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東辦公室待了一個多小時，茶也喝了好幾杯，劉慈新並沒有等到深空公司的電話，他也逐漸安定下來，專心地跟於東討論小說的事情。
這一個多小時裡，他們聊了很多跟鄉村教育有關的事情，於東還把金馬碧雞老兵的事情跟劉慈新說了。
但是科幻的事情，他們還沒有聊到。
於東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開口說道：“其實我們不妨換個思路，把鄉村教育與我們地球的命運聯絡到一起去。”
劉慈新跟張一謀相互看了一眼，前者沉吟道：“鄉村教育跟地球的命運聯絡到一起去……就比如，因為某種病毒或者其他自然災害，整個世界只剩下這幾個學生……不行，如果這樣切入的話，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故事很容易發展成伊甸園，毫無新意，還容易陷入倫理的糾結。”
張一謀跟著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一種病毒，成年人無法抵抗，只有純潔的孩童才能免疫，而鄉村的學生更是透過努力得出了解決的辦法？”
隨著交談的深入，張一謀的參與度也越來越高，時常會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
只是他的節奏跟於東還有劉慈新顯然不在一個頻道上面，想事情的方式也大大不同。不過他這次提到的這個點子，倒是跟劉慈新寫的《超新星紀元》有些相似。
在超新星紀元裡，就是因為輻射病，只有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免疫，十二歲以上的會死去，人們只能儘量培養十二歲以下的孩子，讓他們掌管世界。
不過張一謀後面提到的“鄉村的孩子透過努力解決了問題”這個點子，就有點無厘頭了，不屬於科幻，而是純純的浪漫主義。
因此劉慈新笑道：“對於鄉村的教育水平，咱們還是要正視，不然的話，反而適得其反，體現不出鄉村教育工作者的偉大。”
張一謀點點頭，“有道理，是我想得太過簡單。”
“我跟你們說個故事吧。”於東開口道。
劉慈新跟張一謀轉頭看向於東，等著他的下文。
於東笑了笑，開始說道：“話說，有一個比較落後的縣剛上任了一個縣長，在這個縣裡面有八個村都非常貧困。這個縣長初上任，一心要把貧困的問題給解決掉，但是他不可能一次性解決八個村的問題，所以他決定先挑出兩個村來，讓這兩個村先富起來，然後再解決其他村的問題。”
聽到這裡，張一謀開口道：“那他挑選這兩個村的標準是什麼呢？”
“這八個村的地理位置和資源其實區別並不大，他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去到各個村裡走一走，實地看看哪兩個村最有潛力能快速脫貧。其實他的標準很簡單，就是要看看哪個村的人文最好，人最勤奮，他相信，給予勤奮者們機會要更有效。”
劉慈新點點頭，“理智上來說，確實如此。但現實中，人文環境更好，人更勤奮的地方，大機率不會是最窮的。”
“是不是最窮不是他要考慮的，他要考慮的是，快速把其中兩個村貧困的帽子摘掉。做了決定之後，他就挨個村去探訪，但是時間有限，他也只能進行抽查。他會走在田間，隨便找幾個人聊聊天，然後透過這些人的反饋得出結論。”
張一謀皺眉道，“這是不是有些兒戲了，抽查可以理解，但是這樣的抽查很難保證準確性，畢竟一個村少說也有上千人。”
劉慈新沒有說話，而是在認真地想著於東的話，在於東說的故事中，他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
於東沒有回答張一謀，繼續說道：“其中有一個村，其實人們都非常勤勞，而且文盲率是幾個村最低的，但是因為運氣不好，縣長碰到的恰是幾個沒有文化，且好吃懶做的人，給縣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最終被縣長排除在第一次的計劃之中，落後……”
“我想到了！”
於東的故事還沒說完，劉慈新忽然一拍大腿叫了出來。
張一謀看向劉慈新，疑惑道：“大劉你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該怎麼把鄉村教育跟地球命運聯絡到一起去了。”劉慈新激動地站了起來，“聽了於東這個故事之後，我的思路一下子就開啟了。假如在地球之外還有更高層的文明，那麼我們的命運很有可能就受到這些文明的左右，他們讓我們生，我們就生，他們讓我們死，我們就死。”
“如果有那麼一群外星人，想要發展某個星球，或者毀滅某個星球，而對其他低等文明進行考察……”
看到劉慈新如此興奮地說著自己的想法，於東笑了起來，他知道，《鄉村教師》要出來了，也不枉他在這裡跟他們倆聊了一個多小時。
劉慈新現在說的想法雖然跟《鄉村教師》還有區別，而且非常籠統，但是大概的影子已經出來了。於東相信，再給他一些時間，就能把小說給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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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一謀也是十分驚奇。
這就出來了？
劉慈新嘴裡說的什麼奇點武器，什麼文明之戰，什麼文明等級，張一謀都聽不太明白，但是大體的故事他還是聽得懂的。
大概就是說，透過外星文明對地球的“抽查”，把地球命運跟某個鄉村的幾個孩子的知識水平繫結在一起。
這個想法很有意思，寫出來也必然會是一個好故事。
張一謀又看了眼一臉笑意的於東。
現在細細想來，在今天下午整個談話的過程中，不論是他還是劉慈新，似乎都在跟著於東的節奏走。
於東這個人，腦子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很深，完全看不透。
好像他隨便一個點子，都能成為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故事。
在認識於東之前，張一謀從來沒有這樣佩服過一個人。
張一謀暗歎一聲，真想把於東的腦殼敲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於東不知道張一謀在惦記他的腦子，這會兒“任務”完成之後，他笑著看了看窗外。
不錯，今天收穫頗豐，希望過些日子跟那些編劇們在一起開會的時候，也能像今天這樣順利，順利地把自己提前知道的東西輸送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