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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時何時?戰亂之時! 二三二 磚窯

他的衣服被扔進了旁邊的一口鍋裡,鍋裡面都是沸水,衣服就在裡頭煮著。d�m這麼大號兒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哪個裁縫做出來的,得費多少布料?

十斤還想再洗一會兒,已經被王渾給攆出來了,然後幾個人把他摁翻在一塊兒石板上。王渾嘿嘿笑著,抽出腰間刀來。

十斤以為這些人要殺了自己,嚇得發出一陣陣悽慘的嚎叫,口中一連串的討饒,便是那些土匪,也是起了一陣騷動。王渾吼道:“鬼叫作甚,又不是要你們的命?”

董策呵斥道:“辦正事兒要緊。”

“誒!”王渾趕緊應了一聲,把騎兵刀入鞘,從懷裡抽出一把橫刀來,輕輕貼在十斤的後腦勺上。十斤立刻不敢動了,生怕割傷自己,王渾手一動,往上一推,十斤的頭髮便是唰唰的往下掉。沒一會兒功夫,已經是變成了一個大光頭,露出了烏溜溜的腦袋。

十斤摸了摸腦袋,感覺到自己的頭髮沒了,先是一驚,然後便是放聲大哭。

他雖然不是漢人,卻自小生長在這漢家藩籬之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深入骨髓,這會兒真真是悲悲切切,跟天塌下來也似。

王渾卻不理他,只是罵道:“去去去,把你的衣服領來,待會兒凍死了!”

石進站起身來,抽抽搭搭的去了。他的衣服已經煮了好一會兒,鍋邊的家丁給他撈出來讓他自己擰乾,穿在身上。一陣寒風吹來,冷得要命。別的地兒太冷,他便縮在火堆旁邊,蹲在那裡,一抽一抽的哭。

王渾吼道:“下一個!”

耳邊聽著土匪們剃頭時候殺豬一般的慘叫呼號,董策只是搖頭。這個年代,衣服很髒,沒有能夠換洗的,洗澡很少,屋裡也很髒,生活習慣很不衛生,導致他們身上肯定攜帶了許多寄生蟲。頭髮裡面有頭蚤那就不用說了,身上,衣服裡很多地方都有跳蚤,而且他們的身上多半都有許多的小瘡疤,以及被寄生蟲咬的痕跡。洗菊花,則是為了清除菊花周圍的腸道寄生蟲卵。

想想就噁心。

不過總體來說,他們身上沒有什麼別的病,至於後世人們經常出現的三高之類的富貴病,更是一個沒有。骨骼結實,肌肉有力,某些方面說來他們比後世的人都要健康!一個髒在外,一個髒在內。

“方才我問過李貴了,現在磐石堡缺一座磚窯?”董策向張寒問道。

“是!”張寒道:“現下是冬日,開採石塊成本太大,非常艱難,往往一日也採不了多少,這也是耽誤工程進度的一個重要原因。而且冬季手冷石滑,稍一不慎便容易傷到手。再說了。其實修建城內的建築和圍牆,不必一定要用石塊,大磚也可以。而且以後修建房屋,肯定還需要大量的磚瓦等物。”

“那就修建一座磚窯。”董策斷然道:“反正現在這些土匪們也是不能和百姓們接觸的,在他們完全老實馴服之前,不能讓他們過甘河,若不然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亂子來。”

張寒點頭應是。

那邊還在給土匪們剃髮洗澡,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的。董策當下便找人傳令給李貴,讓他找兩個會燒磚的老師傅來。過了沒多一會讓,李貴便是領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過來了,這中年漢子穿著比一般的百姓要整潔一些,看樣子理當是有些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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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之下,果然是李貴手下的一個甲長,叫做賈雲溪的。

“小的賈雲溪,給大人磕頭了。”他趕緊跪地磕頭道。

董策擺擺手:“起來說話吧!”

待他站起來,董策問道:“你會燒磚?”

“是。”賈雲溪恭敬道:“小人家鄉所在,有一處大磚窯,小人在裡頭做工了十幾年了。”

“後來呢?”

“後來,李闖反賊打過來了,東家給他們殺了,磚窯也荒廢了。”賈雲溪臉上有些黯然:“小人沒了活計,後來又大旱,活不下去了,就成了流民……”

董策看他名字起得清雅,說話也頗有條理,便問道:“可是讀過書的?”

