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後仍未放晴, 時值夏季,黑雲壓城,少有清風拂過,悶熱的空氣充斥在城內各個角落。
床榻上的青年額頭沁著薄汗, 在室外喧鬧聲中, 長睫輕掀。
他邊睜開眼邊伸出被褥下的手, 半握成拳,兩隻纖細的手臂划水似展開, 帶動整個懶散的體在軟榻間了個滾。
“舒服......”聞秋時咕噥了句。
他像被暖流裹了一夜, 全上下連骨頭都是酥的, 隨著睡夢醒來,意識清醒, 睜開的秋水眸裡一片清澈。
聞秋時坐起,視線搭在屏風上的天雲服轉到書案, 臉上舒適的表情一頓。
他摸摸左肩, 沒有半點疼意,昨夜讓他渾顫慄的痛楚好似是在夢中, 聞秋時知曉不是夢,睜著猩紅雙眼的年輕男子,壓著他咬破後頸肌膚的冷戾模,猶在眼前。
聞秋時愣了幾許,表情震驚地低喃道:“不會真的是......汪、汪?”
可原著裡,顧末澤沒有咬的癖好。
聞秋時搖搖頭, 百不得其解地下了床,昨日穿著的天雲服衣襟被撕碎了,不見蹤跡。
屏風上搭著的這件完好無損,他取下翻翻袖口, “......”
天宗弟子服飾統一,未避免穿錯,袖口都有每個名字,聞秋時手中這件看起來嶄,唯獨繡名字的地方,像被匕首劃過,三個小字被破壞的難以辨認。
仔細盯看,又有些欲蓋彌彰。
若是腦海中浮現出正確答案,照著殘留的繡線勾勒,“顧末澤”三個字便浮出水面了。
聞秋時剎那看穿顧末澤想做什麼。
咬完知道錯了,擔心別不肯穿他的衣,特意將名字劃去,又暗戳戳給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聞秋時嘴角微抽了下。
他穿上偏大的外袍,將腰帶繫緊了些。
開房門,走廊下一群天宗弟子,握著靈劍焦躁地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看到房門開,急忙忙望了過去。
踏出房門的青年,穿著格外寬鬆的天雲服,襯得影十分清瘦,一隻手輕扶門框,瞧著弱不禁風,好在平日蒼白的臉頰,透著些紅潤,整個看起來精神不少。
頂著兩隻熊貓眼的張簡簡湊來,“長老氣色不錯,我等擔憂長老睡不安生呢。”
聞秋時嚇了跳:“你們昨夜幹什麼去了?”
一眼望去,全都黑著眼圈。
張簡簡搓搓手:“緊張得一夜沒睡。”
聞秋時拍拍他肩,安慰道:“不必為我焦慮,我不緊張,參加符比完全放寬了心。”
聞言,眾弟子臉色一僵。
張簡簡哀哀怨怨瞅了眼他,“我們今早都沒錢吃飯了,全部家在賭坊,長老怎能這般懈怠。”
聞秋時一噎,收回手輕咳了聲,“我保證不會讓你們血本無歸。”
張簡簡等權當安慰,心裡淌血,去符比場地的路上揚起苦瓜臉給聞秋時擠笑,“都是小錢,小錢,長老不必太過在意。”
攬月城的符道大會,歷來就是天下符師最關注之,此次涉及天篆筆,更是吸引了整個修真界的關注,空前盛況。
大比當日,符會大門前方的龍躍臺周圍,早早堆滿了,擠得密不透風。
著白衣紅邊的符篆師,各仙門弟子,有前來看熱鬧的修士,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可惜南長老不來,少了些看頭。”
“家天符師哪用參加初比,我說半決賽都不必參加,只需在決賽出現就行!”
“這次真的熱鬧,雖說南獨伊奪冠是板上釘釘之,我瞧北域柯柳白生也不錯,說不定有挑戰的機會。”
“幾個楚家子弟也不錯,特別是楚天麟,是最年輕的地符師,未來可期!”
“你們說的這些,先敗靈宗那幾位地符師再與南長老相提並論,否則就是臉上貼金,天符師地符師之間的鴻溝不是三言兩語能跨越的。”
......
