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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妃召見

第六章 王妃召見

續詩收回不少,其數量之多是朱平槿預計不足的。

朱平槿原想,既然要給S委投書,再大大咧咧的人也要慎重其事,三易其稿方才出手。沒成想書生們迅速在心中作了一番風險收益評估,結論是收益極大,風險為零。幾張紙能值幾個銅板?五百兩的賞錢和隨之而來的名氣,哪個又不眼紅?於是紛紛出手,一人數首數十首,博個一本萬利。連一些鬥雞走狗的富家子也攙和進來,請些落魄文人連上幾句,看能不能撞上大運。

朱平槿設計的審稿流程是自己先看,再送舒師傅看。為了使每份投稿都不遺失,曹三保提早安排了八個可靠能幹的小宦官,在皇城壩上換班守著櫃子。櫃子快裝滿了,馬車再拉一個櫃子去替換,保持充裕的空間接受每份投稿。

這日,世子府內大殿前的院子裡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院中一張躺椅,世子朱平槿腳搭錦被,半倚在躺椅上,就著斜陽,喝著小茶,嗑著瓜子,食指時不時向外擺動一下。宦官宮女分成三潑,以朱平槿的椅子為中心,像群螞蟻一樣來來回回。左邊的一潑負責開櫃取件、展平詩箋,並傳遞到中間這潑人手中;中間這潑人圍在朱平槿兩旁,其中四忠、四賢靠的最近,他們負責逐一朗讀詩箋;右邊這潑負責根據世子的手指訊號,收回詩箋,疊放整齊,然後裝入籮筐,車運舒師傅家品評。

“一兩個時辰了,還沒聽到想聽的。一個人搖號開獎,真累啊。”見一個木櫃又被大車運進來,朱平槿心裡正感嘆著,眼角餘光瞥見曹三保急步進來。

原來是老媽召見。

蜀王府有六座正式的大殿由北向南分佈在府城的中軸線上,這也是成都府的中軸線。南邊的三座辦公,北邊的三座睡覺,中間用一堵高牆和左中右三道門隔開。蜀王的寢宮雖與南邊三座大殿一牆之隔,可裡面早已人去樓空。府外東北角有一座別園,亭臺水榭,鳥語花香,王爺的日常起居都在那兒。蜀王妃的寢宮是中軸線上最靠北的一座,取名長春宮。在王爺王妃兩座寢宮相連的大平臺上,正中間還有一座稍小點的四方形廡殿頂的宮殿,正式用途是陰陽交會之處,不過因為許久沒用,裡面已是蛛絲纏梁。

王爺不喜歡自己的寢宮,流連於府外的花水山石之間;王妃卻不然。她堅定不移地佔據著自己的窩,警惕地保衛著自己的勝利果實,不讓任何覬覦者有可乘之機。

蜀王妃邱氏,出身於重慶府書香門第,剛剛三十出頭。孃家祖爺爺做過嘉靖朝的按司,老爹卻只是個秀才,已經故去。下面有個弟弟,名叫邱子貢。家裡有良田百頃,店鋪百間,大船百艘,總之很有錢。

接到曹三保的訊息,朱平槿立即叫封了全部詩箋,乘輦出了世子府東門,橫穿西長街趕到長春宮。平臺下已經站著滿滿兩行等待回事的太監女官,老實候著大太監曹義誠一個一個叫進去。

曹義誠是曹三保的乾爹,幼年進府,在蜀王府幹了四五十年,伺候了三代蜀王。王妃嫁進蜀王府就撥在這邊跟著,最是忠誠得力。曹義誠遠遠瞧見世子儀仗,趕忙進殿稟報。可王妃冷著臉沒吱聲,繼續忙著吩咐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曹義誠只好又出了大殿,在殿門外迎著朱平槿告罪。

朱平槿站著等了會兒,才有旨意讓他進去。

朱平槿跪著聽王妃訓斥:

“世子出息了,曉得以詩會友了!”王妃的聲音冷冷的,“一出手便是五百兩,夠大方的!還有舒師傅的辛苦錢,估計一千兩也打不住吧?”

