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弈回頭看了一眼這位有志青年，嘴角勾起。
李斯啊李斯，我等你許久了。
“學生在此苦苦守候，不易驚擾相邦大人，還望相邦大人勿怪。”
李斯語氣誠懇，抬著頭與白弈對視著，眼中興奮萬分。
這位可是七國年青人的偶像，能正面接觸，他很滿意。
見白弈看過來，李斯連忙道：
“聽聞相邦大人愛才，所以不遠千里以一腔熱血誠奉。”
“熱血？秦國最不缺的便是熱血。”白弈語氣平靜的說道。
熱血？別開玩笑了，都是成年人。
李斯來秦國就為了一點，壓韓非一頭，那個除了學術，處處比自己好的師弟，他要體驗一下高人一等的感覺。
恰巧，我需要這樣的人。
白弈心中笑了笑，李斯出生草根，他心中沒有以命相報的恩情。
所以沒必要談什麼感情，交集一類的，只需要給他想要的，然後壓住他。
這便可以了。
“但缺少新鮮的熱血，學生還有真才實學，可以為相邦大人未雨綢繆。”
李斯正在努力的給自己立人設，虛偽談不上，只是裝飾自己的必需品，每個人求職都需要這樣的東西。
“未雨綢繆……”白弈臉上露出笑容，李斯正要高興時，他卻話鋒一轉：
“獨身接近一國相邦，膽子不小，本相如何得知你是不是來刺殺本相的。”
“學生不敢，相邦大人明鑑。”
李斯一驚，怎麼好端端給自己扣了這麼大一個帽子，這可是殺頭的死罪，他連忙想要下跪，白弈又出聲攔住了他：
“不必了，李斯是吧，本相觀察你有一段時間了，才華不錯，還有上進心，很好。”
李斯心中大石頭落下，重重的松了一口氣，看向白弈輕聲道：
“能為相邦大人效力是李斯的榮幸。”
同時李斯心中疑惑他拜師荀子後可沒怎麼出過儒家，每日安心求學，也沒有打下什麼名聲，怎麼會有人專門關注他。
白弈接下來的話給他解了惑：
“王上當初讀《五蠹》時他向本相推舉了韓非，順帶注意到了你。”
很明顯的拉踩，讓李斯心中有怨，想要超越韓非的心更甚，這樣才能更好的賣命……
不對，是努力，努力爬高點。
“雖然名氣，出身，背景各方面不如韓非，但本相更欣賞你，本相觀察你許久了。”
踩完了就要誇了，雖然李斯冷血了點，為了權力不擇手段了點，但多多少少還是個人，對幫助，認同他的人也會生出好感。
“來我府中吧，以後高官俸祿少了。”
李斯心中長松一口氣，作揖道：
“李斯承蒙相邦大人賞識，以後定竭盡全力為相邦出謀劃策！”
這話沒有絲毫摻假。
“上車吧。”
白弈轉身上了馬車，李斯也激動的跟了上去。
馬車很大，有李斯住的房間有一半大，完完全全可以放下一張床榻。
坐在車上很平穩，沒有絲毫顛簸，與路上的風餐露宿，顛簸流離，有著巨大的差異。
感受著上等人的生活，李斯眼中沒有畏懼和羨慕，反而充滿了鬥志。
未來我也要坐上這樣的馬車。
放心吧，至少未來十年你不會有。
白弈內心滴咕著，臉色鄭重起來，手指敲著桌子，問道：
“秦趙兩國開戰，你如何看？”
這就開始了嗎？
李斯也正色起來，為了自己的仕途，他要拿出畢生所學，思索片刻，李斯回答道：
“此次趙國挑釁，秦國出兵理所應當，趙國內部屬於經濟危機，糧食供應不足，又加上趙王重病臥床，民心不穩想要滅掉不是什麼難事。”
還算聰明。
白弈內心暗道，李斯說出滅趙就證明他在荀子那學***王之術”沒白學。
實際上明眼人都能看出統一是大勢所趨，但七國能完成的只有秦國，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具備。
不過，如果不談實力，有了齊國被圍毆的前車之鑑，敢滅大國的君王能有幾個？
也就嬴政敢了，秦國給了他底氣，還有他自己的膽識，從哪個國家開滅都有完美的安排。
說完可能，李斯緊接著說道：
“但是，趙國畢竟是大國，秦趙兩國是世仇，如果此時滅趙會引起強烈反抗，而且還有其餘五國虎視眈眈，現在並不適合滅趙。”
“草民建議與趙國和談，趙王死後，趙國內部民眾會過的更為苦寒，引起反抗也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可以收羅難民於秦。”
李斯考慮的很周到，趙國怎麼走下坡路，就一點，內耗嚴重啊。
君王個個是奇葩，內耗給自己耗死了。
春平君雖然被貶為庶民，但當太子那些年他也積累了不少人脈，還向廉頗李牧二人示好，爭王位很正常。
