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你的敵人，但也不必太過高估你的敵人。
針對應龍的這一系列謀劃過後，方林便沒有再理會此事，轉而研究起了大周與恆國的交界圖。
不僅恆國在大周安插了奸細，大周同樣也在其他國家佈局，安插了不少奸細，雖上不得朝堂，至少普通販夫走卒是完全沒問題的。
是以，這地圖雖不夠精細，倒也大體無誤，不僅大周與恆國的疆域描繪的很清楚，周邊各國的疆域地貌、山川河流、城池分佈等，亦十分清楚，甚至就連楚、晉兩國，亦有一個大概輪廓，至少邊域的地圖還是相對完全完整的。
可以看見，包括大周在內，和楚晉恆三國的地形結合，便類似於一個大寫的“Y”，雖不是那麼規整，也大差不差。
楚、晉兩國在恆國北方，便是“Y”上面的兩個點，互成犄角，恆國則是“Y”中間的那個點，與楚晉呈三國鼎立之勢，而大周則在恆國南方，便是“Y”下面的這個點。
看著這個地圖，方林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
確實，去掉大周，楚晉恆三國鼎立，格局呈三角形，這是最完美的相互制衡，相互制約的格局，也是最穩定的格局。
可若是算上大周，“Y”下面的點與上面的兩個點，其實同樣是一個三角形，恆國反而成了中間的點，楚晉周三國將之圍在了中間！
看到這裡，他總算明白，為何恆國這些年要一直打壓大周了。
他們這是在忌憚大周，因為大周一旦強盛起來，地處楚晉周三國中間位置的恆，就變得極為被動了。
恆的地理位置，真就是一個不好便是三面環敵的處境！
這種地理位置，要麼稱霸中央，要麼被群狼吞食，很顯然，恆並沒有爭霸中央的實力，之所以沒有被群狼吞食，也是因為大周一直都算不上狼。
一直以來，大周終究還是太弱小了，尤其在恆國的打壓之下，老皇帝能將大周經營到現在這個地步，真的已經很不簡單了。
否則也不至於堂堂一個偽聖，年歲還未過百，便垂垂老矣，剩不下幾年可活了。
方林一直疑惑這一點，這個世界，沒聽說聖境可長生，但武者、大儒，通常都可以延年益壽，一個偽聖，還有大周國運在身，何至於才七八十歲，便淪落到這般行將就木的程度了。
現在想來，老皇帝是真的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方造就了現如今的大周，也拖垮了自己的身體。
憑他現在的身體，想要以力成聖，那是個笑話。
唯一能成聖續命的，恐怕也就是將大周國運提升到一定程度，憑藉國運成聖了。
這恐怕也是他這次放手一搏的根本原因。
這次是個絕好的機會，贏了，大周強盛，他也能破聖續命，輸了，他本就沒幾年可活……而大周的高階戰力，確實有些青黃不接，他若一死，放眼整個大周，誰還能挑起大梁？
方林毫不懷疑，只要老皇帝一死，只要大周後繼無人，恆國必定第一時間滅周！
這般絕境，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所以說，上天其實還是卷顧老皇帝的，若楚晉此次並未插手，這次最多也就只能藉助國際間的輿論，以及他玉石俱焚的態度，逼得恆讓步，讓大周喘一口氣，爭取到一些發展時間，直至他壽終正寢為止。
之前方林對國際間的局勢不甚了解，還覺得做到這個程度已經不錯了。
現在來看，就這幾年時間發展，有個屁用，而且恆國也不會當真像老皇帝想得那樣，被他嚇住，從此不敢輕易打壓，讓大周安心發展壯大。
恆國的地理位置，天生便決定了他必須打壓大周，直至將大周滅國為止，否則大周對恆而言，永遠是個巨大的隱患！
除非……他們遇到了更大的危機，比如就是他們一直在擔心的，眼下實則已經悄然發生的，楚晉兩國將貪婪的目光投向了他們。
不僅如此，眼下可謂是他們最擔心的局面，不僅楚晉兩國，兩國居然跟大周也搭上了……也即是說，將他們包圍在中間的新三國之勢，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一旦讓恆帝知曉這一切，便是真正的聖境，恐怕也會被嚇得六神無主吧。