天宗眾來時,統一的天雲服,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稀奇,往日符比的時候,天宗弟子像齊齊間蒸發了般,怎麼今兒捨得露面了。”
“天宗今年有參賽了,昨日門中弟子在賭坊‘發瘋’呢,據說開心壞了,倒是可憐。”
“等等!”
一揉揉眼睛,不可議道,“我怎麼瞧見南嶺靈宗弟子在給天宗讓位?!”
龍躍臺前,原本挨在一起的南嶺靈宗弟子,忽然不約而同朝各自一邊拼命擠去,在擁擠的潮中硬生生給走來的天宗眾開闢出一塊空地。
“快跑!快跑!今日離天宗遠些,千萬莫挑釁他們!”
“等會初比結束,天宗唯一的火種淘汰,以他們昨日在賭坊的瘋狂,少不了一番歇斯底里!”
“牢記在他們痛哭流涕的時候,我們切莫表現的太過張狂,光腳不怕穿鞋的,指不定他們在絕望之際幹出同歸盡之!”
“你瞧他們一個個眼睛烏黑,臉上卻在擠笑的詭異模,等會獨苗淘汰,該不會受不了刺激集體走火入魔吧?”
“別說了,再往那邊移一點!”
兩邊弟子如避蛇蠍。
天宗一行茫然地看左右,來之前以為會被大肆嘲諷,沒料到,南嶺靈宗等老相熟們,竟然主動將佔位相讓,對他們善笑著。
聞秋時都被各門派弟子間真摯的友情感動到了。
龍躍臺上,擺了數百張整齊劃一的桌案,桌面是畫符所需材料,參賽者進場時不可攜帶一切靈符相關。
初賽是在規定時間內,畫出十張符會現場求的靈符。足以容納千的龍躍臺,將分三次接納參賽者,每張桌子間距極寬,以防有暗中進行靈符間的傳遞。
離符比開始,有小半時辰。
第一批進入龍躍臺的員,手持帶有編號的腰牌,已等在入口處,不少手裡拿著符籍,神色緊繃著翻看,加強對各類符紋的記憶。
相隔甚遠,都感受到那邊壓抑的氣氛。
張簡簡等之前惦記著付之東流的全家當,此時被符道大比隆緊張的氛圍感染,整個心都在關注大比本。
“長、長老,你千萬萬別緊張。”
聞秋時:“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張簡簡吐了吐舌頭,清秀臉蛋白白的,四處瞅著,“牧清元呢?說好今日不修行,來給長老鼓勁!”
有回道:“今早聽完我們說賭坊的,整完錢財,趕去了,說壓天宗壓長老賺宗費。”
張簡簡絕望哭嚎了聲:“我指望找他借點呢!”
聞秋時愛憐地摸摸他腦袋,正說話,看到一群氣勢如虹的年輕弟子走過,白衣金帶,佩劍掛著統一的金色劍穗,手腕也帶著金絲細緞。
北域子弟來了。
聞秋時明顯感覺到周圍氣氛變了,彷彿氣勢被比了下去,各仙門弟子臉上神色微變。
隨後,率先動起來的是南嶺子弟。
日常伴在楚天麟邊的那,將準備好的豎旗“砰”的插在地面,大手一揮,天藍色旗幟展開,露出裡面一隻栩栩如生的神獸。
南嶺世代守護的瑞獸,麒麟。
其他也紛紛將劍穗換掉,改為麒麟吊墜,整齊劃一地高舉了舉。
聞秋時目瞪口呆。
張簡簡見狀,惱得拍腿:“我們怎麼沒想到,這有氣勢!”
聞秋時搓搓胳膊泛起的雞皮疙瘩:“無此必,你瞧靈宗就沒......”
他話未說完,靈宗那邊弟子換上了烈焰般的赤紅披風,將右邊衣袖折起,露出繫著紅色細緞的手腕。
聞秋時:“......”
他環顧四周,發現不止各仙門弟子如此,一些並無宗派士,也不掛著金劍穗,不掛著麒麟,有著烈焰披風的,混亂的場面夾雜著一絲有序。
張簡簡等愈發懊悔,若非囊中羞澀,現在已衝出去買了。
他們頭一次參加符道大會,不知這些門道。
離大比開始越來越近,記錄時間的最後一炷香點燃,聞秋時最後一批上場,並不著急,混在群中帶著面具左右張望。
龍躍臺前端,上百階玉梯,坐著的都是各宗派之首,一方之主。
此時各位置差不坐滿了,唯獨正中央的座位一直無,旁左是聞秋時有過一面之緣的賈閣主,旁右是一雙狐狸眼的靈宗主孟之餘。
兩坐下後,寒暄了幾句,視線都有意無意朝後符會大門望去。
香已過半,楚柏月仍未現。
“在看天篆呢。”
“哈哈,雖然此言不妥,獨留楚家主在那,他該不會把天篆搶走吧?”
