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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血戰長平(六)

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五日申時(下午三點),就在朱平槿登上承運殿,接受蜀地百官拜賀的那一天,以護商隊第三營為主體的護商隊北上先遣支隊,在保寧府南部縣與順慶府儀隴縣的交界處長平山,首次與肆虐川北多年的土暴子進行了真面目交戰。

護商隊北上先遣支隊的對手,便是四川著名的土暴子頭領搖天動之子金城姚玉川。姚玉川急於透過長平山,到碑院寺鹽場去搶鹽;而護商隊則在土暴子的必經要道長平山上,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寸步不讓。

陳有福和羅景雲回到中央陣地他們各自的指揮位置,剛才趁著土暴子還在亂哄哄地點兵點將,兩位主官再次將這個被兩條路夾在中間的防禦陣地認真檢查了一番。

這個防禦陣地近乎於教科書般的完美。

中央陣地突出於兩翼,由一連指揮一個短矛排、三個火銃排和營炮排守衛。中央陣地正面狹窄,且有鹿砦、壕溝、柵欄與斷崖保護。火銃排和炮排可以轉移大部火力,全力掩護兩翼。

右翼陣地是個狹長埡口,一營四連的三個排守在由壕溝、鹿砦和土袋壘成的胸牆之後,並可以得到左前方中央陣地一個火銃排和兩門虎蹲炮的側射火力支援。

松林山整編時,特務一連的連部率兩個排與老二連的一個班、華陽縣護莊隊的一個小隊混編,組成了新的第一營第四連。連長許守財,是原來跟著王大牛出來的邛州佃戶,參加了飛仙關那次不太成功的夜襲,後來當了特務一連的副連長。王大牛升任後,他接替了連長職務。他的優點是敢肉搏,敢見血,缺點是學習能力較弱。他守在右翼道路上,固若金湯。

與右翼的穩固相比,左翼陣地要薄弱些。大道左側,從土暴子列陣的位置到護商隊左翼陣地,全是一片光禿禿的丘陵,沒有任何遮擋,隨時都可能被迂迴包抄。三營三連的四個排同樣構築了由壕溝、鹿砦和胸牆組成的堅固防禦工事,但因為地形原因,他們構築的是半圓形的環形陣地。

左翼陣地的兩端支撐在中央陣地的左側斷崖處,以便接受中央陣地火力側射的掩護。陣地後方是中央陣地左側斷崖上留出的一丈寬缺口。缺口之上正好是一座突出的民居,民居的四面土牆上已經掏出了火銃的射擊口。預備隊三營四連的兩個排和賀家莊丁都部署在缺口處。一旦戰況不利,預備隊或衝下缺口支援三連,或列陣在缺口上,掩護三連從缺口處撤回中央陣地。

但即便做了這樣的安排,陳有福和羅景雲依然不放心。原因很簡單,因為左翼陣地形成了環形,所以正面大大加寬了。陳有福親自用腳量了長度,整整三十步,亦即十五丈。護商隊短矛兵的密集橫陣,一個十二人標準班的隊形只有八步寬,如此一排就要放上四個班,隊形縱深僅有三列,大大少於右翼。陳有福把右翼一個排調上中央陣地,目的也是準備支援左翼。

守衛左翼陣地的部隊是三營三連。三連的老底子是仁壽縣成軍的老六連。松林山整編時,老六連的連部率兩個排與特務一連的兩個班、特務二連的兩個班混編,組成了新的第三營第三連。連長是簡州的落難書生王省吾,官兵四成是簡州籍,三成是蘆山籍,剩下的多是彭縣和新繁的王莊莊戶。他們經過了老連長賀仇寇的長期訓練,士官和老兵參加了牛角寨和江口兩次作戰。絕大部分官兵都是世子朱平槿的忠實擁躉,軍政總體素質比由華陽縣護莊隊為底子整編的三營四連更好。若他們的主戰兵器是火銃,也許放在中央陣地會是三連,而不是林言一連。此外,由土司步兵排長徐蔭桓率領的一個十二人騎兵小隊也配置在左翼。他們隱蔽在長平山後,伺機出擊。除了營長陳有福的戰馬之外,騎兵隊北進支隊所有能上陣的馬匹都歸了他們,包括炮排的八匹馱馬。

