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聖人作主，我們新羅一向就位於倭國上席，今日他們無端挑釁是何居心？”
新羅副使官話說得很流暢，衣著也跟長安百姓無異，就是華麗了一些，除了眼睛小一點以外，鼻樑有些塌以外，說是唐人也沒誰會懷疑。
倭國正使眼見百國使臣都在鬨笑，新羅使者又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立刻變得著急起來，催促通譯趕緊說話，把到底什麼情況給講出來。
“聖人，官有上下之別。”
“國有大小教化之分。”
“新羅又小又窮，憑何位於我國上席？”
通譯很快將倭國正使的意思全部表達出來，然後大殿陷入了寂靜。
所有人都在等待天后的詔令。
新羅使者對倭國人怒目而視。
什麼又小又窮？！
若非顧忌場合，兩者恨不得上演全武行，必須幹掉對方才行，畢竟早在這之前，兩國就積怨頗深——
由於對馬島之故，倭國時常藉此為跳板侵略新羅，早在五百年之前，一個叫神功皇后的女人，就曾在攝政期間，懷著孕親自踏出對外入侵的第一步。
孟凡頗為好奇地看著這位姑母，想知道她會怎麼做。
然而……意外總是在發生。
“別爭了，不如你們比鬥一下吧，哪家贏了，往後就坐上席。”
一個高鼻骨，臉色略深的男人站了起來，大大咧咧道：“本使可以主持公道。”
“胡言亂語！”
下一刻，有御史站起來訓斥：
“邦交無小事，怎可用凋蟲小技，逞匹夫之勇，來分高下？真是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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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過是吐蕃使者，怎敢僭越，替上國、替聖人做決斷？”
有三品宰相附和御史，眉宇間盡是鄙夷與不屑，彷彿看到了野蠻人。
唐與吐蕃之間為了安西四鎮之間，展開了長達數十，甚至上百年的拉鋸戰，各有勝負，後者主要依靠地勢等因素，使唐無法徹底將其攻滅。
尤其是大非川之戰，唐軍遠道而徵，供給不暢，且將領不和，最終導致了唐朝開國以來對外作戰中最大的一次失敗，吐蕃一躍成為能在西部地區與大唐分庭抗禮的豪強。
得虧前兩年大唐獲取了不少區域性勝利，重新將安西四鎮奪回，且正在籌劃著再一次攻滅吐蕃。
簡而言之。
吐蕃有底氣跟大唐叫囂，連帶著使者也是如此，故而，兩國之間關係並不好，大唐只是講究禮數，不願意為難使者罷了。
不過，越來越多的文武官員開始訓斥，尤其是察覺政事堂宰相們的態度以後，他們隱約明白過來，這恐怕是又要動兵了。
“那你們來斷吧，誰該坐什麼位置。”吐蕃使者不耐煩道。
說實話，孟凡看他很不爽。
一個使者，替主人做決斷，何意？
莫非真就是蠻子？
目光再度投向武則天。
“宴會過後有擊鞠表演，既然兩國間有爭議，那就比上一場吧。”
“喏。”
“是。”
“我們吐蕃也要參加！哪國願意迎戰？”
倭國和新羅的使者雖然一臉意外，但聖人的話就是天意，連他們的國王都不敢公然表示違抗，何況他們。
至於吐蕃，傻子才跟其打球，純粹是找輸。
“那就由羽林軍著將士來吧。”
威嚴的聲音傳遍大殿。
金口玉言一出，使者紛紛為此做準備，開始從自家使團中尋找善於騎射之輩，打算在鞠場上找面子。
球場就是戰場？
孟凡本打算早點離開，駕雲前往淮水奉旨斬龍，眼下發生了這檔子事，倒也不急著離開，看場比賽再說。
公元七世紀東亞德比？
第一戰：
中古小日子對戰中古小西八！
腦海中浮現出古怪念頭，同時，下面不少國家的使節趁機起鬨，樂得看熱鬧。
而唐朝這邊，貴族大臣起鬨得倒是比較少，但臉上卻充滿了期待，本國騎士可沒有軟腳症，完全可以期待長安健兒接下來的精彩表現。
……
瑞煙深處開三殿，春雨微時引百官。
麟德殿本就佔地極大，還有閣樓、圍著主殿的廊廡，完全可以舉行擊鞠比賽。
“阿孃，為什麼不去大明宮梨園，我記得那裡也有馬球場。”
“……”武則天。
有那麼一瞬間，孟凡感覺便宜姑母被拉下了神壇，竟然也會被孩子問無語，無非就是氣氛到了，就近開始比賽……亦或者，她不想走太遠。
周長一千步，東南西三面用厚重欄柵圍住，而正北方地勢很高，明顯是觀覽之地。
有一處三層閣樓，視野格外開闊，上面設有黃傘羽扇，天後坐於正中，旁邊則是太子、皇子、公主，以及道袍翩翩孟道長。
正臺旁邊還有一個稍矮的副臺，吐蕃使者和朝廷大臣就在那邊。
“那就是太平公主嗎？”
“甚美，應當嫁給吾主。”
由於說的當地土語，孟凡聽不懂，只覺得他很猥瑣，不管是目光，還是樣貌，亦或者氣質。
事實上，前幾年吐蕃就有過類似的請求，但二聖想都沒想直接回絕了。
他們就一個女兒，最小的么女，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她，還遠嫁蠻荒之地？
公主已經出家為道，不嫁！
這就是當年的回答。
何況李治在位期間，打得東突厥、薛延陀、西突厥、高句麗、百濟、吐谷渾、吐火羅等國跪在地上叫爸爸，剩下那個吐蕃也不敢大放厥詞，他怎麼可能拿親女兒搞和親？
球場的地面用黃土一寸寸砸平砸實，為了讓馬兒奔跑時不起塵土，影響高處視線，此刻正在用油反覆澆鑄。
不多時。
球場平滑如砥，光亮如鏡，很快這裡每一寸黃土都將進行激烈的爭奪。
賭上國家顏面的戰鬥！
小西……咳咳，新羅贏了，他們就延續傳統，每次宴會，乃至其它慶典，都能坐在倭國前面。
而倭國贏了，則反之。
“這次本來是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宮內禁衛之間比鬥，沒想到變成了這樣。”太子李賢搖搖頭，似乎感覺有些荒唐。
當新羅跟倭國比完以後，吐蕃也要湊熱鬧，因為其它國家的使團皆不願意參與，也沒有這個實力，只能交由宗主國大唐來戰。
人爭一口氣，何況國家？
不僅有文武百官，還有各國使節，這場因意外導致的擊鞠比賽，可以當成戰爭的預演，武則天已經下令大唐馬球隊：只許勝不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