“啟奏母妃……”

“叫媽!你看看,嗯,你媽我起早貪黑,三百多個莊子,七百多個鋪子,府內府外、親戚朋友,飲宴祭祀,還有你爹和你這個不昌盛的兒子!哪一件事不要你媽操心?哪一件事不找你媽要錢?這才過了賊,莊子鋪子都來人叫苦,剛才你三嬸還派人來說,十幾個城外的莊子被賊人禍害了,過不了年了,還不是又來要錢?我們家的莊子不是也被禍害了,怎麼沒了幾個莊子就過不了年了?”

王妃口中的三嬸是富順王朱至深的正妃,朱至深則是朱平槿的嫡三叔。

“啟奏母妃……”

“叫媽!還有你不務正業的爹,成日裡就與你四叔到處廝混,鬼影子都見不著!養了一幫子沒用的清客,成日裡吟詩作畫。又弄了一大堆良家女子,鶯歌燕舞,還有那兩個騷狐狸精……”

“媽……”

“你媽我每天操勞,還不是為了你!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媽心思你還不明白?”

“媽,兒正要為此事奏報!”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朱平槿看看左右。王妃手一揮,周圍太監宮女訓練有素,快速蒸發。

“兒臣出了一千兩銀子,兒臣也心疼啊。”朱平槿捶捶胸口,很心痛的樣子,“不過,兒臣覺得很值!”

王妃睜大了眼睛。

“兒臣此舉,一收軍心,二結士子。”

“那幫子只會哼哼兩句餿詞的酸丁有啥結頭?你瞧瞧那幫子酸丁寫的文章,啥花兒鳥兒蟲兒草兒,啥金子房子車子女子,太上老君、九天玄女、西天瑤池,還陰陽雙修,我呸!”說到這兒,王妃難得臉紅了一下:“不要臉!哪個正經人會寫這些狗屁東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東西!不要以為你媽不懂,我們邱家也是世代書香!你不準學他們。”

“兒臣絕不學他們。”朱平槿連忙保證,“您瞧兒臣寫的,雖說只有一句,念起來仍然是浩然正氣蕩然於胸!”朱平槿趕忙又把那十四個字朗誦一遍。

“好了,別唸了,曹三保來要錢時我已經聽過了。來來,別傻跪著了,坐媽身邊來!”

椅子很寬,坐兩個人很輕鬆。

“乖兒啊,你想啥媽都知道。”王妃拉著朱平槿的雙手不停摩挲,“不過這次你可做偏了!你想啊,那猛如虎雖然很能打,但他畢竟是豫楚的客軍,終究是要走的。別看獻賊這次在四川鬧騰得厲害,官軍總還能把他打跑。獻賊出川,那猛如虎多半還回河南,你的心思不是白花了?所以啊,你的錢要花在自己人身上,比如王府的左護衛。這快過年了,左護衛本來就有例賞的,正好一起發了可不好?”

沒法子,騙得了爹騙不了媽。不過朱平槿並不想就此認栽,他想扳回一局。

“王府護衛一年到頭確是辛苦。不過兒臣有些信不過左護衛。”

王妃一聽這話有些吃驚。

“不是他們偷摸扒搶,諒他們也不敢,媽您管得好著呢。”朱平槿解釋道,“兒臣是覺得這些年到處都不太平,我們四川也不寧靜。蜀地自崇禎年來,先才平了奢安之亂,接著闖賊又來,闖賊剛走,又來了獻賊,保寧府、夔州府那兒還在鬧搖黃、鬧土暴子,越鬧越兇,衙門官兵都沒啥辦法。今年四川又是大旱,收成也少了很多。兒臣聽說陝西、河南那邊更慘。先是旱災,然後是蝗災。蟲子鋪天蓋地的,連枯草和樹葉都吃光了。兒臣聽說已經開始吃人了。”

朱平槿感覺到王妃的手有點發緊,於是繼續發揮道:“官兵是一點用沒有。這次獻賊入川,楚軍、秦軍、豫軍還有我們川軍都上去打,結果是打不贏也追不上,連秦良玉都打輸了。”

“巡撫邵捷春上月不是逮拿入京了嗎,換了監軍道廖大忠。可憐呢,那邵捷春是被楊嗣昌冤枉的!媽聽說當時錦衣衛把他關在貢院,結果上萬百姓去伸冤。你爹也上書營救。可這些都沒用,邵捷春多半要論死。若是邵捷春還在,或許局面還要好些。”

“任誰當巡撫也沒用,主要是官軍不能打。”朱平槿反駁道,“媽您瞧左護衛就知道了,盡是些農民,還有到花樓當龜公的。舉個儀仗擺擺威風什麼的還行,真上戰場去拼命,一多半尿要流到褲子裡!”

