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秦王宮。
嬴政特意給自己兒時的好友燕丹準備了宴席,來的人也不少,大官基本上都來了。
燕丹走入殿內,看著主位上的嬴政,心中有些莫名的苦澀。
幾年前他們還都是質子,現在一個是秦王,他還是這是太子,還是被派出來歷練的太子。
有點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的感覺。
“質子燕丹見過秦王。”燕丹向嬴政作揖,沉聲道。
“寡人與你是昔日好友,不必多禮。”嬴政抬起手虛抬了一下,澹笑道。
“入座吧。”
嬴政還是比較重情的,對於自己兒時的向待很好。
“多謝秦王。”
燕丹抬起頭,看了看兩邊的人,老者居多,除了個別年輕人,其他至少都是四十以上的老者。
看見白弈身旁還有空位,燕丹知道那是特意給自己留的,帶著笑容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
“相邦大人。”燕丹入座後,行禮道。
“好久不見。”
好久嗎?
燕丹沒有反駁,輕輕點點頭。
“你對秦國如何看待。”白弈手輕輕握著爵杯,手指摩挲起來,輕聲問道。
我可以說我想滅了秦國嗎?
“額……”燕丹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會,回答道:“很好,很強,比燕國要強大很多。”
“真實想法?”
“真實想法。”
白弈輕輕點頭,帶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
“雁春君給本相寄了封信,你猜猜看是什麼。”
燕丹低眉思考了一會,雁春君和白弈有信件往來他也知道,正巧趙國易主,這時候來信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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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趙?”燕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聰明。”
真是攻趙,叔父啊叔父,你沒點腦子嗎?趙國剩的土地本就所剩無幾,再攻沒了怎麼辦?
秦燕兩國成了鄰居還能和平共處?
燕丹想要阻止這場兩打一,但有心無力,燕國上下唯一能大過雁春君的只有燕王喜,但燕王喜現在又完全相信雁春君。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國捱打。
“其實本相是一個熱愛和平的人,做這些也只是迫不得已。”
白弈忽然搖了搖頭,有些感慨的說道。
很虛偽。
白弈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
“相邦大人還真是……”燕丹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白弈的表現讓他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白弈就是一個非常值得拉攏的物件,假的……假的也沒沒辦法。
“都是被逼的,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這麼做命都保不住。”白弈又搖頭嘆息著補充了一句。
的確。
燕丹對這件事頗有感受,身居高位的人也是有難處的。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燕丹眼神閃爍,他覺得試探一下:
“相邦大人也有難處?”
“有點吧,本相有一件很偉大的想法。”白弈點了點頭,說話有點神秘,引起了燕丹的興趣。
“不知相邦大人可否透露一二。”燕丹微微行禮。
白弈搖搖頭,看了一眼嬴政,有些無厘頭的說道:
“王上快要親政了,殿下你說……”
並沒有說完,白弈直接停了下來,苦笑著看了看燕丹。
雖然沒說完但燕丹也大概明白了意思,這是害怕被清算?
原來在怕這個?
燕丹覺得能解釋的通,只要滅掉一個國家就可以讓秦國記住,到時候即便被清算也能待遇好點。
但燕丹還是有些疑惑:
“秦王不是這樣的人吧?”
的確不是啊,但我又沒說完。
白弈內心滴咕著,他可不怕被清算,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
即便師徒情誼破碎也不會,嬴政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弒父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世事無常啊,更何況眼見不一定為實,友誼都是虛假的。”
白弈告訴了燕丹一個人生哲理,這個哲理馬上就要應驗了,雖然是燕丹自己犯的錯。
“是嗎?”
燕丹還是沒有直接相信,如果嬴政是那種人又豈會給他接風洗塵辦宴席?
“時間會證明一切。”白弈輕聲說道。
“其實本相不想打趙,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的。”
燕丹眼皮挑了挑,沒想到《孫子兵法》出來後還真有位高權重的人在乎名正不正?
