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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紅顏最耐秋

三千八百兩銀子,按照明初的物價,徐灝的結論是二百萬軟妹幣,用寶鈔來支付,一百萬。用一百萬僅僅買個鍾家同意,在洪熙朝土豪稀少的年代,可以相當於就是拿錢砸死人的節奏,雖然庸俗卻也極具殺傷力。

明初秀才每月有一兩銀子的伙食費,六百軟妹幣左右,放在今天不幹活也不會餓死,但也發達不了,所以啥都不幹的窮秀才一抓一大把。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怒氣勃發的鍾指揮聽見銀子二字,滿滿的怒氣值頃刻間下降了一半有多。

擔心僅剩的怒氣也被白花花的東西驅走,急忙張開眼怒道:“諸位會錯意了,且莫說三千八,便是一萬六,看我鍾某人收他的不收?”

嘴上說得硬氣,奈何聲音卻弱了下去,其他人紛紛嘆息,一個嫁了幾年的閨女還能再賣這麼些銀子,真是值錢啊!

有人說道:“你到底收不收?尊駕若一分不受,咱們服你是真爺們,此話毋庸再提,我們現在就走。若因數目多寡之間,有用到我們的調停處,尚求明示。”

鍾指揮挺拔的胸部一而再的癟了下去,人在銀子下不得不低頭,說道:“小弟忝入仕途,絕非以小女搏銀錢之人。但親家就不能直接來說,何必勞重眾親友來興師動眾?弟心實是不甘。”

大家夥一聽明白了,敢情還想官錢兩得?但可能勞動徐三爺大駕光臨麼?這鐘指揮的胃口委實太大了。

眾人說道:“徐家有不是,我等來的也有不是。現在話已經挑明了,不知尊駕還肯曲全我等薄面,體諒令婿苦心否?”

鍾指揮說道:“小弟自是全眾位玉成美意,只是三千八之數,在尋常之家或許驚人,在徐家就未免輕己輕人了吧?”

大多人皺了眉頭,三千八百兩銀子。完全證明徐家的誠意了,徐家一年俸祿才多少?“五千,如何?”

鍾指揮伸出三個指頭,說道:“非此數不敢從命。”

眾人紛紛叫道:“你瘋了?三萬金能買三十個絕色侍妾,而且還名正言順。好,就算娶妻之事作罷,難道鍾指揮真敢不準令婿娶妾麼?就是徐海他自己也不敢納妾麼?

三萬金之說,我等不敢替徐家慷此大慨,就此告別吧,徐家願意自己來面談。”

這下子輪到他們怒了。三萬金怎麼不去搶?還是真當徐家是泥捏的?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而是給臉不要臉。

所有人一齊站起來就要走,鍾指揮趕緊滿臉堆笑,攔住說道:“且請稍坐片刻,小弟還有一言未結。”

吩咐下人看茶,鍾指揮說道:“君子周急不濟富,眾位何必以徐家之有餘窘小弟之不足?家裡確實沒錢,此中高厚,還望哥哥們垂憐。”

大家夥面面相覷。心說尼瑪一個指揮腆著臉說窮?總算明白為何徐海非要再娶一妻了,此等人家出身的女兒,委實太小家子氣。

混跡在人群裡的徐溶,慢悠悠的說道:“三千八之數。本是我們替你爭取來的,後來說到五千,那是大家斗膽擔承。現在鍾指揮既然以貧富有無立論,咱們若不替你周全。大概你心裡要罵我們趨炎附勢。行,再加上二百,共作五千二百兩。此外即使一分一釐,亦不敢做主了。”

鍾指揮故意為難頻頻嘆息,嘆道:“罷了。就依著眾位吩咐吧。”

大家夥暗道五千二百兩?擦!原來生閨女這麼值錢,不過所謂並肩正室也確實是滑天下之大稽,拿錢堵上鍾家的不滿也是難免。

徐溶笑道:“既承慨允,必須立一執照,好回覆徐府。”