“這你都知道?”王妃笑了笑。

朱平槿繼續煽風點火:“再說那護衛指揮劉胖子,開鋪子起花樓放印子錢,整日裡是打著王府的旗號欺男霸女。您指望他來為我家保駕?”

這才是真正戳到王妃痛處。王妃最恨的不是這個劉胖子盡幹壞事,而是他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個野女子獻給王爺,說都是他妹子,王爺還都信了。聽到這裡,王妃的牙關緊咬,問朱平槿想做什麼。

“兒臣想要錢。”

“你不是有朝廷的世子俸祿嗎?”

“今年的三千石俸祿還欠著大半呢!媽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要錢幹什麼?”

“買幾個孤兒養著。”

王妃大聲下令:“曹義誠你也出去!”

寬闊的大殿裡空空蕩蕩,只剩下這對母子在竊竊私語。

王妃對朱平槿小聲道:“乖兒啊,你要什麼媽都給你!反正最後都是你的,只需分一點點給你那庶出的弟弟。千萬別起謀反的心思,那可是要殺頭的!誰也保不住你,包括你爹!”

“什麼謀反?媽您想太多了!”朱平槿天真地大笑起來:“兒臣才十四歲,還沒到十五呢!這樣小的反臣,說起來誰相信啊?兒臣只是想做茶馬生意,養百十個孤兒專走雅州到打箭爐的路。兒臣問了曹三保,那條路險得很!路的一邊挨著大山,一邊挨著懸崖,懸崖下邊就是大江。山上還經常掉石頭,每年被石頭打死的、掉江裡淹死的數都數不過來。聽曹三保說,今年遭災又遭賊,茶收的少,所以那邊行情好得很。兒臣想,今年孤兒肯定便宜,死了還不用給家裡燒埋銀子,所以……”

聽見朱平槿如是解說,王妃明顯松了口氣:“倒是媽想岔了。朝廷對我們這些藩王家可是看得緊。佔點田販點茶倒是沒什麼,只要是沾著兵甲什麼的,立即就有地方官吏參劾。前幾年,京師被韃子圍了,崇禎爺下旨天下勤王。那南陽的唐王腦袋一熱,當真了,也要帶兵進京,還沒出藩就被地方官擋下,不久便被鎖拿進京。崇禎爺最後不知怎的還是發了善心,只是發配鳳陽守陵了事。還有那懷慶府(今沁陽)的鄭世子朱翊(YI)鍾,本來他老子得位就不正(注一),他自己在藩國又名聲極壞,還私販奴隸、違制養客。去年他老子剛死幾個月,就被皇帝找了個罪名賜死了。”

最後,王妃摁摁朱平槿的腦袋:“帶兵的事與我家無緣,你想也別想!茶馬之事倒是可行,有錢賺的事都行!找時間我們再議議,想個穩妥的法子。不過最近事多,這事過完年再說。媽最近累的慌,老睡不著,給媽捶捶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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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扭過身子讓朱平槿捶背,突然又扭了回來:“對了!翻年你就十五了,你有中意的人沒有?帶回來給媽瞧瞧。如果你沒有人,媽給說你幾個,你看城南的張家和城西的祖家,媽都覺得不錯……”

注一:鄭王的王位,本應由世子朱載堉(YU)繼承。但他十五年裡七疏讓國,辭爵歸裡,潛心著書,有《樂律全書》四十卷等著述百萬字。老百姓不相信他的讓國之舉是出自本心,覺得裡面有陰謀,故而主動替他叫冤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