燕丹真心覺得白弈是個可以拉攏的物件,前提是對方沒有騙自己。
“相邦這是何意?不伐趙嗎?”燕丹壓下心中的激動,語氣平靜的問道。
“的確有那點心思,但你也知道我這人喜顏面,秦燕是合作關係,也不好拒絕。”
白弈也沒想到自己會把在乎聲譽拉出來當擋箭牌,看來有時候立人設真的很有必要。
“相邦的意思……”燕丹似乎有些明白白弈的意思了,但也沒有點破,思考起得失來。
“本相想麻煩太子一件事,給本相寫封信,勸本相退兵。”
白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看著燕丹。
從那個中年人口中得到訊息後白弈也在思考得失。
如今鄭國渠開修,加上嬴政已經準備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現在的秦國總共能出動的兵力很少,不到十萬。
很缺糧,所以除非滅了趙國,他們怎麼打都是虧本。
最大的受利者反而成了燕國,這種幫別人搞錢的事情白弈顯然不會做,至少得四六分成。
但已經答應了雁春君,一個人反悔是不行的,他要給自己拉個墊背。
燕丹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說不定還能真正引起兩方勢力內耗,燕國也就真完蛋了。
一箭雙凋。
沒有他燕國也會伐趙,以失敗告終,失敗的原因依然是那兩個,驕傲自大,目中無人。
“這……”
燕丹有些不願意,幫外人坑自己人這種事可不地道,何況白弈說的話是真是假,他這個人人是敵是友都不確定。
不地道歸不地道,燕丹還是有些動心的,如果雁春君再失利,燕王喜肯定會注意,收回權力也很有可能。
這也是他的一個機會。
“也罷,太子好好考慮吧,秦國畢竟是大國,出兵都是十萬起步,想必你也知道秦國戰爭失利的懲罰嚴重性吧。”
最後幾句話有點威脅的意味,但燕丹並不在意,反而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秦國打仗強大不單單有爵位的鼓勵,懲罰力度也很強。
五人為一伍,死其中一個就要拿敵軍穿盔甲士兵的人頭抵賬,否則全隊受。
一個盔甲士兵可就是一級爵位。
死的越多,上面的人也就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受罰也是越重。
如果出兵秦國只能認真打,沒有一點開玩笑的可能,說不定還會學習白起生出滅趙的想法……
那樣趙國能不能扛住就是問題了。
“讓在下好好考慮一二。”燕丹嘆了口氣,輕聲道。
燕丹已經有了想法,他在掙扎,白弈準備破了他的防線。
“時間還長,雁春君立下伐趙的時間在來年開春,燕國準備出兵五萬,由劇辛為主將。”
聞言,燕丹眼睛眯了眯,手不受控的捏緊,這些事情他到現在為止都一無所知,燕王喜不管事,燕國完全被雁春君架空……
在外人面前燕丹也沒有表現的過於激烈,強撐著笑容,有點驚訝的問道:
“劇辛老將軍都出動了?看來叔父他對這件事很上心啊。”
“是啊,和樂毅,郭隗,鄒衍齊名的大人物都出動了,趙國有點危險啊。”
“加上秦國相助,趙國怕是……”
說著白弈搖搖頭,似乎是在為趙國惋惜,哪怕是七雄之一都快被滅了……
“本相也不多說了,自己好好斟酌吧,畢竟滅掉一個大國對於秦國來說也不容易。”
伸手輕輕拍了拍燕丹肩膀,白弈語氣也有些無奈和對燕丹的失望。
優柔寡斷。
燕丹低著頭沒有回話,長痛短痛選哪個?
很糾結。
“諸位用餐吧。”主位上的嬴政開口道。
白弈沒再去管燕丹,一切都在掌握中,燕丹怎麼選擇他也知道,當你開始糾結時實際上已經有了答桉,只缺一個小小的推手。
宴會進行的很順利,吃飯,給燕丹敬酒,沒什麼營養的奉承兩句,除了白弈,蒙驁和田單一動不動外,其他人皆是如此。
嬴政身後走上來一個身著黑色軟甲的少年,在嬴政耳邊密語了幾句。
嬴政眼神微變,看向了低頭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燕丹。
眼神中有些不滿。
“下去吧。”嬴政抬了抬手,語氣冷漠的吩咐道。
少年起身看了一眼白弈轉身離開。
“燕丹……”
嬴政低聲喃喃了一句,隨後搖搖頭,他還是向著自家人的,即便是朋友也不能在秦國胡作非為。
“今日宴會就此結束,寡人還有事。”嬴政起身,看著燕丹吩咐道。
燕丹也回過了神,看向了嬴政,對方眼神中的不滿讓他有些不理解。
我沒惹你吧……
嬴政沒有解釋,他對這個幼年朋友已經沒了好感,旋即轉身離開,留下有些懵逼的燕丹和眾官。
這就走了?
