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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江南七怪

第二天上午,程硯秋來找於東的時候,看到門口蹲著個人在抽菸。

一開始離得遠,沒看清楚長相,程硯秋還以為是畢飛雨一大早跑過來,想著走近打聲招呼,等到走近後卻發現並不是畢飛雨。

程硯秋一臉好奇地看著對方,對方也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隨後對方一拍膝蓋站了起來,笑盈盈地說道:“你是弟妹吧。”

弟妹?

程硯秋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於東從屋裡出來,對她說:“這是餘樺。”

“哦,你好,你好。”

聽到餘樺兩個字,程硯秋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想著也姓於,又叫自己弟妹,是不是於東親戚。但是越想越覺得名字熟悉,隨後恍然大悟,“你是餘樺?”

餘樺笑道,“這弟妹耳朵有點背啊。”

程硯秋當然看過餘樺的書,還是在認識於東之前,畢竟餘樺比於東出名要早。之前也聽於東提過幾次餘樺,但是現在見到真人還是覺得非常意外。

於東笑道:“你說她其他的都可以,可不能說她耳朵背,她教音樂的,耳朵可不能背。”

“看你這話說的,貝多芬耳朵不也背麼?”

“呦呵,你還知道貝多芬?”

餘樺用拿煙的手點了點於東,“你這是在罵人吧?”

“算是吧。”於東笑了笑,將門鎖上,“走吧,我們倆帶你在學校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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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樺之所以這麼大早就過來,是因為昨天說好今天於東帶他逛逛學校。金藝雖然不大,但餘樺今後至少要在這生活一年,還是提前熟悉一下比較好。

正好趕上程硯秋過來找於東,三人便一起了。

從院子出來朝操場那邊望去,太陽正好掛在樹梢的位置,小雪雖然已經過去一週時間,但是操場上依舊能見到穿著背心跑步的人,可見金陵的冬天還沒什麼跡象。

週末的早晨,路上學生比較少,但是只要有學生路過,必會跟於東打招呼。

餘樺見狀,笑道:“看來你在學校的知名度很高啊。”

“你以為我這兩年是白混的麼?”

“得瑟。”

“你昨天說要把海菓他們接過來,怎麼計劃的?”於東問道。

“沒計劃,看情況。我這邊合同就籤了一年,要是一年到期我就滾蛋了,他們來了意義也不大。再觀望觀望。”

“有什麼要幫的,不要跟我客氣。”

“我跟你有什麼好客氣的。”餘樺笑道,“我既然來了,就做好準備要麻煩你。”

“我昨天打電話給師哥,他說今天下午就到學校來。我還叫了韓冬跟顧前,不過顧前現在人還在外地,回不來。”

“顧前是誰?”

“當地的一個作家。”

“哦。”餘樺點點頭,心說這個顧前應該不出名,不然於東肯定要說他寫過什麼,“有日子沒見到蘇桐了,說起來金陵也算是有些熟人了。畢飛雨也在這裡吧,我聽吳校長說跟我住一棟樓,不過昨天沒見到他。他這兩年作品挺多的,是因為來了金陵,被你激發了嘛?”

“我可激發不了他。”於東在操場上巡視了一圈,“有時候他會早起跑步,不過今天是休息日,他應該要睡到很遲才起來。他懶得很,比你還懶。”

“我懶,但是我可不睡懶覺啊。”

於東笑了笑,餘樺確實算不上懶,至少生活上是這樣,他的業餘愛好挺多,平時生活挺豐富的。只不過在寫作這塊,他相對較懶,所以他不是個高產的作家。

三人說說笑笑,沒一會兒就把學校逛了個遍。

“學校確實很小。”

逛了一圈後,餘樺做了總結。

於東看了看手錶,見時間還早,便對餘樺說,“我帶你去讀詩會那邊看看吧,以後說不定你會經常過去。”

“黃瓜園讀詩會麼?我沒來的時候就聽人說過,據說這個讀詩會的會員發表文章還能拿獎金?”

“你想加入?”

餘樺摸著下巴沉吟道,“會不會目的太明顯?”

