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居高臨下，俯瞰洪澤湖，澹澹妖氣中夾雜著一股冰涼，以及很微弱的龍氣，想來是冰蛟之流成精。
又往北行了一天，孟凡順利抵達這片水域，它談不上歷史悠久，但再過千年，也勉強可以躋身名山大川之列。
最出名莫過於大閘蟹。
“百姓安逸，談不上富裕，但卻能夠享受到地利，吃飽穿暖。”
“想必是個不錯的妖怪。”
低語聲中，孟凡挪動身形，出現在湖中一灘細長沙洲上。
“道長？你……”
有靠在附近休息的捕魚人愣在原地，此地位於湖中，沒有小舟怎麼過來？而且是忽然之間出現。
“隨意下來看看。”
孟凡笑問：“老人家，魚獲可好？”
“回仙人，一切都好，小老四十有六，自打記事起這裡就風調雨順。”
漁夫將他當成了下凡視察人間的仙人，忙不迭回答。
古人是相信這些東西的。
風氣與現代不同。
趕了幾天路，孟凡對此深有體會。
兩人聊了一會兒家常，平緩湖泊中沒由來湧出漩渦。
一隻半丈寬，比磨盤還要大的青色大閘蟹出現在眼前，手裡還拄著鐵叉，言語頗為客氣道：
“真人，我家主人在龍宮設宴，請您下水一敘。”
乖乖，如此肥大。
這要是清蒸，能出多少蟹膏？
若母蟹有黃……
孟道長及時回過神來，並立刻自省，最近吃好東西有點上癮，差點打破底線，先前就給自己定下規矩：
開了靈智的妖怪，只要沒有害人，耐心吞吐月華修行，他一概不吃。
“帶路。”
說著，目光投向自稱【小老】，年齡只有四十六的漁夫。
以現代人眼光去看，這勉強也算年富力強的時候，至少跟老沾不上邊，而在古代，其實連孫子乃至重孫都已經抱上了，身體也早就走了下坡路。
“既然有緣相遇，這枚靈藥便贈與你，若保養得當，可長命百歲。”
不管走到哪裡，孟道長都不忘人前顯聖，隨手丟擲一枚談不上稀罕的血氣丹，保證其一身體力恢復至三十歲，灰髮轉烏。
如此，一個可以被當地官府上報朝廷的祥瑞，就此誕生。
由於提前做過功課，孟凡知道，有一種名為人瑞的說法——
國家有德行的高齡老人越多，就越值得朝廷大書特書。
做完此事後，孟凡掐訣分開湖面，在老漁夫注視下，一步步踏入水中。
不同於暗潮洶湧、泥沙翻飛的江水，洪澤風平浪靜，底層湖水格外清澈，潛進去約莫三十丈，也就是百米左右，便看到某片區域金碧輝煌，正往外散發著澹澹光芒。
有點西遊龍宮的樣子……
暗中評價一句，孟凡隨帶路蟹將加快速度，朝著那略顯秀氣的宮殿群行去。
簷下樑上高掛凋龍燈籠，門窗處點綴珍珠，雖不比影視劇中龍王殿那般用海量夜明珠點綴，卻也能夠看出，主人用了心思，遠勝長江惡蛟。
“算是富麗堂皇了，就是只有三間宮室，格調連王公諸侯都不如……”
暗語至此，孟凡突然轉念一想，而今人道大興，居於洪澤一隅的蛟龍之屬，怎麼敢僭越行事？
諸如昊天上帝，方能承受皇帝大禮參見，而掌管華夏四大水脈的四瀆龍神，才獲得人道至尊恩典，得俯首稱臣。
上古先秦，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等到了唐朝，龍神首次獲得加封，河瀆封靈源公，濟瀆封清源公，江瀆封廣源公，淮瀆封長源公。
即長江龍神為廣源國公，若想封王，得等到宋朝康定年間，位格才能達到鼎盛。
此外，神道雖隱約超越人道，但也得看什麼神……
念頭急轉之間，孟凡在平整的青石板上站定，打量著身前。
一隊隊蝦兵手持鋼叉，看起來有模有樣，身長約五唐尺，即一米五，算是較矮的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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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通報吧，我受你家主人邀請，前來赴宴……”
話音未落，龍宮殿門敞開。
孟凡也不猶豫，邁步而入。
現如今，天界與人界之間的通道並未斷絕，他北斗七元真人在仙界有品級，於人界還有個五品散官頭銜，到哪兒都不必怯場。
設宴請我，所為何事？
在蝦兵蟹將崇敬的目光中，孟凡進入龍宮大殿，剛入門便看見一秀氣女子迎接，氣質肉眼可見的冷，都騰起陣陣冰霧了。
此外，還有兩隻擺脫妖體，腰肢纖細，明顯充當侍女的蚌精，以及一隻老頭相貌的龜精。
再算上引路蟹將，門外站崗的十二只蝦兵，草臺班子也算成了。
比惡蛟懂禮數。
“妾身姓雨，為此地主人，道長請上坐。”
螭，若龍而黃，北方謂之地螻，從蟲，離聲，或無角曰螭。
孟凡隱約看穿了她的真身，一條無角之龍，若是路過王公府邸，可以在簷翹起的部分看到相關紋飾。
“叨擾了。”
寬敞大殿內格外空曠，設有面對面的石臺一張，石凳兩件，風格原始粗狂，而桌上沒有肉食。
三碟靈果。
一壺清冽靈酒。
想想也是，純種螭龍世間只有一條，為大龍神九子之一。
眼前這位應當是有絲縷血脈，一點點由水生之物修行而成，像這種身蘊輕靈之氣的妖精，都有惻隱之心，一般不會拿同族待客——
龍種多是水龍與地龍，水龍通常指水屬生靈修行所化，而地龍通常為地上爬蟲所化，即蜈蚣之流所化，大多毒性兇勐。
“道長請。”
“雨居士請。”
氛圍尤為尷尬。
若是長袖善舞的龍王爺便好了，孟凡與之吃酒暢聊，談玄論道，不多時就能消除隔閡。
而對方卻是條冰螭，生性就冷，從內到外，若硬擠微笑，越看越不像回事，不如不笑。
不過，孟凡也看出來了，對方無甚惡意，如此“熱情”也的確有所求。
關鍵時刻還得看龜丞相，不愧是活了數百年的老公關，能說會道。
在孟凡配合下，很快便把氛圍稍稍緩和，一邊斟酒，一邊適時提出了請求。
“道長此行必然能獲兩位聖人青睞，北上時，已有紫氣加身，凝結成雲、浩浩蕩蕩，宛若太上西出函谷，小妖欽佩……”
“我家主人想要得朝廷冊封，護佑一方安寧，保洪澤周邊百姓兩百年平安、風調雨順，借功德飛昇。”
冊封？
神位確實需要朝廷認可，否則就是淫祀，當地官府發兵圍剿、天下正道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