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鬥城，天鬥皇宮中。
在雪珂安靜觀看範雲尚未修改完畢的律法條文的時候，範雲也沒有閒著。
起身走進屋裡擺放杯具的櫃子，從中拿出了幾個杯子，裝了些甘冽的清水，在那幾名跟隨雪珂前來侍女受寵若驚的目光中遞給了她們解渴用的清水。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茶水，範雲感覺到杯中茶液味道的寡淡，明白是時候換泡新茶了。
將茶壺中的茶葉和茶水倒出，範雲從手鐲裡拿出儲存的茶葉重新放入壺中，拍了拍大貓的腦袋，示意她去將放置在另一個房間裡的水壺拿進來。
見到兩腳這樣使喚自己，大貓斜著眼睛看了範雲一眼，然後兩眼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一爪子拍在了兩腳的腿上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然後，大貓轉過腦袋，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雪珂等人，冷哼了一聲，還是轉過身去拿東西了。
有外人在，還是多給兩腳一點面子吧。
不多時，大貓就嘴裡叼著一個比她腦袋還要大上不少的水壺，邁著優雅的步伐，慢慢走進屋子，到了兩腳的旁邊。
笑著揉了揉大貓的腦袋，範雲從她嘴裡接過水壺，倒進了桌上那份放置在小火爐上的小壺裡，然後指尖電光一閃，一道閃躍的雷電擊燃了浸潤滿了油漬的火芯。
“呼哧~”
用雲氣凝成一個羽扇，範雲用輕風吹拂過火苗，壯大火勢，加快煮水的過程。
而就在範雲準備茶水的過程中，坐在桌子另一側的雪珂依舊沉浸在文字與律法中。
由於此前雪清河的刻意培養和寧風致的教授，再加上本身的皇家教育，所以雖然成為太子的時間尚短，沒怎麼接觸過政事，但雪珂本身的能力和眼光還是有的。
目光掠掃過紙張上書寫的道道條文律例，雪珂的思緒飛速流轉，視線的餘光留意著那個專心致志正在倒水泡茶的範雲，似乎想要透過他的動作看穿他內心的所思所想。
雪珂看了這些律法，和大陸以往的律法不同，依照不同的適應領域型別，被分成了諸多板塊，例如憲、民、政、商、邢、訟等。
每一板塊，其中涵蓋的範圍又是十分豐富，法規完整詳細，但又不算嚴苛。
可是，越是仔細思考審查，雪珂心中的疑問也就越發明顯。
一方面，這些律法精密完整，能夠看出制定者在纂寫的時候思考了良多，是考慮過律法施行可行性的。
但另一方面，這些律法中的有些條文，又讓雪珂覺得過分“幼稚”，是屬於理想主義者的幻想，有些不切實際。
這兩方面同時出現在一部律法之中，讓雪珂隱隱感覺出了一種割裂。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放下了手中已經簡單翻閱完畢的諸多條文，雪珂轉頭看了一眼屋外已經西落的太陽和斜掛的殘陽，重新看向正在逗貓的範雲，思索了小片刻，問到：
“雲大哥，我簡單看了看這部律法，它可真是完整的超出了我的想象，即便是帝國引以自豪的律法，在這部草稿的面前也像是粗糙簡單的大綱一樣。”
“這是雲大哥你自己編的嗎？”
面對雪珂的疑問，範雲搖了搖頭，手從茶杯上鬆開，一隻手搭在大貓的腦袋上，五指撓動，坐直了身子：
“不，這一整套律法，原本和主體其實都是我的老師範哲編寫的，我只是在進行修改刪減而已。”
當初老爺子留下來律法典籍可遠比現在範雲擺在桌子上的要多得多得多，即便範雲刪減了其中許多不合適的條文，遺留下來的，也依舊還是十分復雜的。
這些年，修改一些不合時宜的律法條文可也費了範雲不少功夫。
“哦，是這樣啊。”雪珂點了點頭，“雲大哥你的老師真厲害。”
雪珂可記得現在流傳大陸的眾多教育課本和科普讀物書封上都寫了範哲主編，這已經讓雪珂覺得十分厲害。
現在得知這部律法典籍也是範哲編寫……
雪珂只能感慨兩句人與人之間才華的參差。
“怎樣，你看了之後，有什麼建議嗎？”範雲見雪珂似乎有些出神，給她的茶杯續了一杯茶水，然後問到。
猶豫了一小會，雪珂看了眼眼神誠摯的範雲，最終還是開口說：“其實，我看雲大哥你們編纂法典，感覺和大陸上目前存在的諸多法律都有一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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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天鬥帝國還是曾經的星羅帝國，帝國的律法從來都只是規定了有什麼事情是不允許做的，會有怎樣的懲罰。從來沒有像這裡面的條例一樣，還註明了公民到底具有那些權利，應盡那些義務。”
手指劃過重新疊放在一起的紙張，雪珂指了指這沓律法條文，問：
“難道你們就不擔心百姓學會了這些之後，啟了民智，變得更難管理嗎？”
“還有……”雪珂翻了翻，找出了那張自己覺得難以實現的條文紙張，指著其中一條，“人人生而平等。”
眼裡名為複雜的流光一閃而逝，雪珂問的聲音很輕：
“雲大哥，你也知道，人類自出生起就是不平等的，不說才智健康，就是武魂和魂力的有無就可以將人分割成兩極……這樣的世界，又談何平等呢？”
範雲的手指在大貓的下巴下磨蹭，撓得她舒服到兩眼眯起，嘴裡發出輕輕的唔聲，在聽完了雪珂的提問後，他看向雪珂，回覆說：
“是的，不管如何粉飾，人和人之間都是存在著差距的，才智、體魄、外貌、實力等等，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這是不可改變的客觀存在。”
“所謂人人生而平等，指的也不是這些，而是說每個人在人格上都是獨立平等的個體，都是一個值得尊重的生命，在法律地位上，是平等的。”
“若違背了法律，那不論身份地位，都應依照律法進行執行。”
“在這片大陸上人和人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若是不予以強調，許多人甚至打心眼裡都已經不覺得自己和普通人是同一個物種了。”
“權力與地位……也是如此。”
看向雪珂，範雲繼續說：“這樣不好……但觀念上的情況也很難扭轉，思來想去也只得在律法上加上這一條……”
“或許律法的效果並不好，但總比完全不立，要好。有，總要比沒有好。”
範雲嘆了一口氣。
“至於為什麼要加上百姓的權利和義務……他們會不會因此民智覺醒。”
範雲輕笑了一聲，向著雪珂問到：“科舉實施也已經有好些年了，從中透過的大多也是普通百姓，你覺得，啟了民智的他們，就一定會成為我們管理的阻礙嗎？”
“或許會，但就目前看來，普通民眾的智慧，對我們來說，同樣是一個很大的助力。”
“而且，法律需要能夠保護他人，尤其是普通百姓。”
“畢竟擁有力量的強者遇到了威脅和傷害，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決麻煩，但普通百姓這些不具備力量的弱者呢？”
摸著大貓的腦袋，範雲補了一句：
“他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法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