方林如是想著，權衡著接下來攻恆的力度。
越是分析，越發覺不對勁。
他娘的，就恆國這個處境，自己還權衡個屁啊！
全力攻恆！
能搶多少搶多少！
就恆國這個處境，大周別說攻城略地了，便是將他殺個對穿，在楚晉兩國的強大威脅下，他也只能忍氣吞聲，覥著臉過來找大周求聯合！
還要苦口婆心勸說，告知大周與虎謀皮，弊大於利，繼而給予好處，該割地割地，該賠款賠款，總之無論如何，都要化解這新三國之勢，還要拉上大周，共同對抗楚晉！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方林估摸著，恆國真要大出血了，所謂將他殺個對穿也不現實，但是老皇帝向自己提出的五個城池的要求……確實不多！
看來老皇帝還真不是張口就來，這是早有預謀啊……也對，我都能看出來，老皇帝心裡估計早就跟明鏡兒似的了……他娘的，確實姜還是老的辣！
次日清晨。
睡夢中的方林被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吵醒。
起來一看，好傢伙，暫住在這紅葉府的府邸到處都是張燈結綵。
這是過年了？
好像還沒到時間吧？
他隨手找來門口當值的青衣，詢問道：“今日這是什麼情況？”
“大人您不知道？”青衣驚訝，感慨道，“大人忙於軍務，著實辛苦，連今日小年都忘了。”
“哦對，小年。”方林聞言恍然。
大周朝過年的習俗跟前世差不多，但也有些區別。
在過正月初一的大年之前，臘月二十五是小年，一樣隆重，算是提前賀歲。
這麼說來，距離過年只剩五天了……
方林搖頭不已，他就知道，這次過來江北，肯定是趕不上過年了。
接下來還要攻恆，別說過年了，能在二月之前趕回去就不錯了。
也不知，長公主跟李念薇那丫頭攤牌了沒有……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丫頭也不知是個什麼表情……說起來，長公主告知她真相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將我當初為了她，不惜違抗聖命保她娘的事情一併告知了，估計會感動的一塌湖塗。
咦，怎麼又想到她了？
方林回過神來，失笑不已，李念薇這張臉現在是越來越有魔力了，怎麼越忙，越是經常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這可不是自己的風格啊！
將腦海中李念薇那張精緻的俏臉無情地驅趕出去，方林重新思考起了正事。
若是不出意外，老皇帝從今天開始，便要“封璽”了。
這也是大周的傳統，皇帝從臘月二十五封璽，一直閉朝到正月初五，算是皇帝的年假了，也是皇帝在一年當中唯一一個假期。
別說，還真是巧，正好可以微服出宮，過來江北，且這個時候，應龍應該也是非常放鬆的，方林猜測，他為了安全，別不是刻意挑選了過年的這個時間節點過來。
他恐怕萬萬想不到，自己這次竟然這般重要，這大過年的，難得的假期，老皇帝不好好享樂一番，居然不遠千里，親自過來誅殺他。
“方大人，過來放鞭炮了，去去一年的晦氣，同時預祝咱們接下來的行動一切順利！”不遠處，許均取了一大串爆竹，笑著走過來道。
對此，方林倒也起了興致，笑著接過，玩得不亦樂乎。
反正接下來是沒他什麼事了，來江北這麼久，精神確實有些疲累，倒是可以放鬆一段時間了。
然而方林還是低估了老皇帝的行動力，才第二天，大周各地便“爆發”了妖禍。
因為戎晉他們歸入朝廷，各地妖族據點的位置自然早就在朝廷掌握之中，老皇帝一道道密旨下去，各地妖族據點附近的州府自然便第一時間奉旨行事，調遣官兵，大舉出城，而後釋出榜文，表示城外出現妖禍。
果不其然，民眾們哪裡有膽子出城探尋真假，且在這個時代，官府的公信力可是極強的，榜文一經釋出，各地民眾皆譁然驚懼，風聲鶴唳，甚至就連討論與恆國邊境戰事的聲音都沒了，大街小巷，所談皆是妖禍。
