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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生死復仇

何建生得罪了派出所所長的小舅子,被派出所拘留,十天後,妻子甘佳寧收到一個骨灰盒,何建生在派出所拘押期間,因心臟病突發死亡,派出所考慮到他們家的經濟情況,把何建生的屍體火化了。

突遭驚天變故,頃刻之間家破人亡,甘佳寧看著一夜白頭的婆婆和懵懂無知的四歲幼子,痛哭一場後,卻笑了。

他們不知道,曾經的甘佳寧是A大化學系的高材生,她要讓他們知道,昔年“化工女王”的稱號從來不是徒有虛名!

1

水泥平臺上立著一個大理石的巨型地球儀,地球儀上刻著兩個大字——“法律”。

這座莊嚴雕塑背後,是一棟巍峨的大樓,樓頂懸掛八個鍍金大字:金市中級人民法院。

金市下轄的雲縣檢察院公訴科科長徐增從大樓裡走出來,今天他要到市裡去做一件案件的公訴人,不過此刻他有些心神不寧。

到了法院外,他還沒回過神來,幾個男人就衝到面前,把他打倒在地。

門口的保安和法警反應過來,急衝過去,按倒行兇者。還在大樓裡的同事和法官見此情形,立刻跑下來,扶起徐增。

周圍聚攏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徐增站起身,眼眶周圍出現一道青圈,額頭微微腫起,帶著血絲。

被法警按住的三個行兇者年齡都在五六十歲,他們身後兩名看上去同樣年紀的婦女坐倒在地,對著圍觀群眾哭訴:“畜生啊,我兒子被人捅死了,兇手不但沒被關啊,還放出來了,沒天理啊……”

徐增不經意間抬眼,瞧見了遠處雕像上刻著的“法律”,心裡泛出一陣愧疚。

他下屬的一名科員湊到他耳旁說:“老大,我打電話叫派出所把他們抓了吧,你頭上出血了,我送你去醫院。”

徐增搖搖頭:“跟法警說,把他們放了。”

“放了?”他大惑不解。

“嗯,事情到此為止。”

“可是,他們以後再來找麻煩怎麼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自有分寸,你叫他們把人放了,我先走了。”

徐增朝法院的人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即上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事情是這樣的,雲縣縣城所在地鎮長的兒子,是當地有名的混混,因糾紛把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捅死了。

整個案件事實清楚,責任明確,照理兇手至少判十五年以上。但他的老子能量大,找了一堆人託關系求情,又委託了兩位全國有名的刑辯大律師辯護,還找到有公安資質的醫院給他兒子做了精神鑑定,鑑定結果顯示,此人有嚴重的偏執狂病徵,遇到情緒激動時,會做出極端舉動,案發時正處於發病狀態。

於是,在一些人的關照下,檢察院不按故意殺人罪起訴,而按故意傷害罪;醫院開出精神鑑定,證明案發時兇手處於發病狀態;法院考慮到兇手一家願意積極賠償受害人家屬,並且根據相關精神病犯罪的法規,做出強制治療的判決,當然了,兇手一家需要承擔大額的民事賠償。

但受害人一家不接受只拿錢,讓兇手逍遙法外的判決,所以今天沒有當庭宣判,準備庭後調解再擇日宣判。

這才會發生剛才的一幕。

不過徐增知道,接下來會有很多人跑到受害人家裡做工作,過不了幾天,家屬會想通人死不能復生,把兇手關個幾十年對他們也沒好處,兇手一家還會找他們麻煩,鎮長的關系網根本是他們底層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不如拿一筆大額賠償了事。

作為一個讀了多年法律的檢察院科長,徐增心中當然想追求正義。可是實際工作中,往往因各種原因,不能如意。他沒辦法改變,他只能做個隨波逐流的人。

若有選擇,他也想做個好人。

不過今天真正讓徐增心神不寧的,倒不是這個案子,而是早上跟公安聊天聽到的一件事。

有個叫甘佳寧的女人,一家出大事了,他與甘佳寧交情並不算很深,本沒啥好管的,只不過他知道,甘佳寧一旦出事,他那位現在在美國的老友,恐怕就要激動了。

他一激動,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對於這位老友的性格,他很瞭解,卻也琢磨不透。

掛下電話,甘佳寧木然僵硬,幾秒鐘後,江河決堤,淚如雨下。

旁邊玩耍的四歲兒子頓時被這從未見過的場景嚇哭,跑過來,抱住媽媽,也跟著大哭:“媽媽,媽媽,你為什麼哭呀?”

甘佳寧想伸手摸兒子的腦袋,卻發現手重得無法抬起。

婆婆去買菜了,她若回來,聽到這個訊息,會怎麼樣?

十幾天前,派出所所長範長根的大舅子張宏波,也是縣裡最有權勢的房產商,地盤擴張,想把何家的小工廠買下來,何建生不賣,起了糾紛。張宏波帶人上門毆打何建生,雙方被派出所帶走。張宏波是所長老婆的親哥,去派出所只簡單做了個筆錄,但何建生一直被拘押著。何家也想辦法託人求情,但派出所認定張宏波組織工人和何建生發生衝突,需要調查核實情況再做處理。

今天一早甘佳寧突然接到社群主任的電話,說何建生在派出所突發心臟病死了,鎮上考慮家屬經濟條件,墊資幫他們火化了,骨灰盒下午送到。鎮上也願意對此不幸遭遇,給他們家一定補償。希望他們穩定情緒後,坐下來具體商量。

頃刻之間家破人亡,突遭的驚天變故讓甘佳寧這本性柔弱的女子,一下子癱倒在地。

明天怎麼辦?

還有明天嗎?

她對一切茫然無知。

不久,婆婆回來知道了訊息後,兩個女人都哭昏過去。

下午,一輛警車開到門口,後面還跟了輛普通車子。

前頭下來了幾位轄區民警,後面跟著街道的幾個小領導。一群人商量下,最後把骨灰盒交給一名五十來歲的協警,跟他說,還是你送進去,你是他們家的遠房表舅,多少算個親戚,勸勸他們,讓他們早點籤協議領賠償金,別弄出什麼亂子來。

協警不情願地答應,捧著骨灰盒,硬著頭皮進去。

走進院子,來到房前,協警敲了門,發現門沒關,猶豫了一下,輕推進去。

迎接他的,是一雙冰冷的眼神。

屋子裡只坐著甘佳寧一人,眼睛泛紅,但淚痕已經完全風乾。

協警小心地把骨灰盒放到桌上,謹慎地問了句:“建生他媽呢?”