於東哈哈一笑:“那你就矜持一些,我估計老劉會邀請你,到時候你一推二辭三讓,到第四次再勉強答應。”

“還是不推辭了,我怕人家當真,直接不要我了。”

程硯秋笑道:“沒事的,我跟於東都是會員,到時候我們挨個邀請你就好了,絕對能湊足三次。”

“哈哈。”

三人說說笑笑來到了讀詩會的活動教室,別說,還真有人在。馮明帶著賈章軻他們幾個在聊天,於東他們剛進門就聽到馮明在向學生們宣傳汪國甄:“有時候看似直白的語言,恰恰能夠體現詩歌的力量之美。能把最平常的語言寫出力量感,也可以看出作者的深厚功底……”

餘樺聽得直點頭,說得好啊,這才是精髓。他最近經常被人拿去跟海鳴威比較,因為他的文字跟海鳴威一樣簡單。

福克納評價海鳴威,說他從沒用過一個得讓作者翻字典才能理解的詞彙。

餘樺的作品也是這樣,語言簡單,從不用複雜的詞彙,面對這樣的評論,他自嘲是因為識字不多。

但事實上,很多識字不多的人寫小說,反而喜歡用一些別人看不懂的詞彙。所以用詞是否簡單,跟識字多不多並沒什麼關係。

而且福克納對海鳴威的評價顯然不只是用詞簡單的問題,事實上,福克納不認為海鳴威寫不出比較難的詞彙,他覺得海鳴威之所以從來不用,是因為海鳴威沒有勇氣,不敢為難讀者。

馮明正說著話,有同學注意到於東他們過來,興奮地跟於東打招呼。

“於老師,程老師。”

馮明也扭過頭來,衝著於東笑道:“稀客啊,這大清早的,你們怎麼來了?”

“帶個新朋友跟你們認識一下。”於東指著旁邊的餘樺說道:“這位是餘樺,是咱們學校新來的駐校作家。”

於東擅自將合同制作家改稱為駐校作家,因為他覺得後面這個稱呼合適一些。

駐校作家?餘樺?

馮明和賈章軻他們忽然接收到這兩條訊息,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此時他們的腦海裡縈繞著兩個疑問。

駐校作家是什麼?

這個餘樺,是那個餘樺麼?

於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繼續說道,“沒錯,他就是《活著》的作者,餘樺。”

聽到真是那個餘樺後,賈章軻第一個躥了過來,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餘樺老師,你好,我是你的忠實粉絲,幾乎你的每一部小說我都有看。特別是《活著》,我特別特別喜歡,而且我一直都在盼著單行本出來,到時候我一定會買一本收藏。”

“咳咳。”於東在旁邊輕輕咳了一聲。

賈章軻連忙又說道,“當然,於老師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會變的,是一座永遠的高山,而且就像珠穆朗瑪峰峰一樣,每天都在長高。”

於東看著一臉諂笑的賈章軻,懷疑他是不是跟曲愛國、汪海臨他們處久了,現在馬屁拍得是越來越溜。

他給餘樺介紹,“這是我的學生,賈樟柯。”

這會兒馮明他們也都過來,於東又一一為餘樺介紹。

看著學生們一個二個都激動得不得了,於東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餘樺剛來就俘獲了學生們的“芳心”。

面對一群仰慕自己的學生,餘樺這會兒也端了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家能有這樣的讀詩、讀書的熱情,我作為一個比你們年紀稍長一些的文學愛好者,也是非常高興……”

學生們聽得直點頭,大作家果然就是不一樣,說話就是深入淺出,而且還平易近人。

於東則直翻白眼,剛才逛學校的時候餘樺一直興趣缺缺,原來癥結在這。這傢伙跟畢飛雨一個樣子,就喜歡別人捧他,而且是一捧就飄。

早知道就應該直接把他帶過來的。

平易近人的餘樺大作家,在讀詩會一待就是兩個小時,隨著活動教室來得人越來越多,儼然有一種讀者見面會的架勢。

新來的學生們看到這副架勢,都有些懵逼,問,這是誰,旁人答,是餘樺,隨後懵逼的表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跟旁人一模一樣的激動。

