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圍場深處是一片密林, 這裡古樹參天,縱使是大白天,光線依然晦暗昏暗。
此時天未黑, 林裡的光線經近似無, 四周變得一片幽暗。
一陣馬蹄撕裂密林裡的安靜,棲息在林中的動物警覺地躲起來。
侍衛追趕著前面策馬疾馳的太子, 雙眼不錯地盯著太子殿下的背影,生怕一個不注,追丟了太子殿下。
只是的馬雖也是良駒, 哪裡比得上太子座下的馬, 那是來自月宛的汗血寶馬,據說馬王的血統, 烈性十足, 唯太子殿下能駕馭。
汗血寶馬帶著太子一路疾馳, 宛若一陣風, 漸漸地消失在密林深處。
侍衛緊追慢趕,揚鞭抽著馬屁股,眼看漸漸地拉開距離,不禁大喊:“殿下, 等等我啊!”
前面的太子殿下頭也不回, 循著周圍留下的痕跡而去。
侍衛發現怎麼叫也叫不住狂奔而去的太子殿下,只能苦著臉, 咬牙緊追。
不久後, 侍衛無奈地發現,是追丟了太子殿下。
不僅追丟太子,甚至也失去方向。
原本是根據沿途留下的痕跡去找失蹤的裴四姑娘,哪知道密林深處的環境越來越幽靜濃密, 留下的線索越來越少,加上天色漸漸暗下來,林裡黑得伸不見五指,對的搜尋工作帶來的影響極大。
一群人只好先停下,在周圍尋找線索。
皇子和三皇子坐在馬上,望著前方幽深的樹林。
“哥,你說裴四姑娘會事嗎?”三皇子突然道。
皇子道:“我哪知道,不過,她只是個弱女子……”
人心知肚明,按照正常的情況,裴四姑娘定是兇吉少,存活的可能性很低。不過想起先前太子離開前隱而不發的兇戾模樣,算是耿直如皇子,也不敢說得太明白,以免不小心傳到那位太子殿下耳裡,被發瘋抽一頓鞭子。
三皇子沒再說話。
周圍的光線很暗,只侍衛裡舉著的火把,火光時明時暗,位皇子臉上的神色被那火光撕扯得晦暗不明。
著火光,皇子瞄到三皇子臉上的神色,不禁怔了下。
突然道:“老三,難不成你的對她……”
三皇子依然沒吭,在身下的馬躁動地蹬著蹄子時,伸緩緩地拍了拍愛馬的脖子,讓它安份下來。
皇子默默地閉上嘴,心裡幾分恍然。
原來如此。
怨不得老三膽敢在太子出事時,趁機暗示岑尚書和威遠侯府,甚至特地弄出和裴四姑娘的傳聞,想用流言來促成和裴四姑娘的婚事。
雖然是野心驅使,卻也少年慕艾。
皇子難得安慰道:“老三,別難過,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天下間的好姑娘得是,聽說京城裡大半的貴女都傾心於你,可見你的豔福不淺啊,只要你想,你很快能娶上媳婦的。”
三皇子:“……謝安慰,你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不客氣!”皇子帶著幾分優越感地說,“來秋圍的路上,母妃和我提過要給我選皇子妃,而且人選都經定下來,父皇也了。”
所以即將也是媳婦的人,比失戀又被太子警告過的老三好了。
三皇子想將一腳踹下馬,冷笑一,“你的皇子妃不會是鎮北侯府的大姑娘吧?”
