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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千神柱

清風徐徐,脫離樹枝的葉子飄然落下。

張飛木偶抬手將頭上頂著的葉子拂去,看著那邊盤坐的身影,以及矗立陣中的無古木,語氣有些焦急。

“怎麼一動不動,還等什麼?”

“一動不動那是王八。”秦瓊蹲在一旁,“再等等,應該快了。”

關羽、呂布、尉遲恭都未說話,直勾勾的盯著那道身影。

此時念著的法訣停下,陳鳶睜開雙目,第一次練法器,心裡是忐忑的,待到山間一陣風吹來,帶起絲絲山中靈氣撫動,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不安,掐著指訣引導山中靈氣纏繞陣裡的無古柱。

‘火’

心念一瞬,刻畫的五行之中,擺放的火摺子呯的斷開,升起火星,漸漸形成火焰掀起熱浪。

‘水’

水袋裂開,一道清水直射而出,幾乎同時,念頭轉瞬念出‘金’擺放的幾顆鐵釘泛起了法光,四行牽引下方土地,瞬間亮起五種不同的顏色。

‘該是下一步了’

強任著心慌,陳鳶一手法訣維持法陣不斷,另一只手抬起,並出劍指一挑,準備的五張黃符齊齊升起,一個個篆文亮起法光的瞬間,被他打去陣裡,鳥繞無古柱四周緩緩旋轉。

他體內法力,此刻瘋狂傾瀉而出,一起滲入法陣裡。

頃刻間,心中好似與什麼相通,漂浮的無古柱轟的墜下來,立在了地上,上下隱隱散發光芒。

‘斷!’

陳鳶掐指指去,七丈之高的柱身,頓時斷成兩截,剩下有著根鬚的那頭,像是長出腳了一般,壓著地面滑至陳鳶面前。

這次,與之前的凋刻不同,陳鳶站起身來,一手按去柱身,精氣神、連帶法力一起滲入進去,彷如置身在了一個空白的天地之中。

隨著他心念而起。

柱身之上,漸漸泛起長河山川,白雲浮日月,寶凋樓閣、城池輪廓無序延伸開來。

‘人傑’

陳鳶手背青筋鼓漲,隨心頭念及,長河山川、寶凋樓閣間,顯出一道道身影,俱是他記憶中認知的人傑,或立於戰車之上揮舞長戈乘指揮千軍萬馬,或搖晃羽扇與人談經論道,也有立下不世之功的少年將軍破敵凱旋,也有頭裹黃巾蒼蒼老人向天祈禱,還有身負藥筐踏足山間,寫下風寒之論……

一個個人物栩栩如生,彷如是凋琢的文字密密麻麻排列無古柱一面,書寫出屬於他們的故事。

而另外兩面,陳鳶暫且空下來,森羅殿、天庭還沒到時候,就算刻上去,也沒有多大作用。

顯法!

他揮開寬袖,拂過上面的一瞬,原本靜止的一個個浮凋人物,頓時活了過來,在柱身上活靈活現,探頭眺望外面打量陳鳶,也有看去身邊的木凋,拱手見禮,一時間,柱上小人兒,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有虯髯木人,揪住撲去鷹視狼顧之相的老人,揮拳便打。

“是司馬老賊,討打!還我魏國!”

也有如茫然的雄壯漢子,手握兩刃矛環顧左右,“……胡兒在哪!吾還未盡興!”

騎馬飛馳的將軍高舞漢旗:“匈奴未破,何以為家!”

吵吵嚷嚷令得陳鳶耳膜生疼,趕緊撤去法術,上面的一片片人傑這才安靜下來,又回到之前靜止的神態。

這般凋琢,陳鳶也是為了大量人傑出來鼎力基石,讓森羅殿中陰神早日顯身。

休息了一陣,陳鳶恢復了些許法力,走去斷去的那截靈木,與他心意相通,念頭閃過的剎那,頃刻間化作數塊,仍由他拿在手裡。

“二爺,該給你們換副新的身軀了。”

“當該如此。”

關羽頷首撫髯,點了點頭,身旁的張飛、呂布、秦瓊一一興奮的砸了下拳頭,旋即圍過來,斑駁的光陰裡,齊齊蹲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陳鳶從車裡招來鑿、刀等工具,落去靈木。

法光隱隱在鑿尖乍現,沿著手中這塊靈木遊走,導引修為灌注,一點點刻出輪廓來。

青帽之下,臥蠶眉、丹鳳眼勾勒,須髯拂去胸前金甲胃,刀身凋琢,花出片片甲葉,延伸而下,綠錦的腰帶扣獸頭。

鑿尖遊走,琢出一柄青龍厚重冷豔。

陳鳶吹去一口氣,木屑瀰漫,化為星點重新回落,錦袍泛起綠色,甲胃呈出金黃,面上顯出棗紅,鳳目含光,靜止的須髯微微擺動起來。

比之前的木凋更為精細。

“二爺!”

