲，自然便不會說，是以範仲根本不知夏秀秀的真實心意，仍在努力。
“還不錯。”範仲臉上閃過一抹喜色道，“已經偶爾說說話了，看樣子，並不排斥。”
“不排斥便是有戲，繼續努力。”方林嘿笑。
範仲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腳便踹了過去，“進了內閣，膽子大了？敢取笑師叔！”
“取笑師叔，跟進不進內閣有什麼關係？”方林沒躲，繼續笑道。
倒是範仲有些感慨，望向方林，眼神複雜：“我本想著，你若有能力，便助你騰飛，若能力不夠，便護你一生平安……卻是真沒想到，你小子成長竟這般迅速，這才多久，便早不知超過師叔多少了。”
“兄長若是泉下有知，該是如何欣慰……”
你兄長若是真能泉下有知，恐怕會氣得跳腳……方林心道，哪怕現在，亦不敢講出真相，搖頭道：“機緣巧合罷了，真要說能力，誰又比誰強多少，進了內閣，反而更需要師叔提點，免得我萬一行差踏錯。”
“那是自然。”範仲揚了揚頭，滿意道，“你小子能力是不錯，但有時也過於莽撞，放心，師叔會看著你的。”
“求之不得~”方林笑道。
範仲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說，都察院那個左副都御史……是恆國奸細？”
“您這麼快就知道了？”方林一愣。
“我與一般人能一樣？”範仲得意道，“你忘了你師尊曾是陛下親衛了？這宮裡的事情，師叔我訊息還是靈通的。”
“原來如此。”方林瞭然，沒有細問，點頭道，“這些年，恆國在我大周滲透了不少人，這一點，雙方可謂心知肚明，但販夫走卒也就罷了，確實沒想到，他們居然將人送進了朝堂！”
“該死的恆人！”範仲亦點頭，目光閃爍著仇恨，對方林道，“自知曉萬妖山背後站著的乃是恆人之後，我便感覺，大周這些年的妖患，是否便是恆人在暗中操控？”
“那麼，當年那大妖潛伏京都，導致你師尊亡故一桉，是否也是恆人指使？”
方林聞言，神色一動，“您是說，當年那件事是有預謀的？”
範仲點頭：“京都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國之首都！便是連懵懂野獸都知道遠遠避開，那般大妖，好不容易修煉到那份實力，為何進京取死？顯然是有人幕後操控！”
“我原本以為，當年，那幕後操控之人是與那剛調進京都不久的一個費姓御史有仇，故指使大妖襲殺他，導致你師尊亡故……現在看來，恐怕跟費御史無關，乃是恆人在背後指使，故意制造事端。”
“該死的恆人，陛下就不應該那般仁慈，當年恆國邊境受難時，便不應該收容那些難民！這下好了，竟然有這麼多奸細進入大周！”
“還有這一回事？”方林不知，此刻聞言，有些驚訝，“什麼時候的事？”
老皇帝看著也不像這麼仁慈的人啊？
“很早之前了。”範仲解釋道：“當年連我都還小，恆國邊境幾府遭受千年難得一遇的洪水，莫說普通百姓，便是一些低階武者都被洪水沖走，魂歸遠方。”
“大量恆國難民由此便逃到了我大周邊境，陛下不忍生靈塗炭，便破例，將他們都收留了下來。”
“恆國為此也曾與我大周有過優待，好些年都沒有騷擾進犯。”
“沒想到是狼子野心，在那個時候，也許就定好了潛伏計劃！”
“原來是這樣……”方林瞭然，“那就合理了，當時收容恆國難民，恐怕不是陛下仁慈，而是在向恆國示好居多，甚至是被恆國逼的。”
“陛下當時可能已經心知肚明了，算是一種交易，我允許你恆國滲透，你別逼我大周太緊……”
“想想還真是……”範仲面容驚悚，若有所思道，“怪不得當年那事，陛下那般反應劇烈……我原以為僅是因為恆人的緣故，沒想到還有這層原因……陛下定是知道這些恆人都是奸細，故才派人將之……”
說到這裡，他便頓住不說，聽得一旁的方林一頭霧水，忍不住詢問：“什麼事情，說得這般遮遮掩掩。”
範仲搖頭：“此乃皇室辛秘，涉及到長公主，亦涉及到了陛下顏面……你便不要打聽了，這個不能告訴你。”
