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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金角銀邊(二)

第二日清晨,朱平槿和廖大亨在順慶府南門碼頭坐上一條大官船,沿著嘉陵江水順流而下。如果走陸路,南充縣到定遠縣的距離不到一百四十裡。但是彎彎曲曲的嘉陵河道,至少將水路行程延長了一倍。朱平槿前世的數學家曾經論證,自然界的水道長度會比直線距離延長π倍。為了確保自己的路途安全,董卜騎兵在危險的左岸警戒,而警衛騎兵則在相對安全的右岸緊隨。船上空間有限,只留了一班隨身侍衛。另有一艘小船,載著一班警衛在大船前面開路。

冬季水枯,為免擱淺,大船只能沿著主航道曲折前行。離城不久,便到了青居古渡。

朱平槿吩咐停船靠岸,爬上高高的河岸碼頭,檢閱了南充縣護莊大隊的近兩百餘名士卒,然後向圍觀的百姓揮手致意。他更以藩王世子之尊,走進普通莊戶的宅院中與王莊的管事、莊戶中的長者說話,詢問他們的生計,講解繳納投獻費的必要性,向他們指出川北目前的困難局勢只是暫時的,蜀王府有能力、有信心率領百姓打跑土暴子,讓他們重新過上太平日子。

在談到徵兵組建護莊隊的重要性時,朱平槿還挽起袖子舉起手,讓大家都看清楚他也只有一雙手。要打跑土暴子,需要莊戶們都伸出雙手來,拿起大刀長矛。

……

順慶一府的王莊,就從青居城下開始。而且王莊的建立模式,具有明顯的川北特色,即先有護莊隊,後有王莊。王莊依託護莊隊發展,再促進護莊隊規模的擴大。

陳有福第三營初入川北,經過青居時留下了一個班戍守險要的青居城,賀永年也留下了賀家莊丁五十名協助,這幾十人便成了組建南充護莊大隊的種子。隨著王府兵進駐,賀永年擅長的投獻收受也拉開了帷幕。宣傳的深入和事實的教育,使得青居城下的絕大部分百姓都加入了王莊。

此後,順慶一府的王莊便像落在宣紙上的一滴墨汁,以青居為中心逐漸擴散開來,所以說青居城就是蜀王府在順慶府最核心的戰略支撐點。

青居城的老百姓雖然沒啥文化,但與中國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樣,利弊好壞都能分清。在這些百姓心中,王府的投獻多一點少一點其實不重要,只要有定數就行。因為王府的投獻相比官府和官軍的索取,那是少太多了。官府徵稅,那是有多少徵多少,連個商量都沒有;官軍更可惡,不管白天黑夜,見到村子就開搶,連地主大戶也不放過。除了糧食和銀錢,他們還要糟蹋女人。

如今王莊的旗幟一豎,護莊隊在碼頭上一亮相,官府不來收稅了,官軍更是避之不及。如今青居碼頭上的人家,家家戶戶都在屋脊上插著“蜀”字護莊隊旗,把朱平槿的冠冕畫像貢在神龕(KAN)上。朱平槿一下碼頭,便親身感受了百姓的熱情。在黑壓壓的迎接人群中,有許多百姓摸黑走了五十裡山道,就是為了親眼一睹世子的尊榮。當然,他們除了如願以償見到了世子爺之外,還順帶領略了四川巡撫廖大人的親民與和善。

除軍官和部分士官,目前南充縣護莊大隊的大部分士卒都是青居當地百姓。

長平山大戰後不久,賀永年到這裡來過一次。因為投獻的田地大為增多,所以他把青居城以南十餘里兩岸河壩人口密集的農耕區,都劃歸了青居王莊。他還將賀家莊“五丁抽一”的辦法用在了青居王莊,一次徵集莊丁約五百人。其中一百多多人被他帶走,補充到擴編的護商隊第三營和新政壩的南部縣護莊大隊。

李四賢接手順保護莊總隊的副總監軍之後,對這裡更為重視。他除了親自兼任南充縣王莊的大管事和南充縣護莊大隊的大隊長和監軍之外,還帶來了在朱平槿身邊學到的經驗:即在王莊建設上,強化各級基層組織,使之成為生產的組織者,百姓的管理者;在軍隊建設上,注重以擁有實戰經驗的士兵充作軍隊的骨幹。

經他協調,陳有福和羅景雲同意將南充縣護莊大隊原來的軍官和士官調回了第三營和新政壩的南部縣護莊大隊,而長平山參戰部隊中的軍官和士兵,一下調了幾十名過來充當中隊長、小隊長、班長和組長。

地方軍與野戰軍的骨幹對調,使南充縣護莊大隊的戰鬥力迅速得以提升。如今該大隊已經擁有三個基幹中隊,三個架子中隊,第四個基幹中隊正在組建。其中三中隊在順慶府城,二中隊在青居城,而一中隊在青居以南約二十裡的一個山寨防守,掩護順慶府到定遠縣的陸路交通和西側的嘉陵江防線。