於東也樂得輕鬆,跟程硯秋找了個角落,靜靜地看著餘樺的表演。

“你不是說餘樺挺靦腆的麼,不太看得出來啊。”程硯秋笑呵呵地問於東。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

程硯秋看著被眾人圍在一起的餘樺,又說:“我感覺餘樺來了之後,對你很有利,以後大家的目光就不只放在你一個人身上了。”

“還有畢飛雨。”

“對,還有畢老師。”

於東看著周圍沒人,小聲對程硯秋說:“我媽昨晚打電話的時候,又說了要去拜訪你爸媽的事情了。”

程硯秋臉一下子紅了,低頭說道:“我跟我爸媽說了,他們說隨時都可以。”

“那我找個時間?”

“嗯。”

上次於東去過程硯秋之後,跟父母通話的時候說了這事,被他媽好一頓罵,說他應該提前跟他們說一聲。

而且既然都已經上門見了家長,就應該提出雙方父母見面的事情。

“你到人家去了,正事壓根不提,人家不會說你不懂事,只會說我們當父母的不懂事。”

於東母親的意思是既然他跟程硯秋已經確定關係了,那雙方父母肯定要正式接觸,不然程硯秋父母不放心。

其實於東也不是完全不懂,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婚姻,但是幾十歲不是白長的。但是他也知道,雙方父母一旦正式見面,肯定要聊結婚的事情,這是避免不了的。

而於東之前沒想過這麼早就結婚。

這年代處物件流程挺快的,確定關係,雙方父母見面,過不久訂婚,再過不久結婚,前後可能不到一年的時間。

程硯秋自然也知道這些,所以才會不好意思。

就拿馮明跟吳愛媛他們來說,馮明是今年年初去的吳愛媛家,然後雙方父母見面,約定了一個日子吳愛媛家帶著一些至親去馮明家看家。

看家就是訂婚的意思,看完家後,又過了沒多久,馮明父母就去找了個算命先生算了日子,就算是定了下來。

本來馮明家想要今年就把事情辦了,吳愛媛父母捨不得女兒,把日子定在了明年年初。

現在於東他們可能也會是這個流程。

於東其實還是佔了點作家身份的便宜,假如他只是個普通的政治輔導員,天天跟程硯秋同吃同行,幾個月還行,時間長了過個一兩年還是這樣,肯定會有人說閒話。

閒話這種東西,即便是當事人不在乎,也會波及到親戚朋友。

只不過因為於東是個作家,大家對他的要求要低一些。作家嘛,肆意一點才正常。

但是要求再低,時間長了,對女方也不好。

所以父母說了這事後,他也沒有刻意再拖。

……

蘇桐跟韓冬是下午來的,原本於東是要帶他們去找個地方坐坐,不過蘇桐聽餘樺說了上午在讀詩會活動室的事情,也產生了興趣,一行人又去了讀詩會那邊。

這下更不得了了,一群作家齊上陣,讀詩會這邊直接炸了鍋。

蘇桐,於東,畢飛雨,餘樺,韓冬,這五位除了韓冬之前就不太火,現在又有些過氣之外,其他幾位都是正當紅的作家。

而且韓冬本身就是詩人,即便他有些過氣,讀詩會這邊依舊有很多人認識他,喜歡他。

所以他們幾個一起出現在讀詩會這邊,引起轟動是必然的。

本來活動教室沒多少學生,但是一傳十十傳百,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人。

並不大的活動教室裡面擠了一百多人,外面還有人在往裡面擠,都想一瞻幾位大作家的風采。

於東看著教室裡面熱鬧的場面,歪著頭小聲跟程硯秋說:“咱太爺爺不是寫過《唐祝文週四傑傳》麼,你看我們幾個算不算得上是江南五大才子?”

“是我太爺爺。”程硯秋糾正道。

“咬文嚼字了吧,不都一個意思麼?”於東覥著臉道:“以後我們幾個弄個組合,就叫江南五大才子,怎麼樣?”

“要是再有人過來呢?”

“那還不簡單,來一個就叫江南六大才子,來兩個……”

“就叫江南七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