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聞人。"
沈童追上了聞人臻,但是聞人彷彿沒聽到似的,眼神空洞呆滯。
在沈童眼中,這個喧囂的夜晚,孤單的人,好像唯有眼前身邊的這一個。
一個人,無處可去,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他的手,橫起來,落在聞人的肩膀之上,他終於有點意識了,轉過來看他,"童?"
他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比重感冒患者犯病時還要來的嚴重。
而且,他的眼神,還沒找到聚焦的一點,有些不確定的。
"是我。"
沈童不知道他到底在剛才有了怎樣的經歷,這樣驚慌失措到不知所措的聞人,自己還是頭一回看到。
他的臉色,在夜色下,尤為蒼白和倦怠,溼冷的風,吹起兩個人的衣角。
"童,我..."
胸口突如其來的鈍痛令他喘不過氣來,突然他拉住沈童的胳膊,慌亂的象個孩子,
"我..."
他發現那些話,是這般的難以啟齒,他需要傾訴,需要宣洩,需要有人為自己出主意。
因為痛苦和自責交替噬咬著他的心,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陷入了可怕的沉寂當中。
剛才這一路沒有知覺地往前走,好像讓他回到了五歲那一年,嚴可欣的離開,聞人炎跟聞人秦以及他們母親對自己的懲戒跟捉弄。
他被關入了地下室,沒有吃喝,若不是被人僥倖發現,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些天,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外頭雷聲暴雨,明明那些聲響很大,但是他卻覺得周圍靜得可怕,孤寂跟黑暗將他給團團圍住。
他喊得嗓子都啞了,沒人來救他,恐慌、無助、孤獨圍困住了他。
直到他被救出來後有一段時間他都不敢在風雨交加的雷雨夜中安然入睡,寧可睜著眼睛到天亮,他懼怕那一段過程,看了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才克服這種恐懼。
那是怎樣的痛苦跟折磨?
他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如今這種滋味再次將他吞噬,甚至有過而無不及。
習慣了一個人,期盼過有個人能夠帶自己走出那樣的暗無天日,但是沒有,從來沒有。
他以為他等來了,昨天,前天,下班後回到家看到她的身影。
但是殘酷的真相被宋柯戳破以後,現在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心裡空蕩無底慌得他的心落不到實處,他像是丟了魂魄一般,混沌茫然。
若是沈童不攔住他,他會永無止盡地往前走下去,直到再也抬不起腿來。
前些天來的欣喜跟安寧,全都是偷來的幸福,頃刻間,儼然已經化為泡影。
"聞人,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悲之後的人,也沒此刻聞人這般的狼狽。
聞人的神色反常,幾次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沈童很是心慌。
"你慢慢說。"
他平靜的注視著聞人,目光平和,想要一己之力,給他些力量。
"童,我錯了。"
聞人臻的語氣卻悲觀到了極點,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結。
他修長的手指揉捏著額頭,他的腦子不停的運轉著,卻不甚清晰。
他的嘴角微抽,"童,我真錯了。"
沈童摸不清頭緒,不過以自己的聰明,想到能夠讓聞人情緒這樣大起大伏的,應該唯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便是季璃昕。
這樣脆弱的聞人,讓自己起了悲憫之心。
季璃昕到底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讓聞人這樣的失常、悲觀?
"聞人,她說什麼了?"
沈童看不過去了,循循善誘道。真想把那個該死的女人拖到聞人面前,把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快搞成神經脆弱了。
"童,原來我跟她離婚的時候,她有過孩子的。"
他低低地道。
這樣的聞人,看著有些可憐。
沈童難以置信,但是這樣的聞人,他根本就開不了口唾罵。
當初他們離婚的時候,自己就持反對意見的,但是根本就無法左右到聞人。
在跟悠悠跟阿修重逢之前,他或許無法體會聞人此刻的心境,但是此時,他懂,什麼都懂,能夠理解聞人的悲涼。
若是悠悠當初狠下心來,阿修便不會存在這個世上,雖然他一直看自己不爽,但是那個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就算他看自己不爽,自己看著他也是驚喜交加的,還有的是感動。那是自己跟自己所愛女人愛情的結晶,當初悠悠願意生下他,便表明他們之間的緣分,還未斷絕。
季璃昕當初做的決絕,其實也不能怪她殘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畢竟,當初聞人也有錯。
自己也有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個時候,任何的勸慰都無法抹平內心真正的傷痛。
若是悠悠告知自己曾經她拿掉了阿修,也許此刻自己的內心,比聞人更加的難受。
沈童表面還能力持鎮定,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童,那個孩子沒了。如果他還活著,應該有這麼高了。"
他比劃著,沈童看著都為之不忍。
聞人這般在意那個失去的孩子,表明他對季璃昕的感情,又在無形中增加了。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連自己都無法讓悠悠對自己釋懷,更別提聞人了?