朱平槿對青居城的順路視察極為滿意。他感受了百姓的熱情,更在百姓身上看到了清剿土暴子的希望。如何利用好百姓的力量,這是當前剿匪鬥爭中他思考的一個重點。當然,還有他身旁廖大亨的力量,更要利用好。

……

離開青居城,官船繼續順水南行。

江水舒緩,艄公以漂木估算流速,得出了天黑後才能到達定遠縣的結論。朱平槿看厭了一成不變的鄉村景色,鑽回了船艙。廖大亨正在那裡悠然用茶,好不愜意。

“老夫這次跟著世子出來,算是開了眼界。”廖大亨放下茶盞,一副高深莫測的神色,“老夫是滇人。沐王府也收投獻,也搞王莊,一樣的富甲天下,只是一省風評差蜀王府遠矣!”

“那是本世子祖宗積德。”朱平槿漫不經心回應。

船艙裡只剩了六人,除朱平槿和廖大亨,只有錢師爺、羅景雲、程翔鳳和朱平槿的隨侍太監張維。這張維便是在河道中為朱平槿當板凳的那位,為人最是機靈。

周圍全是兩人心腹,難道廖大亨想說點大逆不道的語言?

廖大亨長嘆道:“老夫自去年十月上任,這轉眼便過去一年又一月。按朝廷規矩,撫按地方,一年一朝覲,三年換地方。不瞞世子,老夫這一年裡,就沒睡過幾個囫圇覺。去年底獻賊驚擾省城,開春又是亂民,然後是富順謀逆,陳傅二賊事發,再後就是這土暴子。唉,想起皇上苛責,老夫便是夜不能寐呀!”

“如今省內多事,廖公身處前線,統領大軍,這是否入京朝覲也就是一封奏疏之事。廖公因國事而失朝,皇上必不會怪罪。”

“老夫不憂回朝,卻是擔心兩年之後。”廖大亨見朱平槿理解偏差,連忙強調,“兩年之後,下官調離四川,卻不知身葬何處也!”

廖大亨這前程也問得太淒涼了!朱平槿憂心前線軍事,才沒心情與廖大亨打啞謎呢。

“丁啟睿,庸才也,蠢材也!廖公通曉軍務,國之幹城,正可取而代之。”

哦?廖大亨用不相信的眼神看著這個十五歲的少年。

“或許等不了後年了!”朱平槿搖搖頭,有些不太自信,“就看開封重鎮何時陷落了。唉,周王一藩,雖與燕藩更近,也算與我蜀王府同根同脈……”

“下官明白了。”廖大亨沉默半響、若有所思,“可是土暴子終究是個麻煩!”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本源還是政策之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若是貧富過於懸殊,百姓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家無隔夜之糧,賊寇剿之復生,且為之奈何?”

“難怪世子以王莊之策治之!”廖大亨邊說邊搖頭,神色帶著不甘,“可惜世子一番苦心,蜀中卻多有贅言!”

“無妨!”朱平槿微笑起來,“事實勝於雄辯!其以土暴子為鏡,可知世間善惡也!”

朱平槿並不好笑的一句話,讓船艙裡大笑起來。是啊,土暴子這等極品一來,什麼善惡美醜都清清楚楚!

廖大亨又喝了盞茶,終於向朱平槿問到了當前的軍事策略。

“廖公本為大軍主帥,知兵之名聞於朝堂,豈能相問小子?”朱平槿話說得戲虐,臉色卻極為認真,“正要問廖公平賊方略!”

“世子當真?”

“當真!”

廖大亨得了朱平槿的明示,於是捋捋鬍鬚,笑了一笑。

“以老夫之意,剿之不如驅之,剿殺不如餓斃!”

廖大亨不愧為政壇和沙場的老手,一句話就把所有的話點透了。

所謂“驅”,是指大軍以壓境之勢,把土暴子趕到巴山深處,甚至趕到陝西漢中、興安兩府;所謂“餓斃”,就是透過封鎖要隘,使土暴子無糧可吃、無衣可穿、無鹽可嘗,讓他們走投無路,自己走出深山求撫。透過一種消耗戰而不是速決戰的方式,慢慢困死和餓死土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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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方式,與朱平槿的想法很接近。朱平槿在最近的承運朝會上,便定下了三月春耕時進兵巴山的決策。透過破壞春耕,讓土暴子的糧食減產。只要土暴子搶不到糧,早晚餓死大半。

這種方式,在具體實施的層面,也與程翔鳳昨日的建議很相似。程翔鳳的建議是守角守邊。守住了角邊,再以角邊為限平推式似的擠壓,將土暴子趕回巴山。巴山雖大,也難以承接十數萬土暴子,總要餓死不少。

陳有福和羅景雲要剿,廖大亨和程翔鳳要驅,如何決策,讓朱平槿猶豫起來。朱平槿本來有個完整的戰略構想,可土暴子在冬季的突然進攻,打亂了這個構想。他必須重新制定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