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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龍煌天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外青山樓外......

楊恕祖進來就朝著蘇凌行了大禮,面色十分著急沮喪。

蘇凌忙走過來擺手道:“楊大人不必如此,有什麼事坐下來說。”

楊恕祖這才點了點頭,饒是坐下,卻依舊看得出他十分的不安。

蘇凌穩如泰山,等杜恆將茶沏好,勸楊恕祖喝茶。

楊恕祖一臉愁容,如何喝的下,見蘇凌一片盛情難卻,便勉強喝了兩卮,然後將茶卮朝著桌上一頓,再次起身,又是大禮道:“蘇曹掾救我啊......”

蘇凌這才不動聲色的將他安撫坐下,沉聲問道:“楊大人這是怎麼了,聞聽聖上明旨,欽點楊大人為龍煌臺匠作大監,為何會口出此言呢?”

楊恕祖連連擺手,一臉無奈道:“蘇曹掾,就是這匠作大監要了楊某的性命啊......”

蘇凌詫異道:“此話怎講呢?不就是修建一個龍煌臺麼?”

楊恕祖嘆息一聲,這才道:“蘇曹掾有所不知啊,這龍煌臺聖上要求要離地事務丈,每一根臺柱都要雕龍圖案,這還是小事,偏偏又在禁宮龍煌殿,這修建龍煌臺的工匠身份確實要慎重考慮,定要拔了又拔,選了又選,才能入得禁宮之中。這是第一個難處。”

蘇凌點點頭道:“還有什麼難處麼?”

楊恕祖點點頭道:“這龍皇殿前又是九百五層臺階,物料木材到了,車馬又不能上臺階,還要人工徒手搬運,只搬運這些東西的人工,都要好些人。”

楊恕祖大倒苦水道:“還有這工期只有一個月,趕工或可完成,可是若再遇到什麼雨天雪天的,怕是更加麻煩了,只怕要延期啊......”

蘇凌暗想,這些問題你跟我說不著啊,咱們雖然有些舊,但也到不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啊。

想到這裡,蘇凌淡淡一笑道:“所以啊,聖上才欽點了楊大人做這匠作大監啊,若是尋常的工程,何須楊大人親自出馬呢。”

若在平素,蘇凌這個彩虹屁拍過去,楊恕祖定然心裡無比舒坦,可是如今他卻心亂如麻,聽蘇凌這樣一說,只得苦笑道:“蘇老弟,咱們也算有交情了,這些問題哪個不棘手呢,蘇老弟的才能怎麼會看不出呢?家父在我做了這匠作大監之後,便提點我,有什麼大事小情,多來煩問蘇老弟,還請蘇老弟念在我在冷香丸一事上,處置的還算公道,幫一幫楊某啊。”

蘇凌想了想,也罷,他能來求我幫忙,卻也出於真心實意,自己雖然對他這人無感,但也說不上討厭。

蘇凌沉吟片刻,方道:“這第一點麼,知會匠作監,將登記在冊的官家工匠和民間高手按圖索驥,一個個尋來,共同修建龍煌臺。這些人本就是工匠,為皇家當差,已然是極大的榮耀了,至於酬勞,說得過去就行了,他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蘇凌又道:“這第二點麼,這搬運的活計,的確需要大量人手,在京城撒下告示,徵召民夫勞力,這些人本就是下苦力的人,酬勞相較那些工匠自然更少些,人數雖眾,但花費卻不一定比那些工匠多。只要一日三餐按時供足,無論飯食如何,只要吃飽,每日酬勞按時結算,他們會下力氣的。”

楊恕祖點點頭道:“卻如蘇老弟所言啊。”

蘇凌一笑道:“但有一點,楊大人需要注意,這畢竟是出入禁宮的人,所以無論是招多少勞力民夫,均要查清他們的戶籍,並且要詳細登記造冊,以免有叵測之人,混入大內,滋生禍事!”