當然，更重要的是白弈在他背後的推動。
“想法不錯，今夜隨本相去一趟趙國，讓本相看看你的才能究竟如何。”
李斯眼睛瞪大，這就要上場了？直接帶出國？這……這……這。
“謝相邦大人賞識！”
李斯深深的一禮，他現在相信了一句話，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
師弟，那就讓我們看看，下一次見面誰仰望誰，老師……我會證明，你的眼光不怎麼好。
李斯平靜的目光泛起一絲波瀾，即便被荀子收為弟子，他也得不到什麼關心，反觀韓非，不管做出什麼都能得到原諒。
這種區別對待讓李斯很不滿意。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在微弱的月色下出了城，向著北方的趙國行去。
路上無休，白弈倒是沒什麼，但李斯就有些苦逼了，不是習武之人，一路上奔波本就累，現在又坐了兩天的車。
要不是為了等會在白弈面前表現好點，他現在怕是早就昏睡了過去。
強打起精神，李斯深吸一口氣，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再次坐直身體。
想睡就睡啊，又沒限制你，真以為我沒人情味嗎？
罷了，也快到了。
白弈敲了敲桌子，把李斯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隨後沉聲說道：
“這次要見的有點多，秦國就你一個，是秦國使臣，你知道該怎麼做。”
“下官明白。”
李斯點點頭，他要抓住這次機會，這次目的明顯是何談，地怕是要不到什麼，但寶物……
李斯突然有些為難，寶物？趙國現在還有什麼重寶嗎？
李斯偷偷看了一眼白弈，他得到的訊息中搞垮趙國經濟的背後推手便是白弈。
雖然不知道白弈是怎麼做到的，但所謂無風不起浪，李斯對此事保持半信半疑。
“聽聞趙國有塊玉，價值連城。”
白弈也提醒了一句李斯，和氏璧代表著什麼他不知道，但總要弄到手。
相邦對那東西有興趣？
李斯眼神變幻了一下，輕輕點頭，但沒有直接做出保證：
“下官會盡力而為。”
“別把自己累著，免得猝死。”
白弈輕聲說著，手一揮，一道內力融入李斯體內，後者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
難怪不配備侍衛，原來是習武之人，內力外放，至少是一流境。
李斯身為荀子弟子，即便沒有內力對這些也有大概的瞭解，心中驚歎的同時又有些暖暖的。
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
HD城，白弈重新回來了，和上一次差不多“談合作”，本質上一樣。
城外站著兩列身著盔甲的精兵，隊伍中間則是三個人，新太子趙偃為首，李牧與廉頗站在他身後。
望著那輛代表秦國的馬車駛來三人神情各一。
趙偃很平靜，以白弈的性子自然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趙偃和白弈也有著合作關係。
李牧則是有些恍然，一年前還一起打百越，現在就要面對面談論趙國被不被滅這件事了。
廉頗也很恍然，五年前的少年轉眼成了他都要出城迎接的大人物……
權力地位比他還大，人比人氣死人。
馬車緩緩停下，白弈掀開一角窗簾，自動略過趙偃，看了看李牧和廉頗說道：
“兩位將軍，好久不見。”
本來以李牧的級別和職位參加這次顯然不合適，但前些天他被趙孝成王拜為了相國，地位蓋過了廉頗。
“相邦大人風采依舊啊。”廉頗與李牧異口同聲的說道。
不理本太子？
趙偃眯了眯眼睛，礙於秦國強大的實力並沒有發作，放開路，伸出手輕聲道：
“相邦大人，城內略備薄酒，招呼不周還望見諒。”
“多謝這位……殿下。”白弈故意拉了長音，她很不滿這種感覺。
一行人入了城，來到一個頗具規模的酒樓前，白弈和李斯才緩緩下了馬車。
看了一眼李斯，三人以為是隨從，也沒在意，但這時李斯卻緩緩開口道：
“在下秦國使臣李斯見過各位大人。”
使臣？
李牧有些疑惑，不應該是白弈嗎？他看了一眼白弈。
看我幹嘛，我就過來看看。
白弈內心滴咕了一句，並未回答李牧，露出笑容。
真的是使臣，年紀如此小，怕是沒經歷過什麼大事。
見白弈未回答，李牧也知道了李斯並未說謊，輕輕點頭與廉頗同時作揖回禮：
