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則則好像還從沒看到過皇帝這樣大笑, 這樣不設防的笑。牙齒很白,很整潔,笑容裡好似帶著陽光, 是那樣的暖和, 叫你整顆心都熨帖了, 甚至都顧不上尷尬,只覺得眼前人笑得爽朗,好看。
是的,就是簡簡單單,淳淳樸樸的好看兩個字。
敬則則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花在怒放, 原來男人的笑也能傾城呢。
她心底升起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 恨不能皇帝能永遠這樣笑,她希望能日日看這般笑,哪怕讓她再摔無數的“吧嗒”都心甘情願。
敬則則的心還是一次這樣純粹地盼人好呢。
她從小學的每一樣課業, 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宮, 為了攫取皇帝的好感, 為了交換家族的榮華平安。所以她的所有為都是那麼功利, 她的每一個思考都要權衡利弊。
這樣只是純粹的盼著人好,而不求回報似乎還是一次。這感覺挺新奇的。
敬則則就這麼新奇地看著皇帝。
沈沉笑夠了,才彎腰朝敬則則伸手, 誰知她卻傻愣愣地沒動。
“想什麼呢?地板上睡著很舒服捨不得起來了?”沈沉逗敬則則道。
敬則則恍夢中地道:“我想皇上多這樣笑。”
沈沉愣了愣,神情有一絲侷促, 和不知該怎麼回應的尷尬,直接將敬則則提溜了起來。“看來腰上的確沒力氣了, 還需要多練。”
敬則則這才從夢裡驚醒,紅著臉理了理鬢髮,“我平日能做到的, 就是今兒……就是昨兒皇上要得太狠了些。”她紅過臉之卻沒那麼害羞了,反而還大膽得驚人。
沈沉頗有些吃驚,但嘴上卻笑道:“要得不狠你怎麼記得住訓。”
敬則則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皇上昨兒是故意的,哪有那樣欺負人的呀?!”
沈沉箍住敬則則光潔無遮攔的纖腰,拇指在她腰兩側輕輕地摩挲,咬著她的嘴唇道:“那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敬則則沒好意思搖頭,但卻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低聲道:“皇上,的不了。”
沈沉磨蹭了一陣子,倒也沒有幹白日宣淫的事兒,養身之道還是要講究的,並非縱慾之人,就是喜歡逗著敬則則玩兒。
兩個人在一起也並不是一直膩味在一塊兒,也不怎麼話。一張紫檀百寶嵌羅漢五屏風榻,兩人分側而坐。
沈沉盤腿看摺子,榻几上擺著的硃砂池和筆,敬則則沒有坐相地慵懶斜靠在瓜形引枕上看雜書,志怪之類的。兩人互不干擾,只是偶爾視一眼,敬則則就朝皇帝笑一笑。
皇帝偶爾也把她抓過去□□一番,吃掉她的口脂,再將她放開。
“皇上,宜蘭宮著火的事兒查來原因了麼?”敬則則在皇帝放開她,一時沒心思看書就了起來。
“還沒有回話。”沈沉道。
宜蘭宮就那麼大,人也就那麼多,一一審也要不了多少功夫,一晝夜下來怎麼也得有點兒線索了,可到現在居然還沒回覆,顯然是有題。
敬則則還想,皇帝卻開始筆蘸硃砂了,這是要在摺子上寫字的意思,只聽得道:“心急不得,且等著吧。”
敬則則倒也不急,只是好奇而已,衛官兒向來小心謹慎,她的宮中按理不該這種亂子的。
敬則則就這麼在乾元殿窩居了兩、三日,直到不得不去給皇、太請安。
皇的臉色越見蠟黃,見著敬則則時態度不冷不熱的,比之平常疏遠了不少。敬則則心裡嘆息,卻也理解皇,她的確賢惠,但也是個女人,是個一心愛慕著自己夫君的女人。
祝新惠也在座,見敬則則來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頭椽子劉珍一個蹦來開口諷刺道:“敬昭儀今兒來得怎麼這麼晚啊?”
敬則則來得並不晚,跟平日是一樣的,只是有人故意找茬罷了。
“是了,就想多賴在乾元殿狐媚皇上是吧?”劉珍道,“歷朝歷代,別妃嬪了就是皇娘娘也沒有常駐皇上寢宮的道理,你就是欺負皇娘娘性子寬仁,今又病氣在身沒精力管你,是不是?”