“是是是!蘇老弟說的極是。”楊文先不住的點頭。

“至於工期麼的確有些緊了,定然是要趕工的,可是一旦趕工,還是如此大量的活計,怕是有人心中不願意,雖然人在那裡,卻消極怠工,事半功倍,徒耗時間和國庫錢財,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蘇凌緩緩道。

楊恕祖一拍大腿道:“是啊,蘇老弟說的一點不差,無論是工匠還是民夫勞工,若消極怠工,那工期也是趕不上的啊。這該如何是好。”

蘇凌哈哈一笑道:“我有兩個方法,楊大人不妨一試。”

楊恕祖聞言忙道:“請蘇老弟教我!”

蘇凌道:“這第一嘛,請楊大人把聖上有關工期要求的旨意請到龍煌臺修建當場,並裝裱懸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楊恕祖不解其意道:“這是為何,那可是聖上旨意,怎麼能隨意示人呢。”

蘇凌擺擺手道:“楊大人此言差矣,聖上本就下的明旨,楊大人匠作大監的身份更是盡人皆知。這聖旨畢竟代表了天子聖意,你懸掛在那裡,修建龍煌臺的每個人皆可看到,那工期寫的清楚明白,他們每日一觀,也是無形之中提醒自己,到期這龍煌臺若建不好,便是有違聖意,這樣會有什麼後果,他們心中如明鏡一般,時時提醒,日日提醒,想必他們定然重視的。”

楊恕祖剛想說話,蘇凌一擺手道:“當然,也不排除有一些冥頑不靈,不分輕重的傢伙不以為然,因此我意,趕工可以,但不能所有人都趕工,一窩上,反而可能不出效率啊。”

楊恕祖嘆了口氣道:“蘇老弟所言不差啊,不瞞蘇老弟,現在天子聖旨值甚麼?還不如司空下道手令......可是司空卻對這事情不上心,明顯不想多問啊。”

蘇凌聞言,暗道,天子詔令,大家心照不宣它到底有多大重要,可也不敢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啊,楊恕祖啊楊恕祖,怪不得你會禍從口出啊。

蘇凌雖這樣想,但他沒有必要提醒楊恕祖,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的意思是,讓那些想多掙錢的,又肯多出力氣的人留下趕工,沒有必要全部留下。楊大人可聽過績效激勵?”

楊恕祖聽著這詞都新鮮,一臉蒙圈道:“績效激勵?這是何意?”

蘇凌一笑道:“所謂績效,便是成績效率,做得快的,好的,做得多的,願意留下趕工的,便不能寒了他們的心,便要多發些酬勞給他們,做的一般的,不賞不罰,按時結算酬勞便可,那些消極怠工,做事沒有效率的,不僅無賞還要罰。”

楊恕祖聽著,心中不斷盤算,卻還是搖搖頭道:“這樣下來,那些拿得少的不會眼紅麼,扣了酬勞的不會鬧事麼?還有多給酬勞,豈不是又要耗費財力?”

蘇凌哈哈大笑道:“楊大人多慮了。先說那些做得好,做得多的,他們本就一心幹活,你又另加了酬勞獎勵,他們豈能不更加賣力?到時這些榜樣帶頭,那些做得一般的人,會不會也被他們帶動,提高幹活的積極性呢?楊大人啊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楊恕祖眼神微眯,喃喃重複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蘇老弟出言必是至理名言啊!”

蘇凌笑了笑道:“再者,我料定那些消極怠工的人必然不敢鬧事,畢竟他們是少數,有沒有什麼謀生的手段。大多數人得了實惠,他們還敢挑撥不成?便真敢挑撥,能興什麼風,做什麼浪?至於樣大人說多些酬勞便耗費國庫財力,更是多慮了。那些好吃懶做,消極怠工的人扣出來的酬勞,發給那些積極肯幹的人不就行了,何須多出?”

楊恕祖眼前一亮,似乎頗有些心動,可還是搖了搖頭道:“這樣一來,那些人少拿了銀錢,豈不更要惹事!”

蘇凌看了一眼楊恕祖,暗道這也是個慫貨,方一笑道:“楊大人啊,他們幹的那些活,就值那些錢啊,所謂多勞多得,不勞不得,他們還能怨得旁人不成,退一萬步講,真有些不開眼的,你可是匠作大監,吩咐禁衛,叉出禁宮便是!這點魄力楊大人都沒有麼?”

楊恕祖這才恍然大悟,臉上的神色方好了稍許,一拱手道:“楊某受教了!”