“昏了。”

“那……那節哀順變吧。”

“我會的。”甘佳寧冷聲應了句。

協警摸摸額頭,脊背發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甘佳寧道:“坐吧,你畢竟是建生的表舅,我給你倒杯茶。”

“這……這不用這麼麻煩了。”

他覺得有點奇怪,怎麼還給他倒茶,有這種好心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磨得鋒利光亮的菜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協警嚇得大驚失色,他顯然沒想到一個弱女子,轉身的功夫會掏出把菜刀對著自己。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不曉得屋裡的事,她若惱羞成怒,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誰能保證這把刀不會抹過來?

他急著求饒:“別……別……不要衝動。”

甘佳寧冷聲問:“建生到底怎麼死的?”

“死?……心臟病發作。”

“你還要撒謊,你可是建生的表舅!”甘佳寧的刀果斷刺進了一些。

“真……真是心臟病。”

“建生從來沒有心臟病!”刀刃已經割破皮膚,離血管僅差毫釐。

協警感到脖子處已經在流血了,只要她再用點力,馬上動脈就破,神仙也救不了自己。情急之下根本顧不上許多,忙求饒:“我說,我說,是……是被打死的。”

“被誰打死的?”

“派出所的人。”

“到底是誰?”

“是……是副所長江平帶頭打的。”

“你們所長呢?”

“是……是所長讓他打的。”

“你是他表舅,怎麼能眼睜睜看他被打死?”

“我,不關我的事,我一個協警,臨時工,能說上什麼話,我不知道的,我後來才知道的。”

“他們為什麼打死建生?”

“是……本來想教訓一下的,建生說他手指斷了,江平嫌他吵——”

“手指斷了!他手指怎麼斷的?”

“是……是江平掰斷的。”

咣!彷彿有人在她腦中敲響了一記大銅鑼,震得整個頭腦嗡嗡作響,手中的菜刀都不由松了松。一個大活人,被他們硬生生掰斷手指,再活活打死!

她無暇多想,任由苦淚往心裡流,趕緊重新拿穩菜刀,道:“你繼續說下去。”

協警恐慌地答應:“建生手指折了,痛得又叫又罵,江平嫌他吵,繼續打,結果……結果就那樣了。”

當!菜刀落到了地上,甘佳寧退後兩步,頹然坐下。

協警如釋重負地逃脫到一旁,小心安慰:“侄……侄女,你不要這樣了,這事可不能讓你媽知道,她年紀大了,萬一想不開。”

“我知道,我會保密的,也不會讓人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甘佳寧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原本他還擔心著,自己把派出所的秘密說出來,雖然也是逼不得已,他本就不是聰明人,剛才的工夫哪留給他構思謊話的時間?但以後聲張出去,自己飯碗準砸,說不定得罪上江平,還會惹一身的麻煩。

現在她突然變得這麼冷靜,協警心中顧慮放下一半,忙趁熱打鐵:“老表舅有句話還是要勸你,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也別鬧了。你不顧慮自己,也要想想建生他媽和你們小孩。你好好勸勸建生媽,早點坐下來談。人死不能復生,最重要是多要點錢。出了這事,只要你們答應就此算了,鎮上肯定願意多出錢的。這事發生了,誰都不想的。”

甘佳寧愣著半晌沒說話,最後,緩緩地用力點頭:“謝謝你了,表舅,我心裡有數,我會勸婆婆的,你放心吧,我們還有個孩子,大人的事,總不能連累到孩子,我們兩個女人還能怎麼樣?”

協警松了口氣,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甘佳寧冷聲道:“你告訴外面那幫人,錢賠得不夠,我們決不談,大不了我們日子也不過了。”

協警忙道:“那不會的,錢多少可以慢慢商量,只要你們有這個態度就行。那你看,什麼時候坐下來談呢?”

甘佳寧冷哼一聲:“出了這種事,我們總該先把後事料理好吧?總要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期間,你們不要來煩我們家,我也要給婆婆做工作。”

“好吧,你是大學生,容易想明白問題。那這樣,我先走了,不打擾了?”

“不送。”

協警忐忑地走出去,大吐了口氣。

建生老婆是大學生,果然明事理,懂得權衡輕重,要是遇到個潑婦,工作就難做了。接下來再找幾個親戚朋友輪番去他們家做思想工作,相信很快能把協議簽好。

而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的甘佳寧,已經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手機鈴聲一直響著,徐增看著螢幕上的那個名字,猶豫好久,最後還是接起來。

電話一頭傳來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子聲音:“甘佳寧怎麼樣了?”

“嗯……你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怎麼樣,工作還順心吧?”

男子沒回答,只是重複問了句:“甘佳寧怎麼樣了?”

徐增吐口氣,道:“好吧,你怎麼知道的?”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上網看到其他同學在談論。”

“哦……”徐增意味深長地應了聲,急思接下去如何應付,只好道,“你怎麼不問我,我為什麼沒告訴你這事?”

“你當然是怕我擔心,所以不說。對了,甘佳寧怎麼樣了?”

“又來一遍,”徐增很無奈,“事情你早晚也會知道,沒錯,甘佳寧家裡是出了點事。”

“她丈夫何建生怎麼死的?”

“心臟病發作死的。”

“這麼巧,剛好在派出所裡心臟病發了?”

“你……你知道他進了派出所?”

“是的。”

徐增抿抿嘴,雖然沒有直接面對電話那頭的人,他臉上還是浮現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不曉得該用什麼措辭,讓整件事的描述顯得最蒼白無力。他在單位是個中級領導,在縣裡也算個有面子的人,可他拿這位朋友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怎麼不說話?是在想著怎麼騙我?”男子問。

“不可能,”徐增斷然否認,“我會騙你嗎?我騙得了你這位智商一百六的大博士?”