敬則則沒搭理劉珍,轉頭看向皇道:“皇娘娘,今明光宮在修繕,皇上也沒給臣妾指個宮殿暫住,不知娘娘可有安排?”劉珍的話敬則則早有意料,也早就知道該何回應了。
謝皇咳嗽了兩聲,氣息不足地開口道:“玉堂宮今還空著,只不過主殿許久沒人住了,還需仔細打掃修整一番才。既然皇上沒有發話,你且等候皇上的旨意吧。”
既然是等聽皇上的旨意,又為何將玉堂宮提來呢?敬則則嘆息一聲,皇明明希望自己從乾元殿搬來,最卻又還是遵從了皇帝的意思,心裡總是這般矛盾、壓抑,難怪怎麼也養不好身子。
“是。”敬則則朝皇笑了笑。
謝皇看著她白璧無瑕的臉,有些恍惚。她今都不敢照鏡子了,甚至都希望皇帝別再來看她,不想給皇帝留下她是醜陋的印象。
再看敬則則,她剛宮時才是個花骨朵,今已經到了含苞欲放的紀,將盛未盛,已經能叫人猜得她完全盛放時會是何等美貌。傾國傾城,國色天香怕也只有她能當得起。
她的臉蛋那樣的白皙滑膩,身段又是那樣的婀娜纖細,一雙手也好似細長的玉蘭一般,輕輕地撩一下頭髮,都叫人看得挪不開眼,那手指彷彿會跳舞一般,柔韌得好似沒有關節,能水草一般波動。
也唯有這樣的人,哪怕性子驕矜又任性,卻還能一次又一次得到皇帝的垂憐。宜蘭宮著火,明明嚇得最厲害的應當是懷著身孕的衛嬪,皇帝摟上龍輦住乾元殿的卻是敬則則。
皇陷入了沉思,想起那日給衛官兒和柳緹衣位份時皇帝的話。
“皇上,那瑾婕妤是不是還沿用瑾字封號?”皇道。
“不用。”沈沉想也沒想地道,“就用姓氏好了。”
皇道:“她今剛有身孕,若是封了嬪卻沒了封號,難免給人聖寵衰落之感,那些宮人最會跟紅頂白,怕伺候起衛氏來不盡心。”
沈沉沒話。
皇看神情不像是厭了衛官兒的意思,因又道:“皇上,是這瑾字封號不妥麼?”
“聽著有些像昭儀的姓氏。”沈沉道。
皇有些吃驚,所謂的為尊諱,可不包括昭儀之位。以衛氏的榮寵居然連個封號都皇帝給嫌棄,何能不叫皇心裡酸澀。“是敬昭儀跟皇上的麼?”
“沒有。”想起這事兒,沈沉就覺得敬則則是個棒槌。
她嫌棄昭儀之位,沈沉不是沒察覺到,按給她一個妃位也不是不,只不過她姓敬名昭,所以不欲其人位居昭儀,在她剛宮沒多久就將其冊封成了昭儀也是這個緣故。
可惜敬則則心裡就沒想過這種事兒。衛官兒的封號估計她也沒放在過心裡,的一番做作卻像是做給瞎子看了。
皇艱難地笑了笑。當初柳緹衣,因為柳和劉相近,想要個封號,卻因為貪心不足惹怒了皇帝,今倒好,敬昭啥也不,皇帝倒是替她考慮得挺周全的。
“娘娘,皇娘娘。”玉書在皇的耳邊低聲喚了幾遍才讓謝皇從沉思裡回過了神來,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玉書低聲道:“娘娘,祝貴妃在宜蘭宮著火的事兒。”
宜蘭宮起火的事兒,至今也沒查頭緒來,一開始是宜蘭宮所有人都否認,好似每個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到現在則是互相攀誣,又好似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
這個結論實在太可怕,所以皇也不敢拿這樣的結果去回皇帝。
“宜蘭宮的事兒還沒有結果。”皇淡淡地道。
祝新惠笑了笑,“都這麼幾天了,若是故意縱火怎麼著也該有點兒蛛絲馬跡的,照我看吶,不定是老天爺降下的懲罰。”
衛官兒一聽臉色就變了,有些惶恐的看向皇。若是查不所以然來,定一個老天降罰,那就是毀了她,這人的心思可是太歹毒了。
衛官兒緩和了一下心神,看向祝新惠道:“貴妃娘娘這樣,不知臣妾是做錯了什麼,才會讓老天爺降下懲罰?總不能無緣無故就吧?”