蘇凌這才哈哈大笑道:“楊大人客氣了......”

蘇凌又道:“至於你說的陰晴雨雪這些天候,我現在無法答覆你,等今日太陽偏西,我會讓人去找你,告訴你最近的天候走勢,雖然不一定完全確定,但我料想也是差不太多的。”

楊恕祖聞言,更是驚歎起身道:“莫非蘇老弟還會觀天象之術麼?”

蘇凌嘿嘿一笑道:“也許算是吧......”

楊恕祖佩服的五體投地,但臉上還是有些鬱悶為難之色,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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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凌看在眼裡,這才淡笑道:“楊大人有話便說吧。”

楊恕祖這才唉聲嘆氣道:“其實最棘手的還是另外兩件事情。”

蘇凌點點頭道:“不妨說說看。”

楊恕祖點點頭道:“不瞞蘇老弟,我能復起,皆是司空的提攜,這龍煌臺匠作大監卻不是什麼美差啊,司空為何用我,這其中的關節,我不說,想必蘇老弟也明白的。”

蘇凌笑而不語。

楊恕祖道:“我當然明白,從中週轉一下,有些國庫的銀錢也便成了私錢了。可是,我去見了二公子箋舒,你猜他如何說?”

蘇凌不動聲色道:“二公子自然是一片公心......”

楊恕祖擺擺手道:“蘇老弟,莫要提防了,我能如此推心置腹,自然是未將你當做外人......”

蘇凌暗道,你別急著攀關係,你這人以後會倒黴的,我可不想跟你走得這麼近。

楊恕祖又嘆了口氣道:“八成啊!他要修建龍煌臺國庫撥銀的八成啊!蘇老弟請想,這龍煌臺到時可是天下有頭臉的人齊聚之地,再者畢竟還是皇家顏面,我原想著五五開,已然是極限了,可箋舒公子卻挑明了八成,少一分都不行啊......蘇老弟,只剩兩成,這工程浩大,不說材料都不夠買的,便是這些人工,也不夠啊!”

他這樣說完,又垂頭喪氣道:“我還是等著朝堂震怒,輕則罷官,重則掉腦袋吧。”

蘇凌也沒想到這蕭箋舒竟然如此獅子大開口,不過頃刻間,他便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

怪不得這蕭箋舒不用自己的人,卻用了與蕭思舒交厚的楊恕祖。

一則,若是這楊恕祖真就有辦法走到二八分賬,又建起了龍煌臺,那這八成的錢財可不是小數目,他能藉機賺一波自己父親的好感;

二則,若楊恕祖完不成這個工程,到時龍煌臺建不好,那龍煌詩會自然無從談起。想來這次龍煌詩會蕭箋舒沒有參加,蕭思舒定不會缺席,蕭思舒文章天下馳名,若他露足了臉,那他拉攏文臣豈不更加手到擒來,若龍煌詩會沒了,不也算變相挫了那蕭思舒的風頭;

三則,向楊恕祖怎麼說也是有才的,若日後涉及奪嫡,他鐵定是蕭思舒的人,楊恕祖若要站隊,那整個京都楊氏怕是全都要倒向蕭思舒,這對蕭箋舒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如果這次龍煌臺不能完工或者延期,他蕭箋舒可以趁機造勢,除了這楊恕祖的同時打壓蕭思舒。

好一個一箭三雕之計啊!

蘇凌沉吟半晌,也無奈的笑了笑,方才道:“蘇某斗膽問一句,不知楊大人覺得錢財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楊恕祖聞言,疑惑不解道:“蘇老弟何意,當然性命重要了。”

蘇凌點點頭道:“想要保命,那你們楊氏一族,怕是要放點血了。”

“啊?......這......這可是一筆鉅款啊,我楊氏......”

蘇凌一擺手,一副你不要忽悠我的神色,淡淡道:“楊氏一門自先朝便是名閥望族,大晉立國六百餘年,楊氏一直是首屈一指的大族,莫非就真的沒有這些許家底?楊大人啊,若連這點都捨不得,那蘇某也就無計可施了啊。”

楊恕祖臉色一暗,終是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蘇凌點點頭,他本就對這些門閥沒有好感,控制著整個社會最好的資源,做出來的事卻無比齷齪,千百年來,如出一轍,便是這異時空,竟然也是如此......