“好,那你告訴我,何建生是怎麼死的?”

徐增猶豫了下,道:“他得罪了鎮上一個大老闆,雙方鬧糾紛,帶到派出所,後來關了一個多星期,他心臟病發作,就死了。”

電話那頭冷笑:“他才幾歲,就有心臟病了?”

徐增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個我不太清楚,我聽說五六歲的小孩也有患心臟病的,每個人的天生體質差異,何建生大概天生有身體缺陷,所以心臟病發作也不奇怪。”

“他到底怎麼死的?”

徐增嘆口氣,看來這話根本騙不了這位朋友,猶豫好久,最後只能如實相告:“聽說是被打死的。”

“好,我知道了。”

說完,對方就要掛電話,徐增忙叫住。

對方問:“還有什麼事?”

徐增結巴道:“你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電話那頭似乎想了想,道,“然後就不關你的事了。”

“喂,我好歹跟你說了這麼多,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下個月見吧。”

“你要回國?”徐增隱隱感到一種不安。

“嗯。”

“你美國工作不幹了?”

“工作辭了,大可以再換,人沒了呢?”

“你……你怎麼回國,簽證辦好了?”

“不需要簽證,我還沒銷戶口。”

“哦,對的,我想起來了,你還沒簽出去。但是……等等,你要做什麼,先跟我說?”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最後道:“幫我一個忙。”

“你說,我一定幫。”

“找甘佳寧,勸勸她不要太傷心了。如果她有什麼要求,希望你能幫她,我知道你在縣裡挺有本事的,現在只有你可以幫她了。”

“好,我一定照做。但你要答應我,回國後先來找我。”

“好,我答應你。”

電話結束通話,徐增不知道對方此刻到底在想什麼,他有些忐忑不安,似乎總預感著會出什麼事。

但他轉念一想,甘佳寧是個柔弱的女人,只需要好好安慰一番,度過這最難受的階段,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只要甘佳寧不出事,相信老友回國也不會怎麼樣,他只在乎甘佳寧一個人。

對了!到時他再從中撮合一番,甘佳寧畢竟丈夫已死,她才三十五歲,總不能就此守寡吧。如果老友回國,能用十多年的真情打動甘佳寧,最後兩人去美國過活,這豈不是壞事變好事了?

這想法一冒出來,他越想越激動,甚至免不了得意的飄飄然,何建生呀,你死了確實有點冤,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若死後在天有靈,勸勸你遺孀,讓她改嫁我老友。如此我每年過年、清明、七月半,一定到你墳頭給你好酒好菜金元寶伺候。

不過,這種好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現在首先要做的事,還是去看望一下甘佳寧。

4

已近深秋,太陽下山早,現在將近八點,天上已然全黑。

婆婆在今天接連哭昏幾次,如今已在樓上睡去。

甘佳寧一天沒吃飯,只是感覺不到餓,她強忍著悲痛給兒子做了飯,喂下後,又哄著睡著。

安頓好兒子,甘佳寧坐在床頭,伸手摸著兒子的臉蛋,她心裡苦,她不知道這是倒數第幾次能這樣看著兒子了。

自從她做下了那個艱難的決定,她就知道,日子已經不多。

坐了好久,她眼中一抹寒光閃過,站起身,搬出凳子,來到衣櫃前,站上去後,費了好大力氣從頂上拉出一個箱子。

她把箱子輕聲放在桌子上,慢慢開啟,露出了一箱子的實驗室裝置。

自從結婚後,她就沒做過化工研究的工作,但作為昔年學校裡,同學口中久負盛名的“化工女王”,她對化學充滿了難以割捨的感情。

即便離職後,過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她也帶著這些裝置留作紀念。

她曾經以為這些東西都將成為塵封的收藏品,作為她曾經刻苦、曾經專研、曾經狂熱、但已經逝去的青春的回憶,直到將來兒子念了初中,念了高中,如果那時她還記得從前的知識,可以拿出來,給兒子做化學的課業輔導。

沒想到,現在就要用上這些“老朋友”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拿出一個沒有把手的大口子搪瓷杯,感受著杯上的溫度,回憶著學生時代的故事。

搪瓷杯裡,套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燒杯,她一個個小心地拿出,擺放在桌子上。還有酒精燈、試管、燒瓶、乾鍋、蒸餾管、溫度計、天平、量筒、鐵架臺等。

看著這些,她真心笑了。

太久沒見過這些東西了。

好吧,用這些來做什麼呢?

黑火藥,就是古代中國最傳統的火藥,成分很簡單,硝酸鉀、硫黃和木炭,這幾樣東西很容易弄到。不過黑火藥威力太小,爆炸範圍也小,當然,想威力大也行,做個大炸藥包就行了,可是這太容易被人看出來。

思索一會兒,還是用TNT吧。

TNT全名三硝基甲苯,是所有基礎炸藥中,威力最強,性質最穩定的。而且她昔年畢業論文談的就是三硝基甲苯製作的工藝改良。

製造炸藥的步驟,如電影般在她腦中滑過。

製造TNT,需要甲苯和超高濃度的發煙硝酸,以及濃硫酸。對於甲苯,很容易從其他石化類東西裡提取。發煙硝酸是禁售品,市面上只有65%濃度的濃硝酸,只有濃度達到86%以上,才能稱為發煙硝酸。工業上製作很簡單,有專業的機器設備。她自己只有這些簡易的裝置,要提取出來,不是不可能,只是麻煩點。

無論多麻煩,也需要做。

大多數化學物,都是過去的化學家在實驗室里弄出來的,他們用的也只是酒精燈、燒杯等簡單儀器,所以只要想做,無非步驟多點,麻煩點,終究是能做出來的。

好吧,這幾天偷偷去買材料,做一個TNT吧。然後再做一根引爆的火雷管,一切就完成了。當然,做這些味道會比較大,好在她的臥室和樓上婆婆臥室分隔兩頭,她臥室的窗外隔很遠才是別人家,半夜小劑量慢慢做,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她曾經幹了好幾年化工行業的工作,知道好幾處能買到中學化學實驗品的地方。

只要拳頭那麼大,足夠炸死他們所有人了。

當然,或許也包括我自己在內。她苦笑了一下。

她不懂電路知識,沒本事做遙控炸彈,唯一的機會,恐怕要送出自己的命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小心地敲了三下門,隨後傳來一個男人聲音:“甘佳寧在嗎?”

