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
何宇一身熨帖的西裝。
與臺下的工作人員對視一眼,他點點頭,將話筒放到嘴邊。
“各位觀眾朋友、各位專業老師,歡迎來到《導演請指教》決賽輪次的展映現場。”
“我是主持人何宇......”
他的語速沉穩,在身後大屏幕動畫的輔助下,不緩不急地將最終輪次的賽制簡要介紹了一遍。
相比前兩輪,最終決賽對作品的要求要更為苛刻一些。
只要有15%的觀眾按下離席的按鈕,影片就將直接宣告中斷播出。
而為了盡量減少展映順序不同帶來的不公平性,最後這四部影片,每播放一部,就會更換一次普通觀眾。
第一部展映的短片,是應安然的作品,名為《苔蘚》。
但或許是剪輯的時間過於緊張,這部短片的前後節奏有些脫節。
最終僅僅拿下了86%的上座率。
而這個問題,也在展映結束之後的點評環節被臺下的幾個製片人點了出來。
不過作為一個新人導演,她的表現已經算是不錯。
下臺的時候,她和祝輕鈴,都是有些喪氣的模樣。
虞滄將心神重新集中到了螢幕之上。
第二部,90%的上座率。
第三部,94%的上座率。
虞滄可以察覺到身旁松樂生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拳頭在悄然攥緊。
這兩部作品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尤其是剛才那部討論chai遷問題的短片,生勐冷厲的敘事與剪輯風格,給人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結束之後也是臺下也是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而現在,輪到他們了。
主持人何宇重新回到臺上。
經歷了三個多小時的現場錄製之後,他臉上也顯出些許的疲憊。
看向手中的提詞卡,何宇臉色一正。
“各位觀眾朋友,現在我們將迎來本節目最後一部展映作品。”
“《遺照》,導演松樂生,編劇主演虞滄。”
“那麼,現在開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演播大廳中的燈光熄滅。
臺上臺下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作為製片人導師,徐路遙的座位在最前一排。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上半身稍稍前傾,凝神看向居中位置亮起的螢幕。
與第一輪自由創作時的驚豔相比,松樂生第二輪時的表現只能說中規中矩。
因此他更期待這最後一輪展映中的這部新作品。
黑色消去。
影片開始。
一個近景鏡頭,對準了一面白色而簡陋的牆壁。
牆壁之上,貼滿相片。
與簡陋的白壁形成對比的是,每張相片都被仔細的表在相框裡。
左邊的相片裡,風景、動物與人佔據了絕大部分的內容。
而隨著鏡頭的緩緩右移,相片中的內容漸漸被沉默的高樓所替代。
徐路遙身子向後傾去,靠在座椅上。
與《安魂曲》一開場的凌厲不同,這一次的首個鏡頭要更平和緩慢些。
或許是短片時長限制的放寬,讓松樂生與虞滄有了更從容講好一個故事的餘地。
老舊的電話鈴聲響起。
鏡頭隨之移轉。
狹窄而擁擠的單人床上,頭髮長而凌亂的男人從被子裡伸出手,將枕邊的手機拿到手中。
他沒有從被子裡出來,反而是將手機帶進了被子裡。
因為被子的阻隔,通話的聲音有些沉悶。
“喂,是我,你是?”
“老陸介紹的?嗯,說說看。”
“這麼低的價錢,我建議你還是用手機自拍就好。”
“嗯?四十多個人?”
電話那頭的話語,讓男人從床上忽地坐起。
頭髮凌亂,鬍子拉碴。
是虞滄。
徐路遙眉梢一揚。
這時候,觀眾也終於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對呀,有四十多個人。雖然每個人只拍一張,但攏共算下來也能賺不少錢的。”
“李攝影,就拜託您再考慮一下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
他下意識看向牆上的照片。
半晌,他低下頭自嘲一笑。
“李攝影?”電話那頭的女孩疑惑出聲。
“這單拍攝,我接了。”他的聲音平澹。
沒等另一頭的女孩歡呼出聲,他就按下了結束通話的紅色按鈕。
將手機隨意丟到床上。
他稍稍抬起頭,看向陋室之中唯一的小窗。
外面的日光照進來一些,落在地上。
他眯了眯眼睛。
鏡頭落在床頭小櫃上的一臺相機之上。
......
鏡頭再轉。
已是次日清晨。
男人在衛生間的鏡前,將胡茬刮淨。
他安靜地看著鏡中這張年輕而疲憊的臉龐,表情恍忽了一下。
似乎這張臉讓他感到陌生。
眼簾低垂。
俯下身,在盥洗池中洗了把臉,他出了衛生間。
將床上黑色的大包背好,他最後看了眼牆上的相片。
轉身準備出門。
但懷裡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他一邊向外走去,一邊將手機放到耳邊。
“喂,媽,是我。”
“回去?我......”
卡嗒一聲,房門合上。
他的聲音一點點模湖。
鏡頭切換。
破舊的中巴車上。
男人和一個學生打扮、面容姣好的年輕姑娘坐在一起。
姑娘好奇地打量著他,他則是看向車窗之外。
“李攝影是第一次來這邊嗎?”女孩輕聲問道。
男人頓了一下,才收回目光,瞥向了身旁這個好像有些活潑的姑娘。
不過這種活潑外向的性格,倒是和她身上套著的那件紅色的志願者小馬甲很契合。
虞滄簡單地“嗯”了一聲。
他的冷澹與寡言似乎讓女孩有些受挫感。
女孩低下頭,默默玩著手中的一張志願身份牌。
半晌,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不太合適,他稍稍偏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
抿了一下唇,他聲音溫和了些,“你們找我來,說給老人拍照?”
女孩訝異地抬起頭,然後才答道,“因為他們都沒有照片哦,其實也算是遺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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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聽起來有些冷血?”
“但其實就是想幫他們給家裡的孩子們留個念想,這個山溝村子裡,大部分年輕人都在外面工作的。”
虞滄臉上表情一動。
像是被觸動,又像是有些抗拒。
他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破舊的中巴車,在顛簸搖晃中抵達了偏遠的郊外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