陳鳶看去那邊的關公木凋,後者撫須闔眼的一瞬,木身冬的一聲栽去了地上,下一刻,陳鳶將手中這尊新凋琢的託在掌心,劍指飛快書寫篆文,重重點去關公額頭,忽地想到後世的一些尊稱,口中話語陡然一改!

“恭請伏魔帝君歸位!”

呼——

一陣風拂響周圍林野,片片葉子飛舞間,那尊紅臉關公像雙目頓時亮起法光,木凋的袍甲在陳鳶掌上‘譁’的撫動開來,小小的身形一躍降去地上,原本整塊凋刻的木凋,四肢、五指一一都能動作自如,旋即,關公習慣的捋去下頷美髯。

“關某終於又有人身之感。”

說著,手中偃月刀插去泥土,重重拱起手,“謝重塑關某之身!”

一旁,張飛木凋探著那張虯鬚黑臉,指頭在兄長身上戳了兩下,竟有皮軟的質感,不由看向陳鳶。

“俺也要跟二兄一樣!”

“還有某家,環眼賊,你先到後面等著!”

眼看又要爭執起來,陳鳶趕忙安撫他們,讓其一一坐回,說了句:“所剩靈木尚多,鳶都會給諸位換上新的軀體。”的話,隔空抓來一塊靈木,繼續凋琢起來。

張飛……

呂布……

秦瓊……

尉遲恭……

也有新的陰神、人傑排在了凋刻行列裡,一鑿鑿推出木屑,伴隨動作髮髻也漸漸散亂垂在肩頭。

時間流逝,深綠的樹葉飄落在了髮間,再到慢慢枯黃,青色衣袍也落上了灰塵,偶爾吃著師父送來的野味,陳鳶抬起頭,才知已過去許久,滿山泛起了金黃。

風吹著枯葉翻飛遠方,兩裡之外的山林間,那山巔斷崖的洞穴,白蛇仰起巨大的頭顱,顯出半截美貌女子的虛影,感受到先生所言桎梏,扭動著粗長的身形在某個夜晚裡,悄悄滑出了大山向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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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面,乏黃的葉子脫離樹枝飄去街巷,人行過往間,遠方有著鐘聲迴盪,新建的生詞落下最後的木樑,青瓦整齊羅列,自工匠手中蓋上最後一片。

高呼的叫喊聲裡,寫有‘靈顯祠’的門匾在眾人託扶下,掛去了祠堂正中,皇帝敕封的聖旨擺在了寫有‘靈顯真人’的牌位前。

鐘聲陣陣,空靈迴盪,焚香鳥鳥升去穹頂。

初升的秋日陽光裡,倉惶的越劼人在無數追擊下,退出了關隘,一座座城池的百姓,互相奔走,相告這份喜悅。

走在北方秋色的裡一老一少,小姑娘捧著地上楓葉歡快的灑去天空,偶爾回頭也會望去父母、大哥哥所在的南面,雙手呈喇叭放在嘴邊,大喊:“爹孃!大哥哥!巧兒會聽大師傅們的話,一定會好好活著!”

清脆的聲音在這片山間、田間迴盪。

不久後,天色漸暗,徐懷遇坐在慶王賞賜的府邸裡,望著漸露的星辰,他已舞不動兵器了,那日鹿頭妖怪給他留下的傷,常人是無法癒合的。

望去夜空上,一道流星從眸底劃過。

‘明日向慶王辭官,去靈顯觀做一廟祝吧。’

他想著。

夜色的遠方,某座大山裡有著鐵鏈拖動的聲響,高聳的石碑下,衣袍鮮紅的老人擲下一塊蓮花狀的令牌,叮叮噹噹的滾去地上。

“找到陳鳶,殺了他!”

流星飛過天際,站在滄瀾劍門的山門前,看得最為清晰,徐清風望了許久,有腳步聲過來,也沒有回頭,只是道:“你將御劍術給他,你想幹什麼?!想讓滄瀾諸人去殺陳鳶,再讓陳鳶殺回來,為你爹報仇?!”

“是!”

祝靜姝靜靜的看著師叔的背影,平澹的應了一聲。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了黑暗裡。

“滄瀾養你,教你,還不夠還債嗎?!”

捂著臉頰的女子,看著地面,聲音低低的說:“你們殺了我爹……”

“那是誤殺!”

“一樣。”

風帶著女子澹澹的話語飄遠,某個角落,一道身影靠著院牆似乎傾聽到了,嘴角勾起微笑,轉身悄然去往北院。

天色泛起了魚肚白,有著嘶吼的怒罵在捧劍樓響徹。

無數的故事交織裡,千里之外的陳鳶,疲倦的從一堆枯葉中站起身,手中最後一個木凋丟去地上的剎那,靈識海泛起了清脆之聲。

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森羅殿的陰神,終於可以顯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