訊息傳得很快，應龍很快收到訊息，大為滿意，同時亦如方林設想的那樣，徹底放下了對戎晉等副山主的戒備。
以他所掌握的資訊來看，退一萬步，即便戎晉等副山主投靠了大周朝廷，大周朝廷也不可能為了他們區區五個副山主，做到這個份上。
他便是再看低大周朝廷，也不會覺得大周朝廷會蠢到這個份上，幹這種百害而無一利之事。
而正當他心情不錯之際，萬萬想不到，江北已然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方林也沒有想到，老皇帝的動作居然這麼快，這才臘月二十八，距離張知府上次夜送奏摺才三天過去，也不提前通知一下，竟直接來了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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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錯，這江北特有的美食，在京都倒是很少嚐到，御膳房的那些蠢貨，一個菜都沒學到精髓，還是這裡地道。”
“您喜歡就好，我讓許均派人再找些名廚過來。”見老皇帝一來便大快朵頤，方林有些哭笑不得，心裡琢磨著，這老東西急著過來殺應龍是假，度假享樂才是真吧？
也對，皇帝什麼的，好像都喜歡微服私訪。
“哪個許均？”老皇帝聽到這個名字，想了想，問道，“搶了老十一媳婦，被宗元扔到江東那個？”
“您記得他？”方林一愣，露出意外之色，恍然道，“那看來他被摁在江東這麼多年不冤，我還以為您早就忘了這個人。”
“本來忘了，上次你小子奏摺裡提了一嘴，便讓朕回憶起來了。”老皇帝心情看著著實不錯，笑著說道，“怎麼，你對他有什麼想法？”
“還沒怎麼著呢，便開始培養你這副指揮使的班底了？”
方林聞言訕笑：“您就別開玩笑了，臣要什麼班底，反正都是為您做事。”
“哼。”老皇帝輕哼一聲，眼裡有著笑意，看了他一眼道，“看在你小子過來江北之後，還算盡心盡力，這許均便交給你了。”
“額……其實臣是想讓他去皇城司……”方林故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繼續訕笑。
“你這混賬東西……蹬鼻子上臉是吧？！”老皇帝氣樂了，“上次朕不過多嘴問了你一句，刑部侍郎的人選便落到了你的人身上，這次朕問都沒問，你倒還真是敢主動開口！”
“嘿嘿，臣就是提個建議……”方林繼續訕笑，“臣就是覺得，皇城司和奉天司之間，公務多有交叉重疊，兩司關係和睦，自然也就能讓京都百姓的生活更加安穩。”
“而且許均此人，經過臣這些天的觀察，品性、手段等都還是不錯的，皇城司若是交給他，臣倒也能放心將奉天司的一些瑣事轉交給皇城司，而我奉天司青衣，也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去修煉，以應對未來更加嚴峻的挑戰。”
“未來更加嚴峻的挑戰……倒也確實。”老皇帝點頭，知道方林話裡的意思。
不管怎樣，周恆兩國哪怕暗中聯合，仍舊遠不是楚晉兩國的對手，若是楚晉不發現還好，一旦發現，那就麻煩了。
是以，大周必須抓住接下來與恆聯合後的黃金發展時期，竭盡全力，提升各方面的綜合能力，不管怎樣，未來北域終有一場大戰！
當然，這是後話，眼下倒也不必想太多。
“差點被你小子繞進去，什麼嚴峻挑戰，跟將皇城司交給那許均，有半個銅板的關係？！”老皇帝黑著臉道，直接便是一腳踹了過去，“少跟朕玩這些心眼，朕玩心眼的時候，你小子的爹孃都還沒出生呢！”
“臣錯了！”方林當即從地上爬起來，小跑過去，嘿笑道，“那您這是答應了？”
“……你給朕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