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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逃二

小冰河時期的天氣,不是大旱就是大澇,冬天格外的冷,夏天又能把地面曬得開縫,隔了一座呂梁山,山兩邊就是兩個天地。

山東邊多少下了十幾天雨,水分充足,萬物澆灌,而山西邊,則連一顆水珠都沒落下來。

這種天氣,從春末最後一場雨後就持續到了現在,旱了幾個月,地裡除了生命力頑強的雜草,什麼也沒長出來。

山西西北邊的幾個縣,已經十室九空,能走的人,要麼逃荒到陝西去,那邊雖然也是旱澇連連,不過聽說明朝涼國公在賑災,廣開糧倉,也許能活命;要麼越過呂梁山,去山西富饒的東邊,那邊晉商成堆,多少有些施粥的善舉,不過明清兩邊正在打仗,兵荒馬亂,十分兇險。

無論去哪一邊,對扶老攜幼背井離鄉的人來說,都是九死一生的絕路。兵災、賦稅、徭役等等人禍,與天災合在一處,已然肆虐了十幾年,這兩代的山西百姓,在苦難中默默的承受著,大明官員被李自成趕走了,辮子兵又趕走了李自成,前幾天又跑回來的明朝故官叫囂著要復國重開衙,來來去去,上演著一場場的大戲,百姓們麻木的看著,聽著,然後背起自己的鋪蓋卷,踏上逃荒的路。

前路漫漫,何處是吾鄉?

王歡站在忻州城頭,憂色滿面。

多爾袞料想得沒錯,忻州守將第一時間就投降王歡了,連鐵彈都沒有費一個。

不過王歡依舊在憂慮,剛剛得到的訊息,河南開封黃河決堤了。

大明崇禎十五年,農民軍大隊圍攻開封時,明軍曾經人為的絕了一次黃河大堤,希望淹死李自成,不曾想李自成沒有淹死,卻淹死了三十幾萬開封百姓,開封一夜成為鬼城,斷壁殘垣,遺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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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水患,新造就了數十萬流賊,充實了李自成的隊伍,這是閒話,權且不表。

此刻又決堤了,卻不是人為的。

“前些日子下了那麼久的雨,我就知道,黃河遲早會尋個口子瀉瀉火。”王歡用指節敲打著關樓上的柱子,低聲說道:“萬河匯入,黃河也吃不消的。”

“大堤十年前絕過一次,就沒有好好休整過,此次決堤,並不意外。”馬萬年翻著一本地方誌,說道:“連年戰亂,地方官哪裡顧得上整修,只是苦了百姓。”

“死了多少人?”王歡聲音更低了。

馬萬年合上書本,搖搖頭:“不知道,河南還在吳三桂手裡,那家夥卡著潼關靠河南一側,不肯退去,等著觀望我們這邊的結局。他守得很嚴,陳大人不好過細的統計死傷數字。”

“平西王當然也不會去賑災了?”王歡苦笑著搖搖頭,看著馬萬年。

“當然,聽說還藉機招兵,願入伍的就發一斗米,現過現。”馬萬年嘆氣道:“聽說應者如雲,大家都想求口飯吃。”

王歡沉默了,背過身去,抬頭看著天上雲卷雲舒。

馬萬年無聲的站在後面,低頭數地上的螞蟻。

“人生百態,花開花謝,自有定數,我們現在鞭長莫及,做不了什麼事。”良久,王歡道:“百廢待興,方可大展宏圖,天災人禍,熬過了,就是盛世,看時間長短而已。”

“對官僚大族來說,天下更替,不過換個老闆過日子,站好隊跟對人,又是一個好年景,只要不投機行險,很少有舉族傾覆的例子。遭殃的卻是老百姓,天底下最無助的就是他們,君王一怒,伏屍千里,有時候想一想,都覺得可笑。憑什麼他一怒,就要伏屍千里?誰給他的權利?”

“家天下王天下,為什麼天下人都要為你這一家子盡力?這種模式,早晚就玩完,俗話說富不過三代,憑什麼君王家就要百世傳承?後世子孫就沒個二愣子傻兒子?這種人當了皇帝天下能不亂嗎?”

“天下亂則百鬼生,又是一次浩劫,窮究根本,就是家天下的弊端,王朝更替,那一次不是初時欣欣向榮,過得百年就暮氣沉沉?其實都是在歷史中痛苦輪迴,沒有制度上的根本性變革,早晚都是一條死路。”

彷彿對著太陽自言自語了一陣,王歡搖搖腦袋,看到了張大了嘴巴作痴呆狀的馬萬年。

見王歡回頭,馬萬年猛然垂首,雙手亂搖:“大人、大人,末將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

看他小心翼翼如遇鬼神的樣子,王歡不覺莞爾,笑罵道:“怕什麼?我都敢說,你就不敢聽麼?這麼小的膽子,滾去李廷玉手下當幾年兵再回來!”

馬萬年立時抬頭,笑顏逐開:“那敢情好,大人,說話算數。”

王歡無奈,指著他鼻子道:“別這麼猴急,等你滿了二十一歲,就外放你出去當兵,現在,踏踏實實的把差事做好了再說!”