“誰?”她謹慎問了句。

“呃……是我,徐增。”

甘佳寧把桌上的東西快速放回箱子,翻上蓋子,拿了塊布遮住,隨後走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開了燈,開啟大門。

徐增買了點水果,走進後放桌上,看了幾眼甘佳寧,有些手足無措。

“是你呀,坐吧。”甘佳寧拉了凳子給他。

徐增摸著額頭,猶豫好久,道:“我聽說你家出了事,所以……所以過來看看。”

甘佳寧感激地看著他,真誠道:“我真的謝謝你。”

“嗯……你我相識多年,其他客套的話我也說不來,我只希望你能挺下去。”

“嗯,我會的。”甘佳寧眼神飄忽,語氣有點怪。徐增倒沒注意這許多,只當她是傷心過度。

徐增想了想,道:“對於……對於這事情,你有什麼打算嗎?準備怎麼處理?”

甘佳寧冷笑一聲:“還能怎麼處理?人都死了,我還有婆婆,還有孩子,我能怎麼樣?”

徐增點點頭:“嗯,那也是,首先要保重自己。你這邊有什麼要求?我跟鎮上雖不熟,但也可以託人幫忙,你對鎮上有什麼要求,我會想辦法替你爭取的。”

甘佳寧緩緩搖搖頭,謝絕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明白。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多要點錢了,我想鎮裡總會答應的。”

徐增抿抿嘴,看了眼手錶,道:“好吧,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我一定幫忙。時間不早了,你……你今天也累了,早點歇著吧。”

甘佳寧柔弱地點點頭:“那我不送了。”

“好。”說完,徐增轉身走出了何家。

坐在車上,他隱約覺得不對勁,甘佳寧在他印象裡,一直是個軟弱的小女人,現在怎麼變得如此堅強?

也對,家裡頂樑柱死了,她公公聽說在何建生小時候就已去世,婆婆近六十歲,受不住喪子之痛,兒子年幼,現在家裡的頂樑柱只能是她了。她如果再不堅強,這個家靠誰再撐下去?

她說要跟鎮裡多要點錢,可她們家經濟底子是不錯的。雖說男人沒了,但家裡以前做汽車配件,有個小工廠,攢了不少錢,有房有車,縣城和市區買了好幾套房子。現在男人剛死,怎麼會首先想著賠錢?

他轉念一想,甘佳寧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她一個女人,無力回天,還有個孩子要照顧,接下來的日子,不就指望多點錢嘛。

嗯,只要這一關她挺過去,過了這個階段,他再想辦法從中撮合,希望他那位老友跟甘佳寧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樣想著,他心下釋然,開車離開了。

5

一個多星期後,孫家喪事辦完下葬結束。

他們家沒有辦酒席,一是這種枉死,主人家根本沒心思請吃酒;二是出了這事後,很多親戚怕擔干係,只象徵性地來看一眼何家,不敢再與何家有瓜葛了。

不幸之後,人情冷暖一望而知。

這天,表舅和幾位鎮上的幹部過來,跟甘佳寧商量賠償的事。

婆婆看見他們就開始哭罵,甘佳寧把婆婆勸回樓上,她心中笑了一下,一切,就由她這位現在的女主人來擔當吧。

一位鎮上的幹部謹慎地試探:“你看……你們這邊什麼時候能談這個……關於你丈夫的補償問題。”

甘佳寧冷靜地回答:“具體的金額對嗎?”

“呃……是的。”

甘佳寧冷笑一聲:“你們幾位誰能拍板?”

“這個……”幾人互望一眼,彼此都是小幹部,哪能說得上話呀,能說得上話的大領導自然不願來做思想工作這種事。其中一人想了想,道:“你大致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我們帶回去跟領導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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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佳寧爽快道:“我丈夫賠二十萬,少一分不行。”

他們幾個聽了,心下都大松一口氣,原本他們內部決定是,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死亡賠償金怎麼也得討價還價壓到五十萬以內。沒想到對方只開口要了二十萬,那豈不是撿了個大便宜?

其中一人馬上拍板跟她保證:“你的條件我們一定會跟鎮上爭取的,我相信沒大問題。你看合適的話,什麼時候一起把協議簽了?”

“協議誰跟我籤?”

“副鎮長李剛和社群的領導。”

甘佳寧點點頭,道:“我還有個條件。”

“你說。”

“派出所副所長江平,一定要親口跟我道歉!過後,要到我丈夫靈位前上香磕頭。”

“這個嘛……”那人不能表態。

表舅一聽她要找江平,怕她把他透露江平毆打何建生的事抖出去,忙道:“人死不能復生,這個……這個我看還是不用了吧。”

甘佳寧眼一瞪:“表舅,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丈夫死了,派出所的來上炷香怎麼了!這點都不應該嗎?”

另一人忙開勸道:“我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是吧?不過分的,我看應該沒問題。這樣吧,你看什麼時候合適,我們把手續辦了。”

甘佳寧道:“明天。但籤協議時,必須讓江平跟我親口道歉,否則一切免談!”