……

兩軍的戰鼓幾乎同時擂響,血腥的長平山大戰開始。

土暴子的大隊湧過來,在兩百步左右停住陣腳。一股千人左右的匪眾簇擁著一杆金色大槍向左翼湧去,另一股千人左右的匪眾則舉著“蔣”字大旗緩緩向正面壓來。

不出所料,土暴子的主攻方向選在左翼。當戰鼓再次響起,左翼和正面的土暴子發出狂暴的嚎叫,一同向前衝來。

陳有福站在大石頭上,拔出了腰刀高高舉起:“天佑我大明,萬歲!為了世子,為了百姓,奮勇殺敵!”

“殺!”陣地上的所有官兵都怒吼起來,舉起了手中刀槍!

……

土暴子的身影剛進到陣前三十步,立即遭到了正面三個排的火銃齊射。護商隊的中央陣地上騰起一排白煙,數十名身無片甲的土暴子立即慘叫著在地上翻滾。他們或立即死透,或暫時沒死,隨即在身後的無數雙腳毫不客氣的踩踏下嚥氣。

然而兇悍的土暴子沒有被火銃的齊射嚇住。他們繼續前進,像遮天蔽日的蝗蟲落進了麥田裡,迅速鋪滿了護商隊陣地前的每一處空隙。

“就是現在!虎蹲炮!”全身繃緊的林言怒吼道:“連續射擊!放!”

中央陣地兩翼斷崖上四個炮位幾乎同時爆響,四百粒五錢重的鐵子爭先恐後飛出炮口,去尋找他們的受害者。十步到二十步的轟擊距離,居高臨下側射的完美陣位,密集到沒有空隙的目標,讓每一粒射出的鐵子都有機會品嚐人血的味道,體會斷筋碎骨的快感。罡風所到之處,無不是哀嚎遍野,慘叫四起。血肉與鋼鐵不對等的較量,立即就分出了結果。準確一點說,這不是較量,是屠殺。

……

“幸好老子只用了後隊的一千爛兵!這些爛兵死光了算個球!”蔣成仁幸災樂禍想,“陳新那龜兒子攛掇老子打正面,早知道沒好事!”

此時的他,左手持圓盾,右手握腰刀,半蹲在中央陣地正面的斷崖後。斷崖很高,從斷崖下看不到護商隊的火銃兵。也即是說,這裡是火銃兵的射擊死角。但極富戰場經驗的蔣成仁還是帶著十幾個護兵。這些土暴子像肉盾一樣圍著他,免得主將被一粒鐵子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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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翼的進攻很快失敗了。退下來的土暴子有了怯意,都躲到了正面的斷崖下。

蔣成仁對周圍大聲發令:“他們能修,老子就能拆!把斷崖挖平,把樹枝扯下來!老子不信了,幾根樹椏子就能擋住老子的路!”

聽到命令,佝頭彎腰蹲在地上躲鐵子的大嘍囉們立即張羅開去。大堆小嘍囉們湧了上來,開始用攜帶的鋤頭和鐵尖去挖斷崖。可是斷崖的泥土中夾著很多大小不一的石頭,鋤頭的鋒刃很快被這些硬石頭蹦了口。倒是鐵尖好用一些,只要插入崖壁,兩三個人握著木杆使勁搖晃,總能搖下一些泥土和石頭來。

所謂鐵尖,並不是什麼獨門兵器,它就是一根帶尖頭的檑木。一根粗大的圓木棒,端頭安了沉重的扁平鐵尖,三四個人一起使用。這種粗陋的兵器常被土暴子們用來對付大戶鄉紳的土圍子。只要鐵尖插入夯土牆,然後一搖,鬆軟的土牆就會露出個大洞。幾根鐵尖一起用力,甚至可以搖垮一堵牆。陳有福在範文光宅子外給亂民們出的用木頭撞牆的主意,實際上就是鐵尖的用法。

