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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三百一十二章 長情與冷酷

渤海城,夜。

一望無際的大海,一望無際的星空和玉盤,散發著如夢如織的月華。

波濤如雪,聲激海石,發出亙古不變的濤聲。

聽海小築中柔光暈染,一位身著粉色紗衣的女娘,半倚在門邊,手中提著一盞紅色的小燈籠,海風拂過,吹起她長長的烏髮,髮絲之間,紅燈之下,是一張絕美而魅惑的容顏。

月華、雪浪、紅燈、小築、佳人。

那是一副無人能夠畫出的美景圖畫。

潮汐起伏,輕輕敲打著她的心,此時此刻,她星眸深邃,望著銀色的沙灘,似乎等待著什麼。

可有良人,手提紅燈,風雨之夜,獨倚門前,等待著你的歸來,溫暖如星?

一道白影,緩緩飄落在她的近前。

目光如三春之暖,柔柔喚道:“姐姐......”

“回來了......”她等的人出現了,她衝他笑,他也衝她笑。

笑顏如花,亦如風。

“進來......”粉衣飄蕩,她提燈轉身,走在前面。

他痴痴看著她絕美的背影,緩緩的跟在後面。

安靜而深情。

她點了紅燭,燭光跳動,將她的容顏襯托的更為攝人心魄。

她將燈籠止滅,緩緩的坐在床邊,螓首靠在床欞邊上,蔥指輕輕的將雲髻上嵌的玉簪摘下,輕輕的搖了搖螓首。

烏髮如瀑,緩緩盪開。

她整個人顯得慵懶而勾人,就如一隻傲嬌的小貓咪,隨時想把她擁入懷中。

他一時看得痴了。

卻仍舊和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一絲一毫都不曾逾矩。

無論她多麼的媚骨天成,在他的心裡,她永遠是聖潔的如天上的玉盤,美好而不可褻瀆。

從來不敢有半分的非分之想,在她的面前,有時他更像一個孩子。

她看著他的樣子,痴痴傻傻的竟有些好笑。

“撲哧”一聲,她竟真的笑了,滿室生光。

他的心也隨著她的笑容悸動。

“你看我作甚?我美麼......”她輕啟櫻唇,似帶著三分撩人般的神色,輕聲的問道。

他有些窘迫,皆因他看她的眼神被她發現了,隨即,俊逸的面容一紅,低下頭去。

不過片刻,他緩緩抬頭。劍眉朗目。

聲音平緩而堅定道:“姐姐,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娘......”

“這幾年不見,你也學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她格格的笑了起來。

笑容綻放,如一朵花,開在他的心中。

“我沒有......我跟他們不同......”

“我明白......”她說完這句話,容顏上也帶了些許的酡紅。

“可還順利......”

“有姐姐的攬海閣做靠山,如何能不順利呢......”

她這才點了點頭道:“沒人發現你是易容的吧......”

“姐姐的易容術天下第一......”

她又被他逗笑了,笑了半晌方道:“除了我這攬海閣天下第一,易容術天下第一,在你心裡,我還有什麼天下第一......”

“姐姐在我心裡的份量......天下第一......”

她似乎害羞了,紅燭之下,螓首低垂。

他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是不是說的有點唐突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半晌,他總算想起來道:“郭琿如何了......”

“綺花苑的轎子送回郭府了,只推說喝的人事不省......”

“為何放他......要我說,今晚他就該把命留下.....”他眼眉之間帶了些許的怒意和殺意。

她卻撲哧一笑道:“你那麼恨他做什麼?他也沒如何啊......”

“他就不該想......何況他還想動手動腳!”他聲音依舊憤憤。

紗衣輕動,她卻飄身來到他的近前。

她跟他之間的距離此時此刻相距不過半寸。

他和她的鼻尖幾乎都要貼在一起了。

他可以感受道她鼻翼中傳出的溫熱如馥的氣息,撩撥著他。心絃。

剎那之間,他整個人都變的僵直起來。

“師姐......”