那人考慮一番,畢竟是江平惹出那麼大麻煩,派出所裡打人是每個地方都常有的事,但他們縣第一次出現派出所裡把人打死的情況。鎮上和縣裡領導都很生氣,尤其縣公安局副局長王格東第一時間就把江平抓了起來,據說拉到局裡一頓痛罵,罵他這個畜生也配當警察,如果不是要走程式,他真想直接掏槍把江平斃了。檢察院的態度也很強硬,縣裡內部通氣會上第一時間表態,要把江平依法嚴肅處理。但派出所所長範長根家族的人脈錯綜複雜,這次江平的事本由範長根起,如果江平被正法,範長根肯定也要傷筋動骨了,於是范家動用大量資源,最後以事情曝光會成為全國頭條新聞的藉口,說服各單位主要領導,硬是把事情壓下去了,把江平先停職,具體怎麼處理,從長計議。

不管怎麼說,江平這次的禍闖得夠大,這位小幹部想了想,把何家要江平道歉的要求提上去,領導肯定會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要求江平照辦,把事情填平。便道:“好的,我下午給你打電話確認。”

第二天上午,甘佳寧安頓了婆婆,說一切由她來就好了。又去看了眼兒子,忍住淚水,告誡他要聽奶奶的話。

甘佳寧如約來到了社群的辦公樓,她化了妝,手裡拎著一隻大單肩包,今天她很美,就像學生時代一樣美好。

她被帶到一樓最西面的一間辦公室,裡面坐著三個人正在等她。

坐在中間的是副鎮長李剛。另外兩人她不認識,但看得出,也是領導。

甘佳寧絲毫沒有膽怯緊張。她拉過一條凳子坐下,看著對面三個人,道:“江平沒來跟我道歉嗎?”

李剛手指右邊的寸頭胖子,道:“他是江平。”

江平仰著身體,一臉不爽的表情,在被戳破身份後,才坐直身體,不甘心地說了句:“對不起。”

甘佳寧冷笑一聲:“沒有誠意。”

李剛忙笑著打圓場,同時伸手輕拍江平後背,江平深呼吸一口,無奈地站起身,彎下腰道:“對不起。”

甘佳寧冷然一喝:“跪下!”

“你說什麼!”

“我叫你跪下!”

李剛剛想拉住江平,江平這個莽夫已經剋制不住,大拍桌子吼道:“你他媽個臭寡婦,給臉不要臉!找抽啊!”

李剛急忙呵斥他,他才穩定下來,氣呼呼地重新坐下。

甘佳寧絲毫沒有膽怯,反而笑著道:“沒錯,我現在是成了個寡婦,但這是誰害的?好吧,這事已經過去就不說了,我丈夫的死亡賠償金二十億帶來了嗎?”

李剛道:“二十萬是沒問題的,我們已經討論透過了,錢過幾天會打給你,今天先把協議——”

甘佳寧打斷他的話:“你說錯了吧,不是二十萬。”

李剛奇怪問:“那是多少?”

“二十億!”

李剛表情木然,江平撲哧一聲,笑道:“你當這裡什麼地方?二十億,嘿嘿,整個雲縣賠給你家好不好?”

“好啊,當然歡迎了。”甘佳寧輕蔑地笑出聲。

李剛微微皺眉,道:“你要是這麼說,今天也談不下去了。”

甘佳寧低聲冷笑:“是啊,是談不下去了,也用不著談了。”

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花枝招展,笑得對面三個人不知所措,甚至隱約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那個人看到此刻的甘佳寧,一定會對她說,你永遠都是那麼美。

6

黃昏,正值下班高峰。

那裡圍滿了人,近半條街都拉上了警戒線。

徐增站在路邊,他不需要刻意打聽,旁邊自有無數圍觀群眾一遍遍描述著早上的場景。

當時只聽到巨大的一聲“嘭”,好像地球都崩了一個角,活這麼大,從沒聽過這麼大的響聲,地都震起來了。

路上所有的行人車輛,在那一剎那,全都停下來。整條街鴉雀無聲,過了五六秒鐘,所有人一起叫喊了起來,紛紛朝社群辦跑去。

社群辦公樓的西面一角已經坍塌,黑煙滾滾,裡面的人全部沒命般往外衝。

有人問:“死了幾個?”

“聽說當場死了四五個,炸爛了,屍體都零零碎碎。還有十幾個人重傷,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呢。”

“什麼東西炸的?”

“不知道啊,可能是煤氣瓶吧。”

另一人否認:“不可能,煤氣瓶哪能把房子都炸塌了,他們那邊辦公室我去過,沒廚房的,哪來煤氣瓶啊。”

“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管道之類的吧。”

“不對,我聽說是炸藥包。”

“啊,怎麼會有炸藥包!對了,死的都是誰啊?”

“我聽逃出來的人說,當時爆炸是在西面一個辦公室裡,那裡幾個鎮上的人跟一戶人家籤賠償協議,哦,就是姓何的那家。”

“這幾個人是不是都死了?”

“肯定的。”

徐增心裡劇烈地顫抖起來,聽到周圍人的議論,他已經對這件事了然於胸了。

如果真是炸藥,那一定是甘佳寧這位昔年“化工女王”的傑作。

她居然直接和他們拼了!

老友啊,這次想攔你也攔不住了,你肯定要回國了。

徐增按了按太陽穴,顫抖著雙手掏出手機,撥了一個公安朋友的電話,詢問死者裡是不是有一位叫甘佳寧的。果然是。

他掛了電話,腦中激烈掙扎一番,還是掏出手機,撥打了那個電話:“喂?”

“怎麼了?”

徐增猶豫著:“有件事,遲早該要你知道。”

對方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甘佳寧出事了?”

徐增狠下心,道:“嗯,是的。”

“她出什麼事了?”對方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很焦慮。

徐增沉默許久,最後道:“她死了。”

電話那頭很久都沒有說話,大約隔了一分鐘,對方反而輕笑了一聲,道:“那好吧,我知道了。咱們過幾天見。”

“你……你要提前回國了?”

“是的。”

徐增嘆口氣:“好吧,我知道你肯定要回來最後看一眼她的,不過未必能看到她的遺容……嗯,前幾個月你說你近來身體不適,你不要激動,保持心態平和,好吧。到時見面了再說。”

7

縣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王格東一臉陰沉地走過來,朝裡面正在忙碌的法醫組長老陳招招手。

“老� ��,你來了。”

“死了幾個?”王格東皺著眉。

“大概死了四個,因為現場被炸得透爛,屍體根本拼不全,聽說爆炸點裡面一共是四個人。還有十六個人不同程度受傷,有五個重傷,還在搶救。”

“救得活嗎?”

“跟醫生打聽了下,大概死不了。”

王格東按了按太陽穴,呼口氣:“誰幹的?”

“不知道,刑偵隊還在查,我這邊現在只知道是炸藥爆炸。”

“什麼炸藥?”