馬萬年歡喜的應承著,想起剛才王歡的話,不由得少年人的好奇心作祟,低聲問道:“這個,大人,剛才您說什麼要革除家天下王天下,那革除了,又換成什麼呢?難不成要讓幾家人來坐天下,皇帝輪流當?這不是說唐傳裡面的瓦崗寨嗎?”

王歡一愣,沒料到這少年聯想還挺豐富,倉促間居然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來給他解釋,原地思量了一下,惱怒起來,喝道:“多爾袞去了哪裡?為什麼還沒有訊息?快去催問!”

馬萬年落荒而逃,屁顛屁顛的去了。

……

蘇勒已經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他躲在草叢裡,如一頭隱蔽伺機的獵豹,靜靜的看著遠處一隊明軍呼喝著經過,一邊走一邊推推揉揉的押著一蓬頭垢面的清兵,清兵們被卸了甲,用繩子串成一串,個個帶血,好像都是蒙古人。

那隊明軍,衣甲混亂,好像是鄉勇。

一隊鄉勇,居然就可以生擒大清軍兵,放在以往,是不可能發生的。

蘇勒已經很疲倦了,他閉上了眼,躺在地上,任憑雜草在遮蔽了身形,他跑了好幾天,很想休息一下了。

當然,手上那把不知飲了多少人的鮮血、刀鋒崩得宛如鋸齒的長刀,依然緊握在手中。

半夢半醒間,有輕微的響聲,蘇勒眼睛陡然睜開,輕輕的跳起,蹲在原地,雙目疲意盡去,發著狼一樣的光。

一個身影摸摸索索的從草堆裡過來,似乎沒有發現這裡還躲著個人,蘇勒屏住了呼吸,靜得像一塊岩石。

身影一直到了眼皮子底下,才陡然驚覺,還沒反應過來,蘇勒就撲了上去,一隻手捏住摸向刀的那隻手,一隻手掐住了來人的脖子。

手掌如鐵夾,掐得那人直翻白眼。

天依然晴朗,陽光灑在草叢間,明媚透亮。

那人懷中有金色的光,讓蘇勒一下鬆開了手。

“攝政王的大氅?”他低吼道,揪住那人的衣領:“你是誰?”

那人低聲咳嗽了一陣,才用怨恨的目光瞪著蘇勒,打量了一番,看清楚是個旗人打扮,沒好氣的問道:“你是何人?”

蘇勒正色道:“本將鑲黃旗甲喇章京蘇勒,隨攝政王討伐逆賊,兵敗流落到此,你是何人?為什麼有攝政王的大氅?”

那人面色一變,沒想到遇上的是旗人大將,連忙換了一副嘴臉,恭聲道:“我是蒙古察哈爾部臺吉多貝倫,奉攝政王之命,朝忻州方向探路,不料與明軍相遇,惡戰一番,部下盡失,我避禍到此間,沒料到遇到將軍。”

蘇勒眉頭一皺,這人如此不濟,帶的兵連些鄉勇也打不過,實在無用,不過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攝政王現在何處?”

多貝倫將手回頭一指:“攝政王與護衛等人,在後面大山裡,有意朝西行,準備在西邊出長城,以避明軍鋒芒。”

“朝西走?”蘇勒訝然,繼而又佩服萬分,反其道而行之,別說明軍了,就連自己人也想不到,王歡要抓多爾袞,方向都猜不到。

蘇勒把長刀抓在手裡,就欲朝西去,問蒙古人:“前面都是明軍,你過不去的,不如跟我回去保護攝政王?”

蒙古臺吉忙道:“不了,攝政王命我去忻州傳令,我豈能違抗?”

蘇勒眯眼看他一眼,拱手而別,蒙古人多貝倫等他走遠,縮在草堆裡哂然自語:“傻蛋!走西邊比走東邊還要艱險,罷了,你要求死,我豈能耽擱你?由得你去吧!”

……

呂梁山西側,蘆芽山間,一條蜿蜒的官道從忻州方向百轉千回般的折過來。

這裡已經屬於五寨縣境內,一條黃河支流朱家川貫穿全境,這條河平時深不及膝蓋,此時因上游久雨,河水暴漲,深度沒過人頭,偏偏五寨縣已經乾旱了好幾個月,形成了久旱逢洪水的奇觀。

五寨縣依河而建,此刻大半個縣城都泡在水裡,城內官員百姓因旱情早已逃散一空,縣內無人值守,原本有些反正的義軍霸著此地,不過此縣無人,霸著也無用,洪水一來,也跑了。

一隊衣甲帶血的人出現在縣城外面,遠遠的看看肆虐的洪水,又順著官道朝遠方走去。

他們沒有馬,馬匹早就在逃避明軍的追殺中放棄了,牽著馬跑太過費事,此刻只能步行。

荒涼的土道上,空無人跡,腳踩在被烈日曬得鬆軟的黃土上,揚起的煙塵可以蓋過人的頭頂,人走在裡面,宛如在大霧中行進,隔得老遠,即可以發現這一隊人的蹤影。

多爾袞無所謂,這一帶連狼都找不到,別說人了。揚起再高的煙塵,也不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