原地，方林忽然頓住。
“走啊？愣著幹嘛？”
“長公主……”方林重複了一遍，面色快速變幻，陰晴不定。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太讓他意外了。
而且，居然這麼巧，又跟恆人有關？！
他想了想，緩緩開口：“師叔，恐怕，您還真得將事情告訴我了……”
“都說了，這是皇室辛秘，陛下嚴禁外洩，若不是當年秘密動手的便是你師尊，我亦不會知曉，豈能告訴你。”範仲皺眉道。
“其實您不說我也能猜到個大概，無非便是長公主年輕時遇到一個年輕人，而那個年輕人好巧不巧便是當年從恆國逃難過來的那群人的後代，陛下得知此事後，棒打鴛鴦，對那年輕人下了殺手。”方林道。
“你猜到便猜到，我反正不能說。”範仲固執道。
方林沒有繼續強求，頓足原地，眼神複雜，眼裡有著濃濃的詫異。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當年動手的是我師尊……看來，我師尊當年之死，便不是意外了，而是另有隱情……幕後黑手，八成是她！”
“這太讓我意外了，事情全都連起來了……”
“你在說什麼？”範仲見他語焉不詳，尤其竟道他兄長之死不是意外，面色一變，忍不住詢問，“你師尊當年之死不是意外？”
方林沉吟，點了點頭：“若真如師叔你所說，乃是我師尊親手殺了長公主當年的，嗯……朋友？還是戀人？”
“總之，結合我最近查到的一些蛛絲馬跡，這位長公主，不是那麼簡單的，若真是我師尊幹了那事，四年前的大妖一桉，便的確不是衝著那什麼費姓御史，也許，正是衝著我師尊本人！”
“你最近查到的蛛絲馬跡？你上次不是說……你最近在查恆國安插在我大周的神秘勢力？”範仲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不可能，絕不可能！長公主乃是陛下長女，你若說你師尊之死是她報復，我且相信，若說她與恆國暗中勾結，這絕不可能！”
這些天，範仲一直流連方宅，方林很多事情都沒有避諱他，是以反應很快。
“本來是不可能，我們誰都沒有往那個方面想，即便最一開始查到奸細跟長公主府存在那麼一絲牽連，也覺得不可能，覺得只是巧合，便沒有繼續追查下去……”方林苦笑道。
“但今天師叔你的這個訊息……太關鍵了！”
“讓我將前後邏輯理順了……若長公主在多年前有過這麼一段經歷，這次的事情，便絕不是巧合了。”
“而她的行事動機，也清晰了……”
想象一下，自己深愛的人被自己的父親派人殺死，身為女子，什麼事幹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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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方林的話講，若她再是個戀愛腦，別說跟恆國勾結了，眼下她最大的心願，極有可能便是弒父！
這下麻煩了。
老皇帝若是知道那神秘勢力背後竟是長公主，怕是要氣得吐血。
不行，這事暫時還不能告訴老皇帝，甚至就連線下來對長公主那邊的調查，也要在暗中進行，不能放在明面上，甚至不能讓她察覺。
畢竟，對付恆國，接下來可能還需要姚青書之流傳遞錯誤情報，若是讓長公主察覺被盯上了，她又不傻，自然會知道，大周這邊的奸細全都暴露了，情報便也就不可靠了。
難辦了，若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這事，針對長公主，肯定要調查，卻又不能讓她發現，這對接下來的情報工作，確實是個不小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