鍾指揮指著自己的鼻子,“小弟不是不通世務的,我現在就寫。”於是取過紙幣,親自寫道:

立憑據人,原任指揮副使何仁。因某年月日,將親生女出嫁與英國公府長房次子海為妻。

今經四載,艱於生育。徐親家欲娶金陵鄔家之女與婿海為繼室,浼親友某等向仁道達。仁念徐親家老太君年近衰老,婿海病弱,安可因己女致令徐長門承祧乏人?已面同諸親友言明許婿海與鄔氏完姻。

鄔氏過門後,與仁女即同姐妹,不得以先到後到,分別大校此系仁情願樂在,並無絲毫勉強。將來若有反悔,舉約到官,恐口無憑,立此存照。

下寫同事人某某某等。

大家看了見寫的憑據甚是切實,稱讚鍾指揮是文武雙全的明白爽快漢子,徐溶提出要請出鍾太太出來,當面說好了。

鍾指揮貪圖銀子,也料到女兒在徐家不會受到委屈,連忙進去請人。好半響,方見鍾指揮的娘子王氏出來,向眾人微微一福,眾人俱都還揖,將適才的商議並立的憑據,仔細說了一番。

王氏沒說別的,只說了句:“若娶了新的欺壓我女兒,我只和眾位說話。”說完眼淚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滾而落。

眾人忙說道:“徐家是最知禮的,就是令婿也非無良之輩,嫂子儘管放心。”

這邊徐灝收到了訊息,儘管那晚安慰了弟弟,可心裡不可能沒有不滿,無非在此種事上,他不想表態罷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自汙是最好的自保手段,家族荒唐事多了,自己的聲望會受到損失,徐灝不是愁聲望不高,而是愁聲望太高了。

鍾可姑是個文青妹子,成親後喜歡收集文雅之物,參加各種詩會什麼的,傷春秋悲動輒無緣無故發個小脾氣,不願打理柴米油鹽醬醋茶,遠遠躲著。可謂有林黛玉之皮,沒有林黛玉之神。

長房大事小情都由王玄清一個人打理。而徐海忙於應酬所有外事,夫妻倆幾乎沒什麼共同語言,兼且人只是中人之姿,久而久之徐海開始厭惡妻子只知花錢悠閒自在,不幫著家裡做事的大小姐做派。

徐家真正的大小姐多了,哪個不操心家事?不管事也行,那就娶個既美貌又願意管家的回家,一舉兩得。

徐家婚嫁的訊息。早傳遍了整個金陵,到了娶親那日,很多人都來送禮,徐海繼續邀請親友四十人,替他酬謝往來賀客,在內院東邊的院子收拾了喜房。

花園裡,青霜看著鍾可姑,要說她也曾想過風風光光的嫁給徐灝做二房,現在無疑打消了念頭,實在太令姐姐難堪了。也多少懂得為何姐夫不給雨詩名分,晴雯她們依然做通房丫頭的做法。

套用姐夫的話說,這世界本來就沒有公平,沒有公平又何談不公平?

青霜提議道:“今兒咱們起個芙蓉詞社吧。”

沐凝雪說道:“要起社,人要多些才有趣,紅葉綠竹剛回去,大姐二姐來不來也說不定,只馮姑娘準來的,未免人數太少了。”

沐青霜說道:“咱們分頭請去。就有不來的,隨後補作亦可,反正還有迎春。”

沐凝雪見妹妹執意,打發人飛馬去請。一面預備好酒菜餚。沐青霜又說道:“還有社主和監場謄錄沒請呢。”

沐凝雪忙又派人去千壽堂請人,原來王玄清袁氏等正妻都躲在那裡,不願去應付前來賀喜的親友,倒是一些小妾興致勃勃的趕去幫忙。

不一會兒。王玄清和袁氏過來,笑道:“你們這幾個人就要起社嘛?”

沐凝雪笑道:“人少了,你們也都湊上。”

袁氏說道:“那可是白說。我幾時填過詞?”