因此楊氏一族,割多少肉,放多少血,他自然是無所謂的。

反正你有的是錢。

蘇凌笑了笑道:“這件事解決了,那另外一件呢......”

楊恕祖聞言,臉上出現了一絲怪異的神色,低聲道:“蘇老弟,這件事頗為怪異,我未曾向旁人提起,若不是我束手無策,怕是我任誰也不會說的。”

蘇凌這才正色道:“想必楊大人相信蘇某的為人吧。”

楊恕祖也正色道:“這是自然,否則楊某也不敢直言相告,毫無保留。”

蘇凌這才點了點頭。

楊恕祖低聲道:“蘇老弟啊,你可知道今次修建龍煌臺,人手奇缺啊!”

蘇凌一擺手道:“楊大人,我不是說了,缺人發告示徵召啊!......”

“不不不!”楊恕祖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湊到蘇凌近前道:“我徵召了啊,可是招不來啊......”楊恕祖一副苦瓜臉。

“什麼?......是不是你酬勞給少了......”蘇凌詫異道。

“哪有,絕對公道啊,可是就是招不來人。不知為何。”楊恕祖垂頭喪氣道。

蘇凌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楊大人不妨仔細說說。”

楊恕祖嘆了口氣道:“往年無論是民夫還是工匠,都是極好徵召的,今年卻十分反常啊,我已經連下了三道徵召令了,民夫還好,但也比往年人少很多,那工匠卻更是寥寥無幾,如今不過兩個巴掌便能數得過來啊。”

蘇凌已然猜到了,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情跟京都失蹤工匠無數有著莫大的關係。

可是這件事畢竟牽扯甚大,他也不便明說,便笑了笑道:“既然京都招不來,何妨向中書表明,下發就近郡縣,協同徵調啊!我想徐令君還是會竭力操持的。”

楊恕祖這才恍然大悟,站起身來又是大禮道:“蘇公子大才,救楊某於水火,楊某記住今日情分,容後再報。”

蘇凌心中一顫,還是別了,你這玩意以後走背運,我這情你最好永遠別還。

蘇凌嘿嘿一笑道:“不用不用,山外青山樓外青樓,能人背後有人弄......真不用記在心裡。”

“什麼什麼......”

楊恕祖臉都綠了。

蘇凌哈哈大笑道:“杜恆,送楊大人......”

楊恕祖走後,蘇凌一天都待在屋裡矇頭大睡,一則是自己太累了,再有自己這傷雖然不要緊,但還是需要休息的。

何況晚上還有事情,那個譚敬還等著自己去審呢。

日落西下。

蘇凌這才起來,胡亂的到灶房吃了點東西,便走到了院中,看了看西邊的夕陽。

火燒雲,暈紅盡染,晚霞如歌。

蘇凌做到心中有數,又閉眼感受晚風吹動。

竟然是南風,還有絲絲暖意。

不過剛剛到二月。這風便是有些暖意的南風了。

這便更好確定了。

蘇凌睜開眼喚道:“杜恆,你替我跑一趟,太尉楊文先的府上,見見楊恕祖,告訴他這一段時間應該都是好天氣。”

杜恆這才走出來道:“你怎麼不去。”

蘇凌笑道:“你活動活動唄,我晚上還要去暗影司,審個茅廁裡的石頭,我怕去了回來來不及了。”

杜恆這才道:“那你當心些。”

蘇凌點點頭道:“放心好啦,暗影司萬無一失。”

杜恆這才點點頭走了。

夜色降臨,星月爭輝。

蘇凌站在後院,忽的聽到後門有車馬聲響。

他打開門,卻見伯寧和四個暗影司的人正等在那裡。

見是蘇凌,伯寧陰鷙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許笑意,點了點頭道:“蘇曹掾,準備好了,咱們這就去吧。”

蘇凌點了點頭。

四個暗影司人朝他走來,手中又拿了黑布。

又來!

蘇凌一臉無語,只得照辦。

被人扶上車後,伯寧淡淡道:“走......”

馬車清響,朝著未知何處的暗影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