殿內十數位官員看向了白弈,這……
蒙驁眼神變了變也起身,王的命令他可從來不會違背。
向著白弈點了點頭,蒙驁闊步離開。
“走吧,諸位。”白弈也笑著起身,伸了個懶腰澹笑道。
得到頂頭上司的命令他們不也敢怠慢,行禮一人說了一句:“相邦大人,下官告退。”後離開了大殿。
“別在意,王上一直如此喜怒無常。”白弈看向燕丹,肆意的詆譭起了嬴政。
剛才得到的訊息很簡單,也就是中午燕丹被雁春君手下坑的一件事。
在城內橫衝直撞,最後賠了錢,這事放別人身上也就小事一樁。
但一個質子在秦國如此,還傷了人,這讓嬴政有些不滿。
本來這種事嬴政早該得到訊息,但白弈插了手,讓嬴政得到的訊息晚了一段時間。
正好配合他演戲。
只不過嬴政的聲譽怕是會受損……
當然這都不重要,在嬴政印象中這事是燕丹來做錯了。
“相邦大人……”
燕丹起身,他莫名有些同情白弈了,這樣的嬴政如果親政……
後果可想而知。
“如果相邦大人願意,在下可以幫助相邦大人逃離魔爪。”燕丹語氣誠懇,伸出手示意白弈出去談。
上鉤了……
白弈笑了笑,只要一個人有慾望就會有破綻。
燕丹現在缺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想扳倒雁春君,這是慾望,白弈恰恰給了他能實現夢想的機會。
落入陷阱也是意料之中。
“多謝太子。”白弈輕聲道謝,跟著燕丹出了宮殿,上了燕丹的馬車。
“對相邦大人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在下可以幫助相邦大人脫離魔爪,去一個極為安全的地方。”
剛上馬車燕丹就開始給白弈畫起了大餅。
“多謝太子,我也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知太子想要我做什麼。”
白弈行禮,語氣凝重的問道。
“很簡單,留在秦國保住自己,為我提供資訊,事成之後你想要的一切都會給你。”
燕丹也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他最確什麼,什麼最重要,無非就是安排一個臥底,知道對方一切動向。
本來還有些犯愁,他沒想到白弈竟然主動上鉤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留在秦國給他傳遞訊息,然後用白弈的地位往秦國裡面塞自己的人,到時候等嬴政親政白弈被處死,燕國也能掌握主動。
這是燕丹的想法,他從來沒想過讓白弈活著,實力太強,他怕把自己玩進去,還不如順水推舟用嬴政把白弈除掉。
不用我費口舌了?
白弈有些意外,沉默了一會問道:
“這……那伐趙之事……”
“本太子會寫一封信給你。”
燕丹也下定了決心,長痛不如短痛,無非就是五萬燕國士兵和一位先王老將軍,死了就死了。
他們的死死得其所,為燕國換來了長時間的喘息時間。
燕國會永遠記住你們。
燕丹給自己找了個安慰自己的藉口。
恭喜你了。
白弈笑了笑,點點頭:
“可以,不知太子想要什麼。”
“秦國的一切動向。”燕丹沒有猶豫直接說道。
既然是合作關係就別藏著掖著,免得對方起了疑心。
燕丹顯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以。”白弈點點頭。
“但我還有個疑問,不知事成之後太子會將我安排到哪去?”
你還想活著?
燕丹摸著下巴,許久之後緩緩吐出了兩個字:“墨家。”
“難道是墨家機關城?”白弈有些驚訝,問道。
燕丹點點頭,反正都是畫大餅,如果白弈相信他都想直接說宇宙了。
“墨家機關城只有墨家精英弟子能入,讓你進去本太子還要花費不少的精力。”
看著白弈,燕丹很熟練的開口道:
“七國也只有我能保你入墨家,你也知道墨家的安全度,這個機會可是我求了好久。”
“白弈你明白嗎?只有我能救你,其他人不敢也不能救。”
“他們都以為你是災星,但本太子不這麼認為,你是本太子的福星。”
白弈聽著愣了一下,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過了一會,他突然反應過來,怪異的看了看燕丹。
不是哥們,你對我一個男的pua?
不對,這玩意現在就有嗎?
還挺先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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