“別說,他搶真沒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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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主此行就是為了天篆吧,昔日好友心愛之即將落入別手中,此時心情可想而知。賈兄,你說北域主藏天篆藏了十年,怎麼突然捨得拿出來福澤天下了。”
“何必問,你我心知肚明。前不久北域主吃了個暗虧,不給楚家主誅誅心,是北域主嗎?”
“哈哈,是這個道。”
......
符會內。
結界籠罩的天篆筆前,立在一道修長孑然的影。
昨夜的一襲簡潔白衣,換成了繡紋繁瑣的家主服,楚柏月輕冠束髮,手負在後,眸光垂落在熟悉的筆上。
不知看了久。
最後一點星火燃盡,香熄滅。
楚柏月現百層玉階上,拂袖坐正中之位,眼神淡漠,溫潤如玉的臉龐較平日冷了些。
第一批參賽者已入場,符會長老交代完比賽規則,略一抬手,半空浮現出兩個大字——“山水”,龍躍臺內一片寂靜,接著便是滿場的筆紙摩挲聲。
臺下議論紛紛。
“山、水,能想到的符不勝數,半決賽只留九,想畫的十張符在數千張符中脫穎而出,難如登天!”
“往年地符師只有淅淅瀝瀝幾個,進半決賽輕而易舉,今年百位齊聚,一眾地符師都頭疼不已吧,我看那些高符師......唉,真是煎熬。”
“今年只給半個時辰,求畫十張,難上加難!”
天空烏雲未消,輕風難以緩解悶熱。
龍躍臺周圍擠滿了,聞秋時借來一把摺扇,視線在比賽場上來回轉悠。
初賽故意未設結界,四周嘈雜聲音會傳入符師們的耳朵,若畫符時沒有極強的專注力,很容易被干擾到。
心境一亂,滿盤皆輸,這只是初賽的第一關。
“聞小友,你的牌號是少?”冷不丁旁側響起一句,聞秋時愣了下,側頭瞪大眼睛。
張簡簡險些被擠倒,回頭一瞧,一群著白衣紅邊的符師把長老包圍了,他趕忙拍拍看比賽的其他同門,擠了回去,“你們做什麼?!”
王大師提著幾個青色小燈:“年輕,有禮貌些,不然小心以後沒靈符用了。”
張簡簡仔細一瞧,認出是聞秋時旁賣靈符的大師,他眨眨眼,又望一群提著小燈的大師,瞠目結舌道:“你、你們整個東街的都來了?!”
王大師順手遞給他一個小燈:“聞小友雖是天宗弟子,在東街賣靈符,也算是東街的,今年東街只有聞小友參賽,我們當然傾巢出動,不能讓輕視了他。”
張大師邊給呆愣的天宗眾分小燈,邊一言難盡地搖搖頭。
“就算過不了初比,該有的氣勢有,是大宗門呢,準備的連些小宗小派都不如。”
聞秋時也收到了燈。
巴掌大,盛放的青蓮花形狀,蓮心有三個字‘東街,聞’,摸起來有些潤,顯然剛做出不久。
他拒絕的話堵在嘴裡,無可奈何嘆了聲。
王大師張大師在興致勃勃地囑咐弟子們:“等會聞小友上臺,就點亮青蓮燈,正好天色昏暗,我們就是照亮他的一片星雲!”
張簡簡等年輕弟子聽得熱血沸騰,崇拜地看著一眾老符師,使勁點頭,恨不得現在就點燈化成星雲。
聞秋時沒眼看,轉過頭對牧清元道:“大師侄,你能不能讓張簡簡別帶頭那麼傻氣,點什麼......”
聞秋時話音一默,看著牧清元點完燈抬頭,茫然“嗯”了聲。
聞秋時:“......”
