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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襄樊役(6、7)

6

襄陽,徹底被六縱控制了。

六縱按計劃展開巷戰,十七旅四十九團向十字街;十六旅四十六團向十字街東南;十七旅五十團向南門;十八旅五十二團從米花街向南門;十七旅五十團向北街;十六旅四十七團向西北角;幾路方向攻擊前進,如同幾個箭頭,迅速輻射全城。

五十四團搜索前進時,發現一股川軍在運動,便衝入川軍行列將其俘虜。

四十七團兩面合圍國民黨川軍,以很小傷亡解決了川軍一個團部。

五十二團發揮政治工作優勢,一邊打一邊喊話,瓦解了西南角數百人的川軍投降。

時間很快到了7月15日下午,襄陽城內,四面八方,響起了“繳槍不打”、“投降不打”的喊話。這一下,全城川軍動搖了,連康澤司令部裡的指揮官們都動搖了。

康澤司令部第三處一科長首先摔帽大喊道:“我們要投降!我們不能再為他們送命!他媽的,他們發大財,他們在南京享福,我們為的是什麼?!”

當一個軍隊的準星被腐敗鏽蝕的斑剝不堪時,他們的士兵還能瞄“敵人”嗎?顯然,他們士兵瞄準的只能是落後的體制和一些指揮官早已生鏽的良心!

“我們要投降!”一呼百應,數百人隨著高吼:“我們不打了!”

有人喊:“董處長去見司令官!”

眾人用四川話回應:“要得!要得!”

董益三和胡學熙一前一後走向坑道。

頭戴鋼盔的康澤,盤著雙腳,老僧參禪般席地打坐,他連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胡學熙參謀長後退一步。

董益三也被眼前的康澤弄得心裡毛毛的,停了片刻,還是破著頭皮,俯首帖耳,低聲對康澤說:“外邊的攻勢越來越近了,我們的官兵沒有吃的,子彈也都打光了,幾支步槍是抵擋不往的,大家要求放下武器,推薦我代表他們報告司令官,請您決定,司令官看怎麼辦?”

康澤仍一動不動,然後,慢慢吐出一句話:“你們跟副司令官說去。”

胡、董急忙奔至碉樓,還未開口,郭勳祺先道:“你們不要說了,我知道。援軍馬上就到,要兄弟們再堅持,堅持就有辦法……”

郭勳祺的話還未說完,院子裡有人哭喪著喊:“共軍進院子啦!”

郭、胡、董三人想拔腳就跑,但哪裡還來得及,早有幾支黑洞洞的槍口逼到了他們的胸口:“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高喊“舉起手來!繳槍不殺!”的解放軍,是六縱十八旅五十四團二營的指戰員。

自十七旅破西關之後,十八旅繞過文壁峰,進入襄陽城內。巷戰開始後不久,五十四團團長餘輔坤向旅長肖永銀報告:“旅長,我們已接近康澤司令部!”

“好哇!”肖永銀放下電話直奔五十四團。一進團臨時指揮所,肖旅長迫不及待地問:“現在怎麼樣啦?”

餘輔坤團長說:“不妙,敵人開始燒汽車了!”

康澤司令部所在的城東南角楊家祠堂門口一片火海,滾滾濃煙衝柱而起,猶如一條條黑色巨龍衝向天際。康生的警衛營以及憲兵隊數百人,依託堅固工事及周圍幾百座民房拼死抵抗,五十四團和陝南、桐柏部分部隊被阻在這兒,一時前進不得。

肖永銀放下望遠鏡,破口罵道:“他媽的,死反到底!到這個時候了,連汽車都燒!現在停止進攻,圍起來,先搞點飯吃。把後面部隊調上來,把*、大炮、重火器調上來,再準備打,給他毀滅性打擊!房子不要了!人也不要了!統統炸平了!”

