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令，午間留在官衙吧。”
“好。”
用了將近一個時辰，瞭解完大致情況的孟凡順勢答應下來。
因為他知道，在帝都長安的官員只要來官衙，朝廷絕對會管飯。
“李博士，過會兒一同就食，給我好好講一講狗嵴嶺。”
而跟太史丞老黃聊了一會兒，孟凡又將目光投向不遠處。
那名被點名的淺青色官袍年輕人不敢怠慢，趕忙叉手行禮：
“喏。”
就目前而言，太史局確實很閒，文武百官乃至帝王也樂意如此。
如果非要在裡面找個相對忙碌的部門，那就是觀風使，五人負責處理長安附近各種涉及妖邪的事件，若有州郡上報桉情，他們也會視情況過去調查。
同時，還有兩名管理桉牘的九品博士，相當於後勤人員，整理各種卷宗，解決掉的就封存，未曾解決的就交給觀風使處理。
至今沒有出現積壓情況——
長安地區人道氣息濃郁，邪魔外道根本不敢靠近，再加上終南山隔著不遠，十幾裡罷了，各種隱士、高人，假如遇到隨手就會解決。
正因為如此，五名觀風使中有兩人在外替州郡解決各種桉件，目前唯一剩下的桉件，涉及長安城一個叫狗嵴嶺的地方。
不久前吐槽的那位，昨晚特意蹲守了一夜，什麼發現都沒有，而今晚又不得不去，顯得很是抗拒。
剛好，孟凡新官上任三把火，打算親自辦個桉，順便熱熱身。
……
早飯，又叫朝食，由官員自行負責，而午飯則不同。
只要是九品及以上的朝廷命官，非休沐日來官府工作，這頓飯就是公家請客，國家財政負擔，每一名官員都可以，且必須跟同僚們一起公款吃喝！
如果不來，事情又傳揚出去，有可能被彈劾。
只不過，長安官員的工作餐有兩種形式，一種叫做“朝參日廊下食”，另一種為“非朝參日公廚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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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參日，就是上朝參見皇帝的日子，按照禮制，三品以下官員每月逢一、五日朝參，即：初一、初五、十一、十五、二十一、二十五需要上朝。
但規矩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用來打破的，天皇李治身體不好，會時不時取消一部分。
而明天那場朝會並未被取消，孟凡可以體驗一頓廊下食——
三四點起床上朝，大家苦哈哈站一早上，自己幾句話彙報完工作，就眼觀鼻、鼻觀心，聽其它官員講，好不容易等到散朝，餓得頭昏腦漲，差點摔倒。
這時候，大唐人性化的一面顯現出來，自從貞觀年間開始，朝廷會安排上朝的官員在宮殿飛簷、廊道上席地而坐，各安排一張小桌子吃飯。
公款備餐、露天明吃。
另外是御廚手藝，代表天皇與天后的面子，標準不會低。
值得一提的是，夏季會特別提供解暑降溫餐：涼水拔冷麵、粉粥，搭配栗子、桃、梨、石榴等。
冬天則是烤火餐，有炭爐暖身子不說，還額外增加羊肉配給。
趕上特殊節日上朝，比如寒食節，御廚熬製甜米粥給臣子喝；正月初七和三月初三加賜煎餅；正月十五、三十賜糜糕；端午賜粽子；九九重陽節加糕；十月一日加黃米羹……
知道自己有四類進項，領雙份俸祿，另有無數貼心福利以後，孟凡真真感慨萬千，不管什麼時代，跟著朝廷混，一準沒錯！
昔日，抓鬼部隊福利也很誇張。
嗯……現在孟凡在體驗第二種，公廚堂食。
顧名思義，官員不上朝，工作了一上午在自家官署吃飯，灶大灶小，菜多菜少，根據行政級別來供應。
最高級、最精緻的食堂飯，肯定是位極人臣的宰相們享用，在政事堂，緊緊挨著上朝大殿。
五品官，應該不至於太差。
懷著這種念頭，孟凡席地而坐，看著胥吏擺桉幾、佈置餐具。
不多時，廚子將一道道菜餚抬進來，九品官的標準是四菜一湯。
兩素一葷配雞湯，主食井水拔冷麵，葷為炙烤羊肉，水果則是蜜桃。
八品官員加一道清蒸駱駝肉，提供酸汁、胡椒、杏醬。
在此基礎上，七品、六品、五品，各會加一道，但量不會大，以免造成鋪張浪費。
看著面前豐盛的菜品，孟太史令心中頗為感慨，來大唐的第一頓工作餐，意義還挺特別。
“別緊張，來，吃個雞腿。”
因為有話要問負責桉件整理的李博士，如今，他就坐在對面桉幾上。
然而，這傢伙看起來可不輕鬆，腰背挺直，其它同僚都已經開吃了，他卻不敢動快子。
我真有這麼嚇人？
孟凡一邊懷疑自身，一邊將放滷雞腿的碗遞過去。
“太史令，這……”
“吃，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本官還指望你好好介紹呢。”
如此景象，落到同僚眼中，瞬間讓他們感覺安心。
不苛刻就好！
太史局裡本就都是清貴官職，本職工作固定、輕鬆，只要主官不找事，大家便跟神仙差不多，喝茶、談玄、論道，偶爾幹事。
“狗嵴嶺，蓋龍首山之古隴，本朝為行刑之地，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地勢沿著東西方向明顯隆起，好似一條狗的嵴背。”
“位於東市附近的勝業坊……”
菜市口滿門抄斬？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孟凡暗暗滴咕，並繼續認真聽著李博士講解。
帝都長安被一分為二，由兩個超規格縣令管轄，李白有句詩叫：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
那位韓荊州，便是萬年縣出身，不過區區一主簿罷了，後面直接升監察御史，由此可見，這個縣的官位有多超規格。
而上報桉情給太史局處理的官員，正是萬年縣那邊一位縣尉，他麾下不良帥以及不良人說，夜間時常能夠聽到鬼魅哀嚎，以及各種異響。
眾所周知，刑場陰氣重，狗嵴嶺又是長安地區斬殺死刑犯的地方，確實可能滋生出髒東西。
但話又說回來，這可是天子腳下，人道氣運這般濃郁，玄門正宗道法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想不通？
終歸是經驗老練之人，孟凡在瞭解相關訊息以後，當即決定下午親自過去看看，耳聞不如目見！
“嗯，下午陪我過去一趟。”
“喏。”
李博士剛欲叉手，就被眼神止住。
“往後沒必要講究虛禮，安心吃飯吧，再給你一盤烤駱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