他將手中的青蓮燈遞給他,視線繼續朝場內望去。
第一批裡有極為矚目的北域子弟,柯柳、白生,兩位龍躍臺前端,最遠離看眾,也最接近玉階的位置。
後緊隨的是南嶺、靈宗、天地閣的數十位地符師。
在場目光聚集在這些的上,不少墊著腳張望,離看眾最近的地方,反而少有注意。
時間在龍躍臺上飛快流逝,轉眼過半,賽場氣氛愈發凝,許桌上鋪滿廢符,成功畫出的符紙不過一兩張,十張看起來遙不可及。
臺前各一方之主威壓凝視,臺邊看眾嗡嗡嘈雜,頭頂上方籠罩著密不透風的雲層,整個龍躍臺上的氣氛壓抑到極致。
絕大數符師已汗流浹背,畫符的手筆都在顫抖。
這時,兩個著白衣金帶的同時動了,十張靈符擺在各自桌案,朝臺前玉階略一行禮,便攜手離去。
場外北域子弟見狀,高舉佩劍,一片金色劍穗風中輕搖,十分引矚目。
原本尚稱得上安靜的看眾,沸騰起來。
“符術果然不看年齡看天賦!”
“柯柳、白生所制的符,無需察看便只威力,此次符比,是唯二能與南長老掰掰手腕的了吧!”
“言之過早,初比只是畫符,後面半決賽決賽是對戰,南獨伊能畫天符,一張天符就是連畫百張地符都敵不過。”
......
柯柳、白生離去後,場內的關注少了許。
離結束時間愈來愈近,龍躍臺上,即使是在外的周邊看眾,也感受到場內令窒息的絕望氣氛。
咚——
符會長老敲響沉的鐘聲,第一輪結束。
沒久,第二批符師在吶喊聲中上臺,助威聲明顯比之前小了許,經歷了第一批符師畫符的整個過程,大看眾臉上興奮之色都退去了。
整個龍躍臺上的氣氛,與天空的密佈烏雲一般,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聞秋時有些口渴,去入口處找茶水喝,剛飲了杯茶,正算繼續倒時,前的茶壺不見蹤跡。
他側過頭,看到一個白衣金帶的年輕男子正拎著茶壺往嘴裡倒。
“白生,不可以這。”
同服飾的年輕女子晚幾步走來,皺眉道。
聞秋時眨了眨眼,看著長得頗為相似的龍鳳胎,北域年輕一輩的翹楚,柯柳、白生。
柯柳道:“不講禮數,不快道歉。”
在她注視下,白生悻悻放下一飲而盡的茶壺,對聞秋時鞠躬道:“對不起,我太渴了,這很不禮貌。”
“白生很不禮貌,他知道錯了。”柯柳也朝聞秋時鞠了躬,然後牽著走了。
聞秋時看著兩背影,聳聳肩,覺得怪怪的。
“柯柳白生是天,無論是畫符是修習法術,都有著遠超同輩的天賦,”賈棠不知哪冒出來,對聞秋時道,“兩除了修行外,什麼都不行,有些呆。”
走了沒遠的白生,漸漸停下腳步,“我覺得那厲害。”
柯柳:“我也覺得。”
白生:“我想看他畫符。”
柯柳:“我也想。”
兩一拍即合,朝算護送他們回住處的北域弟子搖搖頭,就地坐下。
鐘聲再度敲起時,龍躍臺內外都是解脫的呼氣聲。
今日天氣不佳,整個場地潮湧動,風都擠不進來,十分悶熱。
加上初比是畫符,場上除了筆紙摩挲聲再無其他響動,顯得枯燥無聊,圍繞龍躍臺壓抑沉的氣氛一遍接著一遍,臺下都感到緊張窒息。
不少看眾覺得煎熬,提前離去,連玉階上的各門派之主都有退場。
聞秋時戴好面具,立在入口處。
天宗等在遠處凝望他。
張簡簡擦拭著手中汗,嘀咕道:“終輪到長老了,看這些畫符好難受,雖然長老連初級符師都不是,是看長老畫的時候舒服。”
王大師斷斷續續聽到,笑道:“大家畫符都一個,埋頭苦畫,聞小友畫符有何不同?若是不戴面具,臉頰倒稱得上賞心悅目,戴著面具有何期待。”
張簡簡與旁的對視了眼,想起上次在東街遠遠看到長老畫符,解彼此心中所想,對符術沒有研究,都形容不出來。
“長老畫符時,風在動,天也一下不熱了。”
王大師張大師面面相覷,隨後笑出聲,無奈搖搖頭。
“你想說聞小友畫符時引動了風?無稽之談,就算是天符師,所制的靈符發揮作用,也得是完整的符紋出來後,誰能邊畫邊顯露符威,聞所未聞。”
張簡簡道:“許是巧合,點燈吧。”
天宗眾便齊齊點亮手中的青蓮燈,青芒閃爍,一時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噗——”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南嶺弟子,忍不住笑出聲。
“哈哈哈,天宗倒是鄭其!”