“咦,你怎麼知道?”皇子驚訝,在心裡琢磨,是不是母妃宮裡或者身邊的人中,梅貴妃和三皇子安插的探子。
三皇子輕蔑地道:“你和麗母妃那點小心思,只要眼睛的人都看出來。”
誰不知道麗貴妃很喜歡娘侄女齊幼蘭,如果父皇不插皇子的婚事,由著麗貴妃選兒媳婦,肯定是選齊幼蘭。
皇子和是冤,人從小鬥到大,哪裡沒聽出的話中之。
這是諷刺和母妃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所以人人都能看透。
皇子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升起的兄弟情都喂了狗,老三這夥果然不值得情。
這時侍衛過來,說找到線索,可以出發了。
位皇子默契地閉嘴不言。
不管私下鬥成什麼樣,在外人面前都是你好我好大好,不會表現出來,以免傳到父皇耳裡,人都要吃掛落。
一行人繼續在密林中趕路。
“快點,天要黑了,屆時更不好找。”皇子朝那些侍衛大喝道。
侍衛心裡苦,卻不敢說,只能打迭起精神,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循著太子和裴四姑娘留下的痕跡而去。
***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裴織蹲在樹上,捂著飢腸轆轆的肚子,看著樹下圍著的狼群,心裡實在無奈。
樹林裡的天黑得快,先前血腥味引來狼群,馬又不知道跑哪裡去,光是靠著她的條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這片樹林。
所以她很識趣地窩在樹上,打算如果沒人過來找她,她在樹上窩一個晚上。
其實算來了狼群也不怕,唯一不得勁的是,她餓了。
人一但餓起來,不僅體力迅速地流失,戰鬥力也會打折扣,裴織明智地沒和一群狼正面剛,甚至連精神力都吝嗇地沒放出來一點。
按照正常情況,她是可以用精神力和頭狼溝通,將它驅逐離開。
可驅離了狼群,她也沒力氣走出這片樹林,是算了,保留些精神力,免得精神力耗空後,她餓得頭暈眼花去啃樹皮。
如今生活變好了,她是堅決不啃樹皮的。
裴織窩在樹上,靠著樹幹,漫不經心地盯著下面圍著樹的狼群,一邊搜尋身上的荷包。
伺候她的丫鬟都知道她是個飯桶,私底下總要給她準備幾個塞著點心糖果的荷包,裴織將袖袋裡的荷包取出來。
只剩下個荷包吃的。
一個荷包裝著塊窩絲糖,一個荷包裝著四塊玫瑰糕。
塞牙縫都不夠。
裴織很珍惜地吃著,不敢一下子吃完,省得到半夜的餓得啃樹皮。
儘管經放慢速度,個荷包裡的食物仍是空了,裴織將荷包倒扣,確認裡面沒一點食物殘渣,只能嘆息地將荷包重新塞回袖袋裡。
裴織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到樹下的狼群。
看得久了,那一隻只狼彷彿變成香噴噴的烤肉,等著她去臨幸……
許是她眼裡的食慾太過兇狠,頭狼不安地動了動身體,發出低低的咆哮,充滿威脅和震懾。
樹上的人不僅沒被震懾到,看它的眼神越發的兇殘,連原本溫順的精神力都變得攻擊性十足,朝著頭狼而去。
那一瞬間,頭狼渾身的毛都炸起來。
它嗷嗚地叫一,心生怯,猶豫著要不要撤退。
其實精神力也可以稱之為一種氣場,用來震懾敵人。
特別是動物的直覺比人類更敏銳,一但將精神力對著它釋放,它受到的驚嚇程度更甚。
頭狼被裴織攻擊性十足的精神力震懾,發出威脅的咆哮。
在頭狼終於承受不住,欲要帶領群狼撤退時,一支箭咻的一疾射而來。
那支箭以震懾為主,狠狠地扎在樹幹上,周圍的狼群發出一陣躁動。
裴織驚喜地看過去,餓得些遲鈍的腦袋終於反應過來,聽到一陣馬蹄。
黑暗的樹林裡,騎著馬的男人彷彿從天而降,狂亂的精神絲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力,朝那群狼碾壓而去。
頭狼發出一陣嗷嗚,夾著尾巴飛快地跑了。
狼群見狀,紛紛發出嗷嗚,跟著頭狼頭也不回地跑掉,那火急火燎的模樣,宛若身後鬼攆似的,若是其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馬蹄在附近停下。
“阿識!”