"聞人,你們若是在一起,以後還是會有孩子的。"
沈童嘆息,感情的事情,最難以決斷,季璃昕對聞人的心,自己看不出來。聞人倒是將自己徹底拖入那番死水裡去了,彌足深陷,再也爬不起來了。
"童,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她對那個孩子的感情,比我來得深,我無法想象她躺在冰冷的手術室內拿掉那個孩子的場景。"
"童,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了?"
"童,我不想回去,至少現在,我還需要好好想想,我需要靜一靜,我們去喝酒吧?"
月華濯濯,宋柯攥著季璃昕的手依然沒有鬆開,她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裡,也沒吭聲。
"你怎麼不問?"
她的一直沉默,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他的手上,在她琢磨不透的眼神中,他悄無聲息地松了手。
"你若是不想說,我問了也無濟於事。"
她輕描淡寫地道。
"我以為你會問的,小昕,我不敢保證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曉,但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只要你問,我必當會回答,絕不藏私。對你,這一條永遠有效,在我有生之年。"
他聲音有些啞,彷彿說出此話甚是艱難,但是掩不住的懇切。
言罷,有自嘲地勾了勾唇,"不過我想等到我死了後,你也不會朝我開口的。"連酒吧的盈利,她都分文未動,他便知道自己的機會很小。
就算他再付出,她不願意接受,他願意等,她不想要他等,他有耐心,她比他更有耐性。
算起來,他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優勢可言,在她面前的自己,似乎一無是處。
大哥結婚的時候,曾跟自己說過,"柯,別讓愛情束縛住了你。"
大哥結婚的前一夜,跟他的女友徹底了斷了,從此跟大嫂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
大哥如今生活也算滋潤,大嫂是個識大體的女人,處處為大哥著想,大哥不像別的高幹子弟那樣結了婚還在外頭不改風流習性,他一直知道自家大哥是個負責人的男人,誰嫁了大哥,以後定是幸福的。
就算沒有愛,也有責任,所以大哥對大嫂存了虧欠,但是除了愛情,什麼都給了。
雖然那個時候不太明白大哥為何要說這話,他那個時候,心比天高,覺得這世上的女孩沒一個能夠入自己的眼,後來沉醉在裡頭,無法自拔,才明白了大哥的那句話。
得到了失去比得不到還要來得痛苦,若是當初自己沒有出國,也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他拿出國作為交換,為了兩個人的將來,沒想到卻從此輸了她,將她徹底推向別人的身邊。
聞人臻算起來,比自己幸運上很多,就算小昕對他再冷淡,他們之間的牽絆卻比起自己跟天澈而言,都要來得深。
連老天,都冥冥之中站在他那一方。
"不是天澈說的。"
他手的青筋慢慢突起,眯著眼看著遠處的燈海道。
季璃昕"咦"了一聲,此時倒是生出了幾分疑惑,她以為是天澈說的。
"那家醫院是我的。"
所以,那些資料,就算被壓下的,還是能夠輕鬆到手的,他曾跟底下的負責人交代過,若是有一個"季璃昕"的女人來醫院,需要多多關照,給予最好的最貼切的照顧。
在她懷孕的時候,他不知道她會選哪一家醫院臨產,所以吩咐了下去,後來正巧那負責人整理檔案翻出了那麼一份藏起來的病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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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幾年前的事情,被他給獲悉了,並且還知道了這事,天澈處理過。
"喔~"
她聽了,也沒很大的反應。其實這事,她也沒想過此生都不會被人提及,總有一天會有人知道的,就像是灝灝的身世,總有一天會被戳破的。
秘密從來都不會永遠是秘密,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