他這一笑,一下引動了其他壓抑已久的情緒,靈宗那邊也被帶動,之前不挑釁嘲笑天宗的約定,一下拋之腦後。
天宗眾立馬被左右南嶺、靈宗等難得達成共識的笑聲唾沫包圍。
“笑,據說天宗參賽那,連符師都不是!”
“太慘了,沒有地符師,好歹來個高階符師吧,這、這來個零符師......侮辱誰呢,幹嘛自取其辱!”
“是入口那個穿天雲符的弟子吧,你瞧他在吃葡萄,哈哈,竟然緊張到連葡萄籽都不吐!”
遠處,正在吃葡萄的聞秋時莫名一噎,使勁咳嗽起來,臉頰都咳得泛起紅暈。
一他邊走過,哼了聲。
聞秋時抬頭,看到楚天麟大搖大擺負手離去。
最後一批參賽者入了場。
楚天麟等地符師依舊被安排最前端,聞秋時按牌號走到最末端,幾近到了龍躍臺邊緣,離看眾最近,立玉階最遠,視線落在他上的不,都是天宗東街的。
“不妙啊。”王大師見狀皺眉道。
張簡簡忙道:“怎麼了?”
王大師解釋:“場上位置其實大有講究,許符師自知難以奪魁仍來參加符比,一方面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玉階上的楚家主等,一旦入了對方法眼,相當一步登天。”
張大師點頭,接過話:“所以靠近玉階是想的位置,那地方在楚家主等眼皮底下,一眼就能看到。與之相對的,就是聞小友所在的地方,各宗主掌門,最遠遠掃一眼,難以引起他們注意,是極差的位置。”
張簡簡聽罷,到覺得遠離楚家主甚好。
王大師又道:“不止如此,畫符時需全神貫注,離群太近,喧鬧聲不絕耳,吵吵鬧鬧最易干擾畫符。”
張簡簡這下急了眼,“那可怎麼辦?又不能堵住眾嘴。”
倆大師一默,忍俊不禁:“急什麼,不會真以為聞小友能近半決賽吧?半決賽只有九!千中只有九能進入半決賽,聞小友就算是地符師都難!何況......罷了,年輕需鼓勵,點燈點燈!”
兩正說著,場內氣氛一變,半空浮現出兩個字——雲、霧。
場外視線都落在各自關注的上,點著青蓮燈的天宗弟子與東街符師,將眸光緊張地落在不遠處的影。
隨後目光一頓,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燈籠。
臺上青年已經落筆。
不知何時束起了烏髮,昏沉沉天色下,裸露在外的脖頸白得晃眼。
面具未能遮掩的下頜,也是精緻漂亮,十分吸引目光。
望青年時,視線卻不會為這些著迷留念,而是宛如被什麼牽引似的,不由自主落在他手中。
聞秋時細長白皙的手指握著筆,一勾一畫行如流水,彷彿不是在畫繁瑣艱澀的符紋,而是描繪一副絕美畫卷,書寫一部傳世之作。
與此同時,清晨便壓在整個攬月城上空的烏雲,發生了異動。
帶來悶熱天氣的厚烏雲,忽然以龍躍臺為中心,一層層外擴散,宛如有無形的力量將雲層撥開。
臺場內外,壓抑了一上午的凝氣息,像尋到了傾瀉口,隨上空黑雲濃霧消散而緩緩退去。
籠罩眾的昏暗光線,逐漸明亮。
越來越的發現了異,臺下看眾尚且迷茫,看看天空,臺少符師則若有所感地抬起頭。
百級玉階上,坐在賈閣主旁,修真界當今符術之最的符老祖,臉色瞬變,將柺杖一丟,豁然起。
他佝僂的影顫抖起來,蒼老的臉頰激動到緋紅,視線在龍躍臺上來回掃蕩。
“符威!是符威!小賈,那果然出現了!!”