她朝他魅惑一笑,幽幽道:“郭琿不能有非分之想......姐姐許你可以有非分之想......”

“我......”他頓時覺得自己血脈噴張。

電光火石之間,他驀地飄身而起,下一刻人已飄身縱至窗外。

“你這是......”

遠遠的他的話音傳來道:“明日......穆姐姐哪裡還有要緊事......不浪得好好準備準備......養精蓄銳,對對.....養精蓄銳!”

她飄身來到窗邊,哪裡還有這個白衣少年的身影。

不僅如此,她似乎看見遠遠的海水之中,一道白影毫不猶豫的投了進去。

“嘭——”的一聲,雪白的海水,水花四濺。

她心中又氣又笑,天下間還有這樣的男人,用投海來讓自己躁動不安的心,平復下來。

她笑罵他:“林不浪......你真不是個男人......就是塊木頭!”

...... ......

渤海城。

這裡是渤海城的一個幾乎無人問津的荒涼角落。

四周沒有任何民房建築,只有一口枯井。

幽暗破敗,還帶著不知哪裡傳來的臭氣,讓人幾欲作嘔。

這裡,連那些流浪的貓狗都看不上,從來不來這裡躲避。

此時此刻,一個黑色身影一步三回頭的緩緩朝著這枯井之處走來。

來到井邊,他回頭又警惕的朝著四處張望。

周遭除了翻滾的黑暗和嘶吼的風之外,沒有活物和生機。

一隻黑色的大貓,在極遠的一處房頂上看著這個黑影,貓眼在黑暗中發散著屬於它們這個物種的獨特光芒。

這黑影確定四下無人,剛收回腳,卻感覺腳下一滑,似乎踩了什麼東西。

他忙蹲下,提鼻子一聞,一股惡臭撲鼻。

“他娘的,哪個不開眼的,拉屎拉到這裡來!......”這黑影一邊噁心,一邊低聲咒罵。

可是他也管不了許多,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開始在這口枯井外側不斷的摸索。

終是找到了一塊從外面看,沒有任何特殊的灰色土磚。

他稍微一用力,將這塊磚摳了下來,然後將那枚令牌塞進去。

驀地,“吱吱吱——”細微聲響響起,似乎是從地底處傳來。

那黑色身影,一邊在井邊蹭著鞋底的穢/物,一邊盯著那枯井裡面。

等了好久,那吱吱吱的聲音越來越大。

終於聲音消失,一塊木臺從井底緩緩的升了上來。

那黑影顧不上腳上的穢/物,將令牌揣好,縱身跳上這木臺。

緊接著那吱吱吱的聲音再次傳來。

隨著響動,這木臺緩緩下落,載著這個黑影逐漸沒入枯井之內。

不多時,這暗處便仍舊只有這處枯井,蕭索破敗。

除了那只黑貓,將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 ......

枯井之內,地下。

竟然有一座規模極為龐大的宮殿。

宮殿在地下高數丈,方圓一眼望不到邊。

宮殿之內,數個粗壯的古銅色柱子支撐著整個宮殿,柱子之上,鑲嵌著青面獠牙的怪獸燭臺,其上燭火通明。

那黑影在燭光之下,看得清楚,正是那個旗帥李固。

此時此刻,他抬頭朝那宮殿之內看去。

卻見宮殿之下站著七個跟他穿著一般不二的黑衣人,皆低頭不語,齊刷刷的站在那裡,宛如木雕泥塑。

再往兩邊看去,分別有四把雕刻精緻的石凳,上面坐著四個人,也是黑色制式的衣衫,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衣衫鑲了金邊,彰顯身份的不同。