……

正面的土暴子又上來一隊生力軍,大概三百人,其中有弓箭手百餘人。弓箭手停在陣前三四十步外,躲在手持盾牌的土暴子身後,連續向中央陣地拋射,掩護斷崖下的土工作業。

一根箭矢從林言的耳旁飛過。他只是下意識地微微低頭,讓八瓣盔的寬闊盔簷擋住面門和頸部。他面前的地上還躺著一支竹箭,這支箭射中了他的胸甲,但沒有足夠的動能擊穿鐵葉,只好墜落於地。箭頭是三稜輕箭,但箭桿簡單使用了細竹竿,箭尾則沾著幾根雞絨毛。這類粗製濫造的箭矢不僅精度很差,而且殺傷能力也很低。

林言親自測試過鐵甲的防護力,對這種經過鍛打的鋼片甲很有信心。三十步外軟弓發射的輕箭對鐵甲毫無威脅。就算沒穿鐵甲,裡層的皮甲也能勉強防住。

又一輪箭雨飛了過來,天上搖搖晃晃的黑點清晰可見。預備隊三個排後撤了十餘步,士兵互相緊靠著蹲在地上,急速搖晃著短矛來承受箭雨的打擊。護商隊沒有裝備盾牌,只好在矛尖上插著一塊塊用竹片和樹枝簡易編就的竹牌或者木排來防箭。如果箭矢沒被它們擋住,士兵們只能依靠頭上的皮盔和身上的皮甲來減輕傷害了。

右側的虎蹲炮已經打過三輪,火銃打過兩輪。右翼陣地前的壕溝外,平添了百餘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連壕溝裡也多出了十幾個死人。土暴子對右翼陣地的猛烈衝擊,轉瞬間留下了悽慘的景象。倒是正面的敵人頗為頑強。在火銃的輪番打擊下,敵人變成了不敢露頭的挖地老鼠。

“右翼火炮撤出陣地!到正面打放兩輪!”林言大聲叫喊。

兩門虎蹲炮完成了清膛裝彈的任務,很快被士兵提溜到正面土壘預設的炮位上。這兩處炮位都用土袋加厚加固,承受小炮的後坐力不成問題。炮手們認真調整了炮口瞄向,又用一袋土壓上,這才杵燃了炮尾火門。

虎蹲炮的轟擊聲震耳欲聾。連續兩輪炮擊,讓正面的土暴子消停不少。只是面前的敵人太多,倒下的大多是那些不知遮蔽、到處亂跑的人。土暴子的弓箭手已經射了十輪,正在後退。他們恢復了體力,肯定還會再來襲擾。

“一排帶上防箭的傢伙上土壘!從高處往下打!”林言說著,提拎著一杆火銃爬上了土壘。

身材一下高了四尺,林言的視野頓時開闊不少。

右翼已經完全解除了威脅。土暴子並不傻,他們一發現右翼進攻路線會鑽入官兵的火力陷阱,立即將剩餘的力量集中到了中央和左翼。尤其是最薄弱的左翼,已經完全被土暴子包圍了。土暴子們正扛著簡易的竹梯過來,搭放在壕溝上。靠近中央陣地斷崖邊左翼陣地,被火炮火銃殺傷的大量屍體被土暴子填進了壕溝。以這個速度,三連馬上就要進入短兵相接的白刃格鬥狀態。

林言當機立斷,對中央陣地的火力支援方向進行了轉移:“二排撤出右翼,支援左翼!正面火炮,也調一門過去!”

三個火銃排,已經有兩個放在了左面;四門虎蹲炮,也有三門到了左翼。護商隊的作戰正面,實際向左旋轉了九十度。

“報告連長!”左翼炮位上的炮排代理排長跑來報告,“已經打了五輪,再放有炸膛危險!必須涼炮一刻鍾!”

“他媽的X!”林言難得罵了一句粗話,“不能打 炮,你們給我扔石頭!”

火炮啞了,支援火力一下削弱大半。現在,只能靠三連自身的力量,來頂住這難捱的一刻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