“還不能完全斷定,需要繼續分析爆炸前後的反應產物,現在分析進行一半,按經驗,我看應該是三硝基甲苯。”

“三硝基甲苯?這是什麼玩意兒?”

“TNT。”

王格東頓時兩眼放光,他忘了TNT的全名就是三硝基甲苯,當他聽到“TNT”這個詞,彷彿一瓢冷水朝他澆下來,沉聲問:“軍用炸藥?”

“軍用比較多,民用的爆破工程裡,很多也都用這個。”

王格東遞給老陳一支煙,又自己點上,想了想,道:“兇手是被炸死了,還是逃走了?”

“不知道,聽說刑偵隊還在給社群辦的傷者做筆錄,早上到底怎麼回事,我這邊不太清楚。”

王格東思索片刻,又問:“三硝基甲苯市面上能買到嗎?”

老陳道:“這東西管得比槍還嚴,建設單位買多少用多少都有嚴格監管。咱們省裡過去發生的這類案子,用的都是土火藥,土火藥威力有限,穩定性差,好多情況下兇手只把自己炸死了。我還從沒見過用TNT玩命的。而且TNT性質很穩定,引爆要用到雷管,嗯……就是說,比較專業的炸藥。”

王格東捏了捏菸屁股,道:“土火藥一般都是自制的吧?”

“嗯,這東西很簡單,隨便買點材料就好了,或者從煙花爆竹里弄。”

王格東道:“TNT呢,能自制嗎?”

老陳搖頭:“難度很大,要用到發煙硝酸和濃硫酸,需要工業裝置,自己應該整不出來。”

王格東點點頭:“好吧,你繼續去忙,我再跟其他人瞭解下情況。”

他思緒已定,這案子影響很大,現在縣裡已經動員所有相關部門封鎖消息,但顯然這種事根本壓不住。要早點破案,弄清事實才行。

目前要做的,一是等老陳那邊最終完全確定炸藥的成分,如果真是TNT,需要到周邊縣市相關地方好好排查。另一塊工作,先去問問刑偵隊最新調查進展吧。

他朝著刑偵隊幾間辦公室走去,還沒走到,迎面遇到了隊長林傑,他一路跑過來的,聲音中還夾著喘氣聲道:“老大,應該鎖定兇手了。”

“哦,這麼快?”王格東有些喜出望外,沒想到才半天時間就知道兇手了。

林傑道:“早上鎮上跟何家籤協議,就是那個被江平弄的何家,是戶主的兒媳去籤的。當時辦公室裡一共四個人,除了甘佳寧外,分別是副鎮長李剛,江平,還有社群主任陸衛國。四人全部當場死亡。當然,屍體完全炸爛烤焦,一根完整手指都找不出,但在這房間裡是不可能逃生的。我們也問了其他人,確定當時房間裡只有他們四人。爆炸就是在那間辦公室發生的。我們查過監控,當時甘佳寧提了個單肩包,單肩包裡裝著什麼看不出來,我猜就是炸藥。之後我們查了甘佳寧的簡歷,她十多年前是A大化工系的學生,我又翻了她在學校的文件,發現她幾篇論文談的都是炸藥工藝,她對炸藥製作這一塊工作很精通。”

“這……”王格東顯然沒想到,一個女人能搞出炸藥跟他們玩命。隨即冷笑一下,“江平這蠢貨也是死有餘辜,要不是有人保他,我早把他抓了。李剛那家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陸衛國,我聽說他在老百姓那邊口碑很不錯,這件事本不關他的事的,唉……”

他想了想,繼續道:“現在案情基本清楚,你們就領了搜查令,去搜何家吧。回頭再把犯罪動機,犯罪經過,監控錄影整整,就結案了。過幾天跟上級領導溝通後,再決定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向社會公佈。”

林傑道:“好的,我馬上去辦。”

之後,林傑帶人搜了何家,搜出了各種化學裝置和用剩的材料,家中也發現遺留的TNT顆粒。

縣局再派人走訪相關的材料銷售點,甘佳寧的材料大多是從農材市場和中學化學品銷售點買的,店家也確認這個女人前幾天來買過東西。甘佳寧把買來的各種化肥、硝酸、硫酸、農藥經過反覆提純,化學反應,最後做出了TNT炸藥。

整個案情結構清晰,犯罪動機明確,證據確鑿。

兇手和受害者同歸於盡,兇手家屬對此並不知情,後續也就沒什麼好思考如何量刑,如何賠償的問題了。

縣裡向社會公佈時,遇到點麻煩,所以,經過統一口徑,對外宣佈,甘佳寧此人性格古怪,不太與人說話,有嚴重精神疾病,同時她生活不如意,夫妻生活遭遇到嚴重障礙,於是有了仇視社會的心理。

總之,案子就這樣了結了。

他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很快風平浪靜。

可他們不知道,他,回來了。

在他眼中,甘佳寧玩的,簡直是小兒科。

徐增說那個人智商一百六,雖然他從未測過智商,但應該不會太低。

學生時代,化工系同學戲稱甘佳寧是“化工女王”,如果真有“化工女王”,那他一定是真正的“化工教皇”,只不過,他不喜歡炸藥這種悲情的方式。

要做,就做高階的!

8

黃昏,何家院子外。

一個男人抬起一臉盆的大便,朝著何建生母親頭上潑去,她沉默無言,捋了下頭髮,擦乾臉上的糞便,獨身攔在門口。

院子裡,一個小孩坐在地上大哭,他是甘佳寧的幼子。

門外十多個人站著,一個勁地朝裡謾罵,有的拿起木板拍打,吐著口水。

這些人是副鎮長李剛、派出所副所長江平的親屬。

一名婦女瘋狂地一把將婆婆推倒在地,帶人衝進去,把幼子拎了出來。

孩子頓時嚇得都哭不出聲了。

婆婆急跪在地上,拉扯著他們褲腿,苦求著:“不要弄孩子啊,要打打我吧。”

成年人打小孩,畢竟不像話,萬一下手重了,要出大事的。

那名婦女雖然滿腔怒火,也知道輕重。

她把孩子一把扔地上,教唆自己十來歲的兒子:“打他,就是這小畜生他媽把你爸害死的!”