肖永銀早把王近山“活捉康澤”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康澤的司令部攻下來了,但只俘虜到了郭勳祺和胡學熙等人。

肖永銀很納悶:難道康澤會飛?難道康澤會移容術,改頭換面,銷聲匿跡了?肖永銀不管那麼多了,責令餘輔坤團長:“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一下,可難住了餘團長。餘輔坤團長下令大規模搜尋行動持續了兩三個小時,梳子一樣把襄陽城旮旮旯旯都梳理過了一遍,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後,還是餘輔坤團長想到了另一個辦法,把康澤的警務兵提來!餘輔坤團長想,如果找到勤務兵,一般就能找到康澤了。

果真,俘虜營裡找到了康澤的貼身侍衛,一個滿臉稚氣眉目清秀的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康澤貼身侍衛的名字叫傅起戎,他緊張地喉嚨發緊,使勁咽著唾液,膽怯地說:“康司令官……,可能……,可能鑽地道了!”

還有地道?難怪找不著人,原來是到地下“活動”去了。餘輔坤團長興奮了,和顏悅色道:“你能不能帶我們到地道去找找?”

餘團長的警衛員接嘴鼓勵說:“你不要怕,我們會把他像耗子一樣抓起來的。”

傅起戎苦著臉,只好答應了。

餘輔坤團長命令二營副教導員要秉仁,帶兵去捉康澤。結果,康澤真的被要秉仁給捉回來了。事後,要秉仁副教導員對於俘虜康澤的過程,寫過一篇回憶文章,現節選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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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所有地道口都被我們封鎖起來了。我帶著高懷禮、小王、韓排長和一個班的戰士,隨著這個名叫傅起戎的康澤的侍衛副官進入了地道。

地道裡很黑,但我們早準備了一支長長的五節電筒,強烈的光柱把地道裡映得通明;我們東彎西拐地找了一個來回,仍沒有找到。有的傷兵說見他進來過,可是不知道他藏到哪裡去了。

我們決定再進行第二次搜尋。每一具屍體都翻過了,每個傷兵都被檢查過,我們一路走一路問:“這人是不是?”“那個像不像?”然而傅起戎總是說:“不是!不是!”

屍體散發的惡臭簡直要使人頭暈了。小王被屍體絆了一交,他氣得罵起來:“康澤呀康澤,你就是有孫悟空七十二變的本事,也要把你剔出來!”

我決定再進行第三遍搜尋:“所有連線地道的塌碉殘堡都要翻一翻。”

來到靠近被我營爆破的大碉樓附近的地道中時,死寂的空氣驀地傳來一聲沉濁*。我們的電筒立即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光柱正照著進碉樓的洞口,洞口有一個傷兵,還有半截死屍,腦袋已經被炸掉了一半,血還在滴著。通訊員高懷禮用刺刀把死屍挑了下來,我們立即見到一個滿身血汙的人躺臥在裡面。他的大腿上橫躺著一具屍體,脊背枕在另一具屍體上。看來這人是企圖混在死屍堆裡,逃避被俘的一個活屍!

“你是幹啥的?”我厲聲喊道。

傅起戎顫慄了一下,“哎呀!”一聲,拔腿就跑。我拉住了他。從他的行動中,我們立即明白了混在死屍堆中的人正是我們搜尋的“目標”。

我們把康澤押出了破碉,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原形了:他穿著一件國民黨士兵的綠襯衫,短褲衩,一隻腳套著士兵的藍色短襪,另一只則光著腳丫子,渾身上下塗著別人的血汙;他光著腦袋,滿臉橫肉,有幾處皮傷出了一點血,使得他的灰黃的臉顯得更難看;他的大嘴巴幹張著,眉毛像是斜放在眼睛上的兩把刷子,兩隻眼睛還殘留著狼一樣的兇光。不過,此刻他已癱軟得像一條蚯蚓了!

在六縱指揮所裡。

王近山“會見”了康澤和郭勳祺。

王近山對郭勳祺還有印象,見到他時,微笑著說:“沒想到這回又相見了,不打不相識啊!”

