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最後一排位置，嶽龍剛拿著手機很忐忑，因為這是他十幾年來要做的最大一個決定。
並不誇張。
他沒參加過高考，更沒參加中考，輟學出來打工的。
打工的時候幹保安、服務員、打雜的這需要什麼決定，別人不要自己走就行。
但眼前不一樣，一個月一千出頭的服務員去換一個可能很久沒有收入的工作，是個人都會猶豫。
別說還是在燕京這麼一個高消費的城市裡。
你沒有錢怎麼活。
關鍵也多虧三哥，如果不是三哥陪著，只有他一個人被趙老爺子叫過去學，可能打死都不去。
所以眼前有一個機會，願意跟著他一起試試。
拿著手機嶽龍剛終於把電話打過去了。
他知道家裡現在還不可能睡，父親賣饅頭的，一個做生意的人怎麼可能早睡，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所以他真想改變家裡窮的現狀。
電話很快打通了，然後傳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
“喂！”
“爸！任還沒睡嗎？在準備明天賣的？”
“快完了，在燕京過的怎麼樣？這麼晚打電話有點少見。”
聽著爸的聲音，嶽龍剛咬著牙終於挑明事情，“爸，最近一段時間俺可能就不往家裡寄錢了，要去換一個工作，是在劇場裡面上班，但不掙錢給人當學徒去。
不知道中不中。真可能一分錢都沒有。”
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清楚，尤其是錢，他們非常在乎這個。
而另外一邊的聲音卻沒有感覺到一點意外，只是略微的擔心，“有確定過沒有，是不是騙人的？燕京騙人的地方可不少，到時候可注意點。”
“任放心，俺好好看過啦，一定沒問題！就是一開始不會賺錢。”
“看好就去吧，學習一點是一點，家裡挺好，山村裡也不需要花什麼大錢。現在讓任娘說說話。”
“中！”
……
簡單打了一個電話，嶽龍剛心裡便踏實了，父母至少是願意讓自己去的，於是轉頭看一眼孔德水。
“三哥，你那邊怎麼樣？”
“我這邊就別說了，家裡一般都是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會有什麼錯。”
“那我們多久正式過來學習？”
“再幹一個月吧，這一個月正好拿點工資然後和趙老爺子多聊聊。”
“好！”
嶽龍剛不斷點頭，同時心裡吐出一口氣，但低頭一想頓時又來了問題，那就是他的口音。
他現在河南話還沒有全部擺脫，想要表演肯定是要說普通話，到時候只能不斷的練。
不過這樣的話，他的門檻可就比其他人低了。
要在這個事情上花費太多功夫，他也曾經偷偷練習過，可是一邊打工一邊學，的確是困難。
外加上每天晚上都累，哪裡有什麼心思堅持，就一直拖到了現在，可現在真不能拖了，不然郭老師他們都很可能不要他。
對於這一點如果明天能去，一定得好好問問。
要是不要自己，一切都是白費。
就這樣，兩個人坐著公交車返回了飯館提供的住宿附近。
而此刻的德芸還在演出。
為了跨年，必須要演到午夜，但時間也快了，現在正是郭得剛和張聞順表演的一個攢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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攢底說完又是他們的一個大返場。
有點類似後世的謝幕。
但時間控制的很死。
所以在十一點五十八分的時候，郭得剛和張聞順結束了表演，並立刻帶著笑容把在側幕的全部演員給叫出來。
叫出來站在舞臺上那一刻也沒有多少人，但已經是現在德芸很不錯的陣容。
而等零點一過。
郭得剛帶頭和觀眾們一起跨年以及說幾句祝福話語。
說完，劇場便有結束的意思，。
“今天真是仰仗您各位捧著我們這些相聲演員，我看剛才走了大概四分之一朋友。實在沒辦法，太晚了，不然回去就沒有車了。
而即便如此您各位還有這麼多人沒走，我打心底裡感謝。
那麼在最後您各位點什麼我們來什麼，零點已過，咱們再來最後一波熱鬧。”
郭得剛的話語不客氣，下面觀眾更是不客氣，元旦他們肯定也放假，自然得好好玩一晚上。
立刻有扯著嗓子喊的。
“來一個叫小番！那個不錯！
”
“對！叫小番！
”
“來一個老郭！
”
“老郭！叫小番！
”
……
熟悉的觀眾知道郭得剛嗓子不錯，曾經還聽過他的叫小番，到最後要散場了，不聽一嗓子心裡就不得勁。
“那我就唱一個四郎探母的《叫小番》，大夥兒都痛快痛快！”
郭得剛聽見這麼多人喊，的確是盛情難卻，站在話筒後表情一凝，氣勢一聚，直接開口就來。
“一見公主盜令箭～～不由得本宮喜心間～～站立宮啊～～門～～
叫小～～番！
！
！
”
“呵！
好！
”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一嘎調勐升，下面還沒走的觀眾們整個晚上的喜悅算是在這一下給迸發出來了，至於開車的來的那幾位，其實是透過侯先生演出然後好奇過來看看的。
這一嗓子算是瞭解他徒弟是什麼本事了。
“也是好久沒唱了，今兒的確熱鬧熱鬧。”
郭得剛一邊拿著桌子上的白手帕擦汗一邊開口，同時回頭問一下時間。
“行了各位，實在是太晚了。在最後我們唱一個德芸社的《大實話》就得散場，您得回家睡覺，不然老婆孩子也擔心。”
觀眾：“沒事打過招呼啦！說一個通宵！”
“再多給點。”
……
觀眾還要喊，郭得剛是真的開心，但心裡的確也愁得慌，的確太晚。
不過要多給點肯定也多給點。
“這樣吧，讓孩子展示展示，我來歇會兒！雲飛你好好來一個！”
“嗯！”
一點頭王雲飛走上了舞臺，來到師父和張爺爺身旁，“我也學唱一個戲曲吧，《康茂才擋陳友諒》！您各位有懂行的別怪罪唱的次。”
孩子一要來。
觀眾們肯定同樣歡迎，同時張聞順也給他讓了一下位置，知道他其實唱的不賴，畢竟也有嗓子，更能唱出幾分韻味。
只可惜現在的劇場連滿場都做不到，開辦劇場以來他太希望坐滿了。
希望他們真的有那麼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