在母親和一干親戚的撐腰下,那個小鬼馬上衝上去,肆無忌憚地踢著這才四歲的小孩。

婆婆忙爬過去,用背護住孫子,任由他們踢打著。

遠處,圍了很多人,只是沒人敢上前幫忙。其中不乏何家的親戚,可他們也只是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算啦,人都死了,他們婆孫兩個也可憐的,不要這麼弄啦。”

另一側,停了輛110警車,幾個警察在旁邊勸著,但並沒直接阻止。他們接警到現場後,看到是受害者家屬在報復何家,因為彼此都相識,而且也知道受害人家屬的心情,所以並不直接插手,只看著事態發展。如果鬧得太厲害,再帶離也不遲。

街的另一頭,徐增和一位胖乎乎的戴著帽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起眼的一角,男子緊緊握住了拳頭,眼中迸出火光,他咬咬牙,正忍不住要走上去,徐增把手一攔:“我去。”

徐增馬上來到警車旁,打了招呼,說了幾句客套話,又說這樣子恐怕影響不好吧,縣裡正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呢,這樣子有可能會鬧得更大的,以後工作很不好處理等,警察一想覺得很有道理,過去帶離了那些人。

過後,徐增抿抿嘴,看了眼身旁的老友,拍拍他的肩,沒說什麼。

一間高檔的會所裡。

徐增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看著面前一桌的好菜,他時而喝幾口酒,時而抽幾口煙,皺眉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戴帽子男子。

男子實際年紀和徐增一樣,也是三十五歲,但他長了一張圓胖臉,頭髮禿了一些,身材已經明顯走樣,肚子凸起,腹肌鍛鍊成了一整塊,看著比徐增這位英俊的男人老了至少十歲。

一個晚上下來,這人沒吃一口菜,只叫了一碗面。

此刻,他正專心致志地埋頭吃麵條,他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鼓著肥厚的腮幫子,讓人覺得他真像一頭豬,而且是一頭垂垂老矣的豬。

總算等到他吃完了,徐增厭惡地看他一眼,道:“要不要來點酒?”

那人終於抬起頭,笑著緩緩搖搖頭:“你知道的,我不喝酒。”

徐增道:“我知道你不喝酒,現在這時候,我覺得你應該會想喝點的,來吧,別客氣。”

“好吧,那我喝點。”他似乎有些逆來順受,對一切都無所謂。

徐增給他倒上一小杯白酒,他一口喝完,喝完後,馬上皺起眉頭,張嘴哈哈:“白酒更喝不來,好辣呀。”

徐增看著他的樣子,哈哈大笑,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

男子看見徐增笑,也跟著笑了起來,隔了好久,才停下,道:“咱們好久好久沒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了。”

“是啊,你去美國後,一住就是十年,聽說你爸媽也搬去澳洲跟你弟弟住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我們見面這麼少,彼此卻沒有感覺陌生,算難得了。”

“誰讓咱們倆是從小一起混到大的發小呢。”

男子笑了笑,道:“還記得初中那會兒嗎,那時正處於青春叛逆期,學校內外到處都是些混混學生,天天收保護費,打架鬥毆,咱們兩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好學生,總遭人欺負。”

“可不是,那個時候簡直是噩夢連連,你我的日子都難過得緊,天天被那幫小畜生欺負。不過嘛,後來不也熬出頭了,昔年這些同學裡,你我都還算混得不錯的。你自然不用說,去了美國,又是科學家,一年賺我十幾二十年的錢。我嘛,呵呵,你知道,也還過得去。”

男子笑著點點頭,繼續回憶:“有一回咱們倆放學路上,遇到那個外號叫拖拉機的流氓收保護費。”

“嗯,當時我們都沒帶零用錢,被那畜生抓住,威脅要揍人。”

“我當時喊了句什麼話你還記得吧?”

徐增哈哈大笑:“你說了句‘快跑’,那時的我也真夠沒義氣的,一個人拔腿就跑,後來才知道你替我挨了不少拳頭。不過那個‘拖拉機’前幾年被老家那邊的派出所抓了,尋釁滋事罪。本來也不關我的事,我剛好聽老家那邊說他被抓了,連忙託人跟那邊的兄弟單位打招呼,最後足足判了他六年。後來我還跟那邊的獄警朋友聯絡過,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哈哈,也算曲線救國,替你我報了當年大仇了。”

男子嘿嘿一笑,指著他道:“當初我替你挨的那份打,你承不承認你欠我一份人情?”

徐增一愣,發現這話有些不對勁,收斂了笑容,道:“你想說什麼?”

男子輕鬆地回應:“其實也沒什麼,你是檢察院的,刑事大案公訴時警察都要把各種證據先交給你,我知道你對警察辦案的一套東西很瞭解,想問你個問題。”

徐增警惕問:“什麼?”

男子道:“我這次回國,帶了個手機信號的幹擾器,就是讓手機發出的訊號,不是固定地傳向最近的一個基站,而是分散發射,使移動公司定位不到我這個手機的具體位置。這東西你知道嗎?”

徐增微眯了下眼睛,道:“知道,很多詐騙電話的人就用這個。”

男子繼續道:“我買的時候,那個美國佬跟我說這東西是高科技,最新版本的產品,他還開玩笑說恐怖分子都用這個進行聯絡。不過話說回來,這東西到底有多管用,我不太瞭解。如果我用這東西打電話,警察想查我位置,能查到嗎?”

徐增警惕感更盛,壓低聲音質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男子隨意地笑笑,道:“其實我也不想瞞你,他們死定了。”

徐增大吃一驚,過半晌,訝然問:“你說什麼!”

男子不以為然地重複一遍:“他們死定了。”

徐增輕嗽一聲,道:“你……你說他們是指誰?”

“下午見過的那些人。”

“你想做什麼?”

“我準備殺了他們。”男子似乎一點也不對“殺”這個字有些許敬畏的情緒,可徐增知道,這胖子從小到大連實在的架都沒打過,他會想到殺人?