沐青霜說道:“姐夫一會兒要來做社主,不愁人都不來。”

果然隨著徐灝過來,陸續徐妙錦、徐青蓮、徐翠桃、徐翠雲、徐翠柳,徐綠哥等都來了,反而馮姑娘今日回了孃家。

彼此說著話的時候,徐灝瞅了眼強作歡笑的鍾可姑,預測接下來的變局。

沐青霜和徐翠柳將各色小調寫了,搓成了紙丸,大家拈鬮,各人自去構思。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鍾可姑身上,見她取了張花箋,把詞寫了出來,見是西江月調,說道:“你怎麼單挑這個調兒?看著好像容易,可不容易出色。”

鍾可姑笑了笑,全神貫注的寫道:天上碧城何許,人間錦水多情。蕭娘鏡裡鬥娉娉,憐取臨印妝影。故苑仙姿銷減,空江秋怨分明。昨宵風露夢瑤京,煙外愁鴻啼醒。

徐妙錦品評道:“詞是絕妙,比之你素常所做高了不止一籌,可見心有所悟。只是太悽豔了,尤其結拍兩句,真叫人迴腸蕩氣。”

沐凝雪說道:“平調能填到如此,卻也虧她。”

徐翠柳自己拈的是浣溪沙,想了半天,矜持不肯下筆。蕭雨詩催道:“香快燒完了。”

徐翠柳草草寫完:一鏡盈盈舞彩鸞,江妃含笑倚新妝,佩環訊息暗思量。穩稱錦雲籠翠被,暗催玉露解羅裳,丰容莫道不禁霜。

眾女看了都說:“到底是翠柳,作得如此細風光。”迎春忽然說道:“下半闕更好。翠被,羅裳兩名又流利,又不落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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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說道:“末句更好呢,妙在的確是芙蓉,別的秋花便合不上。”

徐灝和大家全都驚訝的看著迎春,似乎對詩詞的造詣一日千里,徐灝說道:“你也寫,我給你抓鬮。”

拿開一看,是個唐多令,就見迎春冥思苦想,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筆一劃的書寫,頭兩句是:芳佩為誰留,紅顏最耐秋。”

沐青霜先拍手道:“紅顏最耐秋,這五個字真有意味。”

接下來是:仗西風洗盡清愁,一鏡千妝爭媚撫,遮不住木蘭舟。徐灝看到這兒不禁震驚的一塌糊塗,寫詩僅僅一年就能到此等程度?果然這世上有天才。

其她人也莫不讚美,徐妙錦說道:“好是好,但犯了新手的通病,太說盡了,往下該怎麼轉呢?”

下闋是:冷麵也嬌柔,韶華任水流,便東君肯嫁還羞。三十六灣春不到,何處去弄珠遊。

徐灝仰天哈哈大笑,摟著嬌羞不已的迎春,笑道:“這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了。”

徐翠柳驚訝的道:“你看她下闋的意思愈轉愈深,難得的是還見身份。”

徐翠雲和徐綠哥等都不善於詩詞,說道:“這詞一氣貫注,還有新意,只怕要推她第一了。”

青霜只顧看別人所作,見那香只剩下一星,這才慌了,連忙趴在桌案上,將自己填的寫出來。

原來她拈的是琴調相思引,話說隨著眾女或年紀漸長或已為人母,詩詞之道自是漸漸淡了,興起時偶爾為之,平日裡沒人孜孜不倦的專研。

唯獨徐翠柳和沐青霜不願嫁人,終日寄情於詩詞山水,本身又極有天賦,公認是如今詩社裡最有才的二位,而徐妙錦和沐青霜大多做個監舍。

如果不出意外,興許第一名就在青霜和新晉迎春二女之間,所有人都圍著來看。

鏡裡分明第一春,佔來秋色也收入,晚妝才試,驕盡綺羅塵。錦渚再逢休怨別,粉煙微瘦肯含顰,掛橈來處,無意鬥羅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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