靈宗主等聞言臉色皆變,雖不知‘那’是誰,看天空異象,符老祖賈閣主如此態度,毫無疑問是有大符師出現。
連符老祖都如此激動,難不成又出了天符師?
玉階上的眾影,不由自主座椅站了起來,視線在龍躍臺前端的地符師間緊張尋找。
會是誰?
龍躍臺下的看眾,雖不知發生了什麼,見各一方之主起,視線落在場內尋找什麼,紛紛猜測起來。
“我好像懂了,作答,”
白生仰頭看天空,逐漸只剩薄薄一層雲,後面透著亮光。
“我也懂了,雲、霧,”柯柳望著天,緩聲道,“撥開雲霧見天日。”
場外喧聲四起,一片青芒閃爍處,卻是鴉雀無聲。
他們目光齊齊落在臺上形清瘦的青年。
見過聞秋時畫符的天宗弟子們,一臉享受的舒坦模,東街符師們則齊齊僵住,面色驚恐到好似發生了什麼不可議的。
王大師手中青蓮燈劇烈顫動,目光僵硬地青年上離開,轉而拽住旁弟子搖了搖。
“聞小友到底是誰?”
沉浸在觀賞畫符中的張簡簡一頓,以為長老份暴露了,磕磕絆絆道:“就、就是天宗一個,沒有符級的小弟子。”
“放屁!”
王大師一聲怒喝,顫抖著手指臺上影,“、沒有符級?這等畫符境界,你你就說是天符師我都立馬信!”
張簡簡等一愣,齊齊瞪大眼。
什麼??天、天符師?!!
外界動靜,聞秋時一概不知。
他耳邊變得靜悄,沒有半點聲音,視線中的景象也盡數散去,落筆的剎那,他的眸中便只有未完成的靈符,只專注筆墨在符紙綻開的模。
他整個沉浸勾勒符紋的愉悅中。
壓在攬月城上空的黑雲,在短短時間散去,之前被雲層堵住的風,連綿不絕地吹灑而來。
悶熱的天氣一掃而空。
龍躍臺上空,已僅剩薄薄一層雲霧,被遮擋了一上午的陽光,給最後一片雲渡上了金邊。
隨後在清風中,陰霾盡散,飄渺雲霧逐漸分四方。
一縷陽光穿過雲霧,灑了下來。
聞秋時落下最後一筆,逐漸畫符的境界出來,耳邊聽到一陣騷動。
一道修長影玉階走下,隔著龍躍臺最遙遠的距離,淺眸盯著他,穿過門中子弟楚天麟等地符師,又穿過場內數百名符師,一步步朝青年靠近。
楚柏月腳步不急不緩,不輕不。
每一步,似乎都花了極大的力氣,甚至讓懷疑,殺兇獸窮奇只需一招的,有沒有走出下一步的力氣。
龍躍臺內外的視線,都被突然下場的影吸引住,帶著濃烈的好奇。
在符道大比進行時下場,稱得上失禮,這不像是楚家主會做出的,他下場了。
眾視線落在楚柏月上,量著他,只見往日喜怒不形色的楚家主,此時被輕易看出了情緒。
——小心翼翼,整個彷彿在九天之上與無間地獄之間徘徊。
莫說熟識家主的南嶺子弟,即便是對楚柏月一無所知的,也能看出他此時的失態。
喧聲漸默,不知不覺安靜下來。
落在楚柏月上的視線一路跟隨,緩緩停在一個靠近龍躍臺邊緣的青年上。
聞秋時落下最後一筆,破開陰霾的第一縷陽光也落了下來。
不偏不倚灑在他上。
剎那間,青年浸在煦日光中,耀眼得不可方。
與此同時,那道修長的影來到他邊,扣住擱筆的手腕。楚柏月骨節分明的手指收緊,帶著幾分輕顫,握住細瘦白皙的手腕。
他表情怔愣,淺眸盯著面前青年,低沉溫的嗓音不知橫跨了久,再度輕輕喚了聲。
“聞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