祝新惠蔑視地掃了一眼衛官兒,看來是狗急跳牆了,向來三棍子打不個屁來的衛官兒居然都敢來嗆聲了。“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只是啊有些人會隱瞞,所以旁人察覺不到,老天這才降下火災以懲罰。”
“貴妃娘娘有話還請明,似是而非地些引人誤解的話是什麼意思?臣妾自得正,坐得端,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衛官兒心知這事兒是必須要辨清的。
“是麼?”祝新惠諷刺地笑了笑,”那你可還記得三月三日生的那個人?”
就這麼一句,衛官兒的臉色就變得慘白一片,幾乎坐不穩了。
誰都看來其中肯定有事兒了,敬則則也是一臉好奇。
皇卻道:“好了,本宮是不信什麼天降火災的,這事兒會繼續查下去,貴妃,你拿捏衛嬪是為何事?話遮遮掩掩的可是沒什麼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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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則則心裡也是猜測的,祝新惠若是捏住了衛官兒的什麼把柄,不得早去皇帝跟前告狀了?今可能只是在詐衛官兒而已。
祝新惠沒想到皇把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就給戳破了,再看衛官兒,已經恢復了平靜,想來是皇給點醒了。
敬則則從昭陽宮來沒回乾元殿,而是去了東太的慈寧宮。太少不得也了宜蘭宮的事兒,敬則則便把昭陽宮的事兒了一遍。
“太娘娘,你覺得宜蘭宮著火的事兒會是誰做的呀?”敬則則道。東太能來居上成為先帝的皇,絕是很有幾把刷子的,她不定能得到一些啟發。
東太掃了敬則則一眼,“通常這種事情,若是查不來的話,端看誰是最大的受益就了。”
這個道理敬則則當然懂,而且已經捋了很多遍了,就是沒想來。她一個想的就是祝太和祝新惠,但旋即又覺得這是不是太明顯了?畢竟祝新惠了名的見不得受寵的嬪妃,她有太罩著,卻犯不著火燒宜蘭宮,若是人發現了,哪怕有太她也得毀了。
撇開祝新惠不提,那麼……
敬則則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在東太的視線下意識到了另外一個人也有莫大的嫌疑,那就是她自己。
宜蘭宮著火之前,她跟皇帝很明顯地在冷戰,因為皇帝已經好幾個月沒召幸她了,而宜蘭宮著火之她卻就搬了乾元殿。
敬則則苦笑一聲,“這麼起來,倒好似我的嫌疑最大了。”
東太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道:“可你卻是皇帝最不會懷疑的人。”
因為上一次汙衊她弄死玉美人腹中胎兒,她可是跟皇帝冷戰了兩還不肯低頭的人。那件事算是為她的人品做保了。
敬則則眉心一跳,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很可能入榖了。這宮裡最不可能動手的人通常都會證明就是動手的那個人。
東太的話當是驚醒夢中人。
沈沉回乾元殿用早膳時,不見敬則則來迎接,因高世雲道:“昭儀去皇宮中請安還沒回來?”
“回皇上,皇宮中早就散了,昭儀是去了慈寧宮。”高世雲道。
直到皇帝用完了早膳也不見敬則則回來,可見她是要在慈寧宮待上一陣子了。
敬則則回乾元殿時,皇帝還在前頭跟臣工議事,她讓華容將她的私房錢小匣子捧來數銀子玩兒。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居然不知不覺積攢了百來兩碎銀子了,還有些幾串銅錢,並一把金瓜子兒。
敬則則將匣子放在膝蓋上華容道:“怪不得今日找太和何美人她們一起抹牌,她們都沒什麼興致了,總是我一個人贏的確不大好,看來下次得改一下策略。”
華容道:“奴婢見娘娘今日有些神不守舍的,還以為你抹牌會輸呢,沒想到卻比尋常還贏得多。”
敬則則道:“正因為才不能輸,我還得靠著這些可愛的銀子過活呢。”敬則則有些憂慮,感覺這次這一關她要是過不了,避暑山莊都指不上了,大概得去冷宮種地了。
華容正要答話,卻聽見了腳步聲,是皇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