徐增渾身一寒:“你沒開玩笑吧!本來甘佳寧一家的事,我擔心的是你知道了,會承受不了,自己做傻事。你上次網上跟我說你大概是從事太多年化學工作,最近身體常感覺不適,我怕雪上加霜。你……你怎麼會想到那種事?”

顯然,男子的反應遠出乎他預料。

他先前只擔心老友傷心過度,或者是想不開折磨自己,加上身體本就差,沒想到他居然會想著把這些人都給殺了!

男子道:“我回國前就想好了,下午看到這些事,更堅定了我的想法。”

“你發什麼神經!你被槍斃了,你爸媽怎麼辦?”

“他們在澳洲和我弟弟住一起,沒關係。”

“你……你從沒殺過人,你怎麼會變得這麼變態!”

“我不變態,他們逼的。”

“你要怎麼殺?你以為,你想殺人就能殺得了?”

男子露出很輕鬆的表情:“你忘了我是學什麼的。”

“好吧,我知道你是化工大博士,炸藥是你的專長,你要學甘佳寧是不是?”

男子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她太衝動了,值得嗎?如果早點告訴我,我一定幫她殺得一乾二淨,而且不留任何線索。”

“天吶!”徐增感覺血液衝向腦部,有點暈眩,“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要真做了傻事,你以為警察會抓不到你?”

男子輕蔑一笑:“只要我不想被他們抓住,他們永遠抓不到我。說實話,我不懂刑偵,但再高超的刑偵手段,永遠脫不出邏輯兩字。現在就像一場考試,唯一與學生時代不同的是,我是出題的老師,他們是答題的學生。而我這位老師,準備出一道無解的證明題。”

在男子輕鬆的口吻描述中,徐增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過了許久,道:“十年沒見,我沒想到你思想這麼變態。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這句話剛說完,男子的手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嘴角流出泡沫,馬上一口嘔了出來,包括之前吃下的麵條,都吐在面前。

“你怎麼了!”徐增對突發情況還沒反應過來。

男子手伸進夾克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藥瓶,顫抖著轉開,倒出兩粒藥,送到嘴裡,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咽了下去。

過了幾分鐘,他終於恢復穩定,淡淡地笑了笑:“對不起,弄髒了。”

“服務員,這邊過來清理一下。”

過後,徐增道:“陳進,你得了什麼重病?”

這個叫陳進的男人搖搖頭,輕鬆地道:“小病。”

徐增一把從他手裡奪過藥瓶,看了圈,道:“英文?好像是自主神經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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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呵呵,看來你的英語功底沒全丟光。”

徐增道:“我看八成還是心理因素導致的,是因為甘佳寧的事吧?”

“醫生也這麼說,也有可能是多年做化工吸入太多的有毒物質積累的結果吧。”他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徐增鄭重道:“我建議你還是去精神病醫院看看。”他摸出張名片,道,“這醫生是市精神病院的主任醫生,也是我朋友,專家級的,很難約到,如果你需要的話,回頭我打他電話,替你聯絡好。”

陳進收下名片,點頭笑了笑:“謝謝你,我真該去一趟的,不然以後行動裡突然發病,就麻煩了。”

徐增痛聲罵道:“你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陳進笑著搖頭。

“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麼樣?”

“替她完成未了的心願。”

“她不是跟那幾個渾蛋同歸於盡了嗎,還有什麼心願?你怎麼知道她死了還有什麼心願?”

陳進冷靜地分析:“她至少還有兩個心願。第一,她不願自己兒子以後過上天天提心吊膽,受人欺凌的日子。她不想兒子這輩子就此毀了。——”

徐增打斷道:“這兒子是何建生的,又不是你跟甘佳寧生的,你湊什麼熱鬧?”

陳進呵呵一笑:“畢竟是她的血脈呀。”

“第二呢?”

“第二,始作俑者還沒死,炸死的三個,我打聽了下,都是小卒子。”

“你……你真是……”徐增沉默半晌,冷聲道,“你要是真這麼想,咱們絕交吧。”

陳進抿了抿嘴,抬頭笑了笑:“好吧。”

徐增面無表情地道:“你不要仗著我們多年的交情,如果你犯事,我一定會第一個舉報你!”

陳進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被抓後,供出你是知情人?”

“你……”徐增表情複雜。

陳進道:“你放心,如果被抓,必然死刑,我為什麼要拉上你這位朋友?”

“你……你以為只是死刑這麼簡單?你以為你死前不會受折磨?你根本不知道裡面那套東西多恐怖!”

“你不就是指用刑嗎,就算真能抓到我,他們不敢,也不會對我用刑的,我做了雙重保險的準備。”

“你……你到底什麼意思?”

陳進笑道:“沒有別的意思,你有你的立場,我明白。我有我的眉角,也無法改變。”

徐增默默坐在位子上良久,最後,他嘆口氣,疲倦道:“我問你最後一遍,你剛才的話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

陳進笑了笑,嘴角很鎮定:“認真的。”

徐增緩緩站起,原地伸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好!從此你我各不相識,你今晚的話我都沒聽見。”

這句話說完,此刻開始,徐增的眼神已經很陌生了。

陳進點點頭,笑了笑,但沒說什麼。

徐增緊閉嘴唇,掏出錢包,快速叫過服務員結了賬,站起來轉身就走。但走出幾步後,他又停下,立在原地許久,揹著身冷漠地說了句:“不要以為美國貨是什麼高階東西,只要鎖定你的手機號,五分鐘以上鐵定查得出,最好別超過兩分鍾,每次電話換張手機卡對你構不成經濟負擔。”

當他說完這句話時,他就後悔了。這句話一旦告訴陳進,自己就從實際意義上的知情人變成了共犯,難道自己也要跟著陷入這個泥沼?

他咬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陳進坐在位子上,苦笑一下,直到徐增的背影離開目光所及處,他才低聲說了句:“謝謝。”

他並不責怪他,身份不同,立場自然不同。

從此刻起,他就沒了這個“朋友”。

從此刻起,他只是一個人,面對的,是一部龐大的機器。

從此刻起,他要用自己的智慧和技術向他們證明,即便天空陰霾蔽日,一己之力也可以刺破一段光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