郭勳祺一臉羞愧,歎服道:“當年紅軍過四川,我這個師長沒能擋住你這個師長,不過那次我逃脫了,這回我這個副司令沒能逃脫你這個司令的手啊!郭某佩服!”

頭部負傷的康澤則一臉呆相,看著眼前這位傳奇色彩的共軍司令員,身邊雖然還放著柺杖,但眉宇英武,氣度儒雅,與自己想像中的“土包子”完全兩碼子事,便斗膽請求道:“我可能會殘廢呀!貴軍可否……”

王近山沒有讓康澤說下去,便道:“放心,我們會盡力給你醫治,不過,就算你真的殘廢了也比我強啊!你從今往後可以高枕無憂地‘休養’了,可你看我也殘廢了,而你們的蔣委員長硬是不允許我休息呢!”

本章節選自《利劍出鞘——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二軍征戰紀實》一書,該書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可在網上購買到實體書!謝謝您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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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襄樊戰役於7月16日18時結束。

參戰部隊打掃戰場後,當即撤離襄陽,北渡漢水休整。

7月23日,六縱召開襄樊戰役總結表彰大會。

據戰果統計表顯示,襄陽戰役,殲滅國民黨軍第十五綏靖區司令部、第一O四、第一六四旅全部和第一六三旅大部,俘獲司令官康澤和副司令官郭勳祺以下1.7萬餘人,斃傷5500餘人。收復襄陽、樊城、老河口、谷城、宜城等城鎮,繳獲化學炮4門、野炮1門,迫擊炮44門、六零炮10門、小炮45門、步槍4400餘支、輕機槍305挺、重機槍53挺、汽車10輛、騾馬123匹、法幣507億元和大量彈藥、糧食、物資。

中原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在《襄樊戰役講評》中說:“襄樊戰役從戰場選擇、戰機捕捉到戰役部署和指揮,都體現了解放軍機動靈活的戰術原則。這一戰役的勝利是由於敵我兩軍戰於豫東、平漢線,將敵主力吸走,襄樊孤立,蔣白初判斷我無主力攻襄,襄陽可以固守,發援較遲。一到我攻下,援兵已來不及。極似打籃球,雙方互相牽制,以一人乘機鑽隙投籃的方法。

“此次襄陽攻堅作戰中,六縱李(德生)旅出力最大。從作戰開始,每戰皆擔任極艱鉅之任務,旅團幹部親臨前線指揮,及時督促檢查戰前各項預備工作,在困難條件下自己想辦法,不叫苦。尤其四十九團‘劍刺三關’,三營攻下琵琶山,打破了敵人山地防禦體系的缺口;二營奪取真武山,打通了我攻入西關的走廊;一營突破前沿,對攻克襄陽城、全殲守敵起了決定性作用。其戰鬥士氣之旺盛,戰前組織準備之充分,以及作戰指導之靈活與堅決,應為各參戰部隊學習。”

中共中央也給六縱總結表彰大會發來了賀電:

祝賀你們在襄樊戰役中殲敵2萬餘人。解放襄陽、樊城、老河口等7座城市,並活捉蔣系法西斯特務頭子康澤的偉大勝利。這一漢水中游的勝利,緊接著開封、睢杞兩大勝利之後,對於中原戰局的開展幫助甚大。尤其是活捉康澤更給全國青年受三青團特務迫害者以極大的興奮。尚望繼續努力,為徹底解放中原而戰!

表彰大會上,中原野戰軍授予“劍刺三關”的十七旅四十九團“襄陽特功團”榮譽稱號,並榮記特等功一次;授予首先突破西門城垣的十七旅四十七團一營“襄陽登城第一營”榮譽稱號。十八旅五十四團二營活捉康澤、郭勳祺,和十六旅一營繳獲化學炮,均榮立特等功一次。十七旅開闢城西走廊,主攻,奪城,貢獻大,全旅記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