正上方高臺之上,也坐了一個人。

這個人一身黑色的寬大長袍,然而衣衫上卻繡著兩條纏繞盤旋的金龍,雖然張牙舞爪,卻沒有正常金龍給人的正氣之感,不知為何竟有股邪祟之氣。

這人身材魁梧,渾身肉眼可見的肌肉,橫著半躺在一張巨大的如小榻一般的石座之上。

石座之後的牆壁上,雕刻著兩尊神像,面相恐怖,獠牙巨目,猙獰兇惡,一看便是兩尊不知道什麼名姓的邪神。

石座上的人,眼神微閉,叉嘴橫眉,雖然面無表情,可是這番模樣也讓人莫名的感到害怕。

他似乎聽到了宮殿內傳來微微的腳步聲,這才睜開了他如牛一般的兩隻眼,兩道精芒直射而出。

此人正是魍魎司司主——牽晁。

此處正是魍魎司總司所在——魍魎殿。

魍魎司,以前並不是一個獨立的機構,歸屬沈濟舟麾下大臣審正南節制,當時魍魎司司主牽晁的頂頭上司正是這個審正南。

後來魍魎司越做越大,在沈濟舟心中的份量也越來越重,加上地下情報也越來越重要,這魍魎司便逐漸單獨獨立,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組織。

這個組織的權利,甚至蓋過了沈濟舟麾下的文武群臣,成為為沈濟舟探聽帝國情報的機構,除此之外,還負責監聽整個沈濟舟陣營文武群臣一言一行的監聽機構。

這些年,牽晁透過對各文武大臣的監聽,扳倒了不少沈濟舟的重臣,其罪名不是不敬便是通敵。

而沈濟舟聽之信之,一旦罪證如山,無論重臣還是普通人,無論男女老少,闔家代口,不留一個活命的。

所以短短幾年,這魍魎司的名頭一時無兩,敢有得罪他們的,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所以整個沈濟舟的勢力範圍流傳著一句話:魍魎叫你三更死,閻王不敢留五更。

可見魍魎司的勢力到底有多麼恐怖了。

而身為魍魎司司主的牽晁,其尊榮和權利,以及野心更是無人望其項背。

牽晁看了一眼宮殿之中,面無表情的道:“李固,回來了......”

那李固聽到這個聲音,竟然覺得腿肚子都有些許的轉筋,疾走兩步,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嘭嘭嘭的磕頭。

牽晁身子略微向前傾斜了一下,這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你查的如何啊?是不是跟那七個廢物一樣,一無所獲啊......”

他聲音低沉,聽起來似乎並未生氣。

可是李固聽了,幾乎要拉褲子裡,他哆哆嗦嗦了半晌,方才道:“回稟司主,屬下接了司主的命令,即刻帶了十幾位弟兄,馬不停蹄.....”

牽晁截過話,冷聲道:“說重點......人呢,抓到沒有......”

李固咽了咽口水,心中只打顫,半晌方道:“稟司主......沒.....沒有......”

牽晁聞言,挑了挑眉毛,忽的拿起搠在地上的九耳八環太陰刀,放在嘴邊吹了口氣道:“哦?是三個都沒抓到......還是抓到了,沒抓全啊......”

李固聞言,更是面如土色,可是又不敢不回答,只得支支吾吾道:“回稟......司主......是三個,都沒抓到......”

那牽晁聞聽李固這樣一說,似乎並不生氣,只緩緩抬頭看著李固,驀地冷笑起來。

隨著他笑的聲音越發陰森,李固的脊樑骨都覺得冒冷氣。

他只嚇得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哆哆嗦嗦額顫抖個沒完。

那牽晁笑了好久方停下,看著李固的眼神越來越冷,忽的冷然道:“那情報寫的清楚明白......那三隻蒼蠅最可能藏身的就是流波客棧......他們七個尋不到還情有可原......你有什麼理由?當初是誰跟我誇海口的!......”

“屬下......屬下......”李固哆嗦的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牽晁揮了揮手中的太陰刀,看了看李固,這才冷冷的一字一頓道:“頭長在身上,只會吃飯的話......實在浪費糧食......不如砍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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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忽的朝著李固舉起了太陰刀。

刀鋒閃爍,似冷如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