裴織看著黑暗中策馬而來的人,她的眼神很好,能看到的輪廓,笑得眉眼彎彎,音輕快,“殿下,我在這裡。”
嗞的一,秦贄將火把點起。
先前急著趕路,火把被風吹滅了,也沒理會,現在終於找到人,將火把重新點起。
火光驅除周圍的黑暗,也照亮蹲在樹上的裴織。
秦贄將火把插在旁邊的樹杈上,驅著馬來到樹下,望著樹上的人,朝她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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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識,下來。”
裴織看著樹下朝她伸的男人,歪了下腦袋,然後朝跳下去。
人之間的距離約莫一丈,秦贄穩穩地將跳下來的少女接住,緊緊地摁到懷裡,將臉埋在她的頸間。
的眼睛泛著細密的血絲,眼尾染上淡淡的猩紅,腦袋彷彿一個錘子在拼命地捶擊著,頭痛欲裂。沒理會那讓人幾欲發狂的疼痛,所的心神都落到懷裡的少女身上,輕輕地喟嘆一。
“殿下……”
裴織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不僅是身體上,精神上。
這人的精神力又崩潰的跡象,鋪天蓋地地朝她延伸過來,要將她死死地捆住,讓她幾欲透不過氣。
她的精神絲可憐又無助地被動承受,要擔心一個不慎被那張牙舞爪的精神絲崩斷、絞碎、吞噬。
裴織音發顫,“殿下,你放鬆些。”
千萬別擅自吞噬她的精神絲,否則算是未婚夫,不抽死沒得商量。
秦贄唔一,像是聽到她的話,又像是沒聽到。
幸好,的精神絲雖然鋪天蓋地地碾壓過來,卻沒吞噬她的精神力,只是與她的精神絲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纏得像一團打結的絲線,連裴織都種解不開的錯覺。
裴織小心翼翼地幫梳理紊亂的精神力,一邊試著和說話。
“殿下,你怎麼找過來了?只你一個人嗎?”
“唔……”
“殿下,你身上沒吃的?我好餓……”
“……”
太子殿下騰出一隻,在馬鞍上摸了下,摸出一個用樹葉包著的東西遞給她。
裴織窩在懷裡,困難地開啟那用巴掌大樹葉包著的東西,發現是一塊巴掌大的烤肉,經涼了,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的食慾。
她很快將這塊肉吃完。
“殿下,嗎?”
太子殿下又摸出一包烤肉給她,裴織仍是很快吃完。
直到她吃完第三包烤肉,太子殿下沒再摸出食物給她,裴織雖然失望,到底吃了點食物,終於脫離那種餓得想要啃樹皮的衝動。
人在馬背上擁抱了近刻鐘時間,太子殿下終於抬起頭。
裴織打量,著火把微弱的光,能看到的臉色此時十分蒼白,嘴唇緊得死緊,陰鬱又冷酷,凶神惡煞的,看著不好相與。
她心裡些觸動,低道:“殿下,你是來找我的吧?”
秦贄嗯一,沒告訴她,聽說她出事,直接趕過來,生怕自己來遲一步。
裴織忍不住伸擁抱了一下,心裡明白,估計是聽說自己失蹤,受到刺激,才會弄得精神力又紊亂。
也不知道頭疼成什麼樣。
縱是如此,仍是堅持著過來找她,而且是第一個找到她……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除了血脈至親,是對她最好的人,這種好超越所,甚至不顧危險,不顧自己的疼痛。
秦贄沒放開她,將她抱在懷裡,驅著馬過去,拿起火把。
“我先回去。”
“等等。”裴織叫住,“殿下,除了你外,其人來嗎?”
“,不過應該都在後面,金烏跑得快,被拋下了。”
裴織知道金烏是太子殿下的座騎,擁月宛血統的汗血寶馬,金烏也應景地發出一道鼻息,昭示自己的存在。
她道:“那等來再走。
秦贄不解地看她,“你不是餓了嗎?先回營地吃些東西。”在太子殿下眼裡,其事都沒太子妃餓肚子重要。
饒是裴織臉皮厚,也些臉紅。
她輕咳一,“剛才吃了些東西,也不是那麼餓的……殿下,那頭瘋虎的屍體在那邊。”
她不想瘋虎的屍體被人為毀掉,這只瘋虎出現得太過蹊蹺,不用查也知道貓膩,如果幕後指使者發現她沒死,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弄走瘋虎的屍體,來個毀屍滅跡。
秦贄抿緊嘴唇,答應下來。
躍下馬,然後伸將她抱下馬,放到地上。
剛站到地上,裴織腿軟了,主要是累的,果然鹹魚十幾年,比不得當年掙扎求生的頑強,這麼點折騰,讓她累得夠嗆。
當然,可能也是餓的。
秦贄將自己的披風鋪到地上,扶著她坐下,將系在馬鞍上的水袋拿過來,讓她喝水。
等她喝完,自己對著水袋嘴抿了口水,喉結微動,面無表情,唯耳尖悄悄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