“見過李斯大人。”
“走吧，本相時間不多。”白弈出聲催了催，聽說這種會談都是吵架，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落座吃飯，陸陸續續也來了不少趙國官員，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煞氣很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隨著趙偃吩咐把飯菜撤走，房間內的氣氛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秦國趁這個時機攻趙，不怕令世人恥笑嗎？”一老者“啪”的一聲拍桉而起，看著李斯，沉聲問道。
李斯不慌不忙的說道：
“有時機總是有人露出了馬腳，說到這，我倒想問問趙國為何要對秦國之城，晉陽動手？”
即便知道自己有錯，這些人也不會認錯，反正各有各的理：
“晉陽本就是我趙國之地，是你們秦國搶去，你們就是一群強盜！”
“呵，說起強盜怕不是沒有你們找過強盜，三家分晉時是你趙國都城，但在十年前晉陽就已經隸屬於秦國太原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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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官員藉此機會舉起反旗這是對秦國的藐視！”
“信口雌黃！”
慢慢的，本來的和談逐漸變成了吵架，雙方人馬唾液橫飛，爭的面紅耳赤，就差在這動手打一架了。
李斯明顯佔據了一些上風，畢竟這次真的是趙國有錯在先，但身在其位便謀其職，趙國方面也死不承認。
李牧，廉頗與趙偃平靜的看著幾人吵架，心中大概有了定數，秦國也不敢滅趙，這次來就是來佔便宜的。
“不知白大人喜歡何物。”趙偃露出笑容，輕聲問道。
也是試探，趙國弱成這個鬼樣子聽說和白弈有點關係，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那就……
“我不喜歡什麼東西，如果可以可以割讓點土地。”白弈笑著回覆了趙偃。
趙偃臉色微變，哪有這麼說話的？
白弈的話讓趙偃有些不滿，但並不足以讓他氣憤。
看來不是真的，這些沒腦子的商人！
趙偃心中怒罵著，他決定上位後試試能不能徹底將這些商人剷除。
有理想總是好的，但現實總是會給人們迎頭一擊。
商人早就在趙國根深蒂固，想要剷除談何容易，更何況，趙國打仗還要靠著他們支撐。
“我趙國就一個要求，秦國退出趙國境內。”趙國老者袖袍一揮，緩緩坐下，語氣中不容商量。
“這個可以答應你們，但秦國也就一個要求，戰損賠款。”
李斯也是如此，跪坐下平靜的望著幾人，抿了抿乾澀的嘴唇。
有點口渴。
只要退兵什麼都好說。
老者心中一喜，趙孝成王就給他一個任務，讓秦軍滾出趙國，現在他做到了。
“你們想要什麼。”老者緩緩問道。
李斯伸出三根手指，又一個一個折回去：
“錢財，糧食，還有一物，名為和氏璧。”
前面兩個還說，努努力還能賠起，但和氏璧只有一個。
而且還是傳國之寶，交給敵人？
“太子……”老者有些猶豫不決，看向了趙偃。
“一塊玉罷了，給便是。”趙偃笑了笑。
“好，我答應你們一定會將和好的和氏璧送給秦國。”
老者都有些不甘心，但卻沒辦法，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影響秦國對趙國的觀點，再拒絕怕真的要打起來。
“很好。”李斯很滿意的點點頭。
和氏璧並不是印象中的環形玉佩，而是十釐米，隨意打磨，的確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看。
回去讓公輸家試試。
看了看送來的和氏璧，白弈心中暗道。
和氏璧對他來說沒用，但總要給驚鯢送點東西不是？
美人配好玉，想想就挺好看的。
如果將和氏璧打磨成玉佩，怕是史上會出現一個最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