“識得幾個字兒而已,不敢稱讀過書。”賈雲溪慚然道。

董策便也不再多說,只是讓賈雲溪說說這修建磚窯的道道兒。這賈雲溪手指骨節粗大,手上生滿老繭,可見確實是幹過活兒的。

一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賈雲溪立刻便是活泛起來,細細的把條條道道兒向董策等人分說了一番。

原來這燒磚,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之繁瑣講究,竟是遠遠超過了董策等人的想象。

磚窯不必說,還算是比較好弄,都是幾百年老祖宗傳下來的老套路了。當初那窯主雖然防著賈雲溪,但是架不住賈雲溪幾十年幹下來,早就是門兒清。就算是技術難度最高的製造磚坯,裝窯,控制火候等,他也是有相當的把握。

麻煩的是製造磚坯,很是繁瑣,大致的流程就分為三步。第一步是晾土,用來燒磚的最好的土就是民間俗稱‘膠泥’的粘土,這種膠泥也不好挖,通常得挖大坑,把地表的土去掉才能找到。粘土開採出來之後,須得碾碎,晾乾,再加水,再晾乾,使其成為熟土。第二步是將熟土做成磚坯,如何控制磚坯大小一致,也是一個技術活兒。第三步則是將磚坯陰乾,使其充分脫水,然後才能入窯燒製。

陰乾也有講究兒,不能見太陽,不能被強風吹,更是不能太冷。最後一點最是要命,磚坯裡面本就有水分,一旦溫度太低,裡面的水結冰,磚坯直接就變形了。

所以一般來說,冬天是不能燒磚的。

而且燒磚的時候,不能用煤炭木頭之類的‘硬柴’,須得用‘軟柴’才行,也就是草類。

這個倒是好解決,磐石堡周圍,尤其是洢水河南,甘河以東,青鋒山以北的大片區域,到處都長滿了長長的枯草。

他說到此處,董策也是想起來了。

董策前世的時候,姥姥家在農村,在村口通往公路的交叉處,公路邊兒上便是有一座大窯廠。董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窯廠的大煙囪,足足有七八十米高,周圍四野八村兒都瞧得見。煙囪的尾部,其粗度比一座房子還要粗大。在煙囪的外部,每隔大約一尺的高度,就有一個凸出來的鐵製的小梯子,可以從根部,一直爬到煙囪的頂端。

小時候調皮,一堆孩子去哪兒玩,一個膽子奇大的姐姐竟然爬了上去,把下面的一群小夥伴嚇得嚎啕大哭,手軟腳軟。倒是那位姐姐臉不紅氣不喘的又溜了下來。後來董策每每想起都是心悸,那可是二十多層樓的高度。

除了那大煙囪之外,就是窯廠旁邊的大灣。這種灣通常被稱為窯灣,基本上都=是挖掘機取土形成的,很深,很陡,沒什麼坡度。另外便是大片大片還未燒製的磚坯,上面鋪蓋著葦蓆,碼放的整整齊齊的,在窯廠周圍陰乾。

“別的事兒都好說。”董策沉吟道:“就是冬日不能陰乾磚坯這事兒,豈不是等明年開春之後才能燒磚?”

“這卻也有法子解決。”賈雲溪道:“不過就是麻煩許多了。”

董策擺擺手:“講!”

“是!”賈雲溪道:“冬日風大天寒,因此需要四面建起防風的土牆,上面搭建頂棚。然後於磚坯之間,挖出一些小的壟溝,時常於其中燒起小火即可。只是須得時時刻刻派人在其中守著,一日不得疏忽。”

“麻煩是麻煩了些,不過這麼多的人手,不用白不用。”董策看了一眼張寒,道:“張先生,這磚窯之事,便交給先生了。”

張寒心中一喜,他自從投靠了董策之後,便是在這磐石堡中晃悠,也沒個實差。雖說人人都對他挺尊重,但是手裡沒實權的滋味,真真是不好受。現在雖然只是管這麼一個窯廠,但是總歸是手裡有權了。要做什麼事,也好發力了。

董策又道:“賈雲溪,你為張先生的副手。嗯……”

他沉吟了片刻:“從此之後,你便不是甲長了,就擔任這磐石堡磚窯的副窯主吧!每月可以領一石糧食,五錢銀子。磚窯出的磚越多,教做得越好,本官賞賜便越厚!”

賈雲溪大喜,趕緊磕頭道謝。

雖說甲長給擼了有點兒可惜,但是跟這副窯主的頭銜比起來就什麼都算不得了。從此之後不但不用幹活兒,而且還可以領到比原來更多的糧食,竟然還有銀子!更重要的是,一旦當了這個差事,就跟那些在武庫當差的庫丁一樣,成為了吃公家糧的官家人了!

地位完全不一樣了。

董策微微一笑:“別的不用多說,好生辦差就是。半個月,本官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第一批磚就要出爐!若是到時候辦不到……”董策神色淡淡的,沒有繼續說,但是賈雲溪和張寒心裡都是一顫。“這些俘虜,也別往死了使喚,終歸是上好的勞動力,咱們手裡頭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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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