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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花落人亡兩不知

再過一個月,便是常秉堯命數將至的日子。

這是對容深和喬慈在天之靈最好的告慰。

笑容從我臉上皮膚內爭前恐後溢位,我拼了命壓制,才將它們忍回。

這一刻我是歡喜的,近乎雀躍的,常秉堯一旦撒手人寰,他名下勢力便會陷入群雄逐鹿,割地紛爭,喬蒼會趁虛而入掠奪家產與地盤,同樣擺在我眼前的也是無數機會,夜夜笙歌副總已經是我的人,我拿到這家場子輕而易舉,可我最想要的是他的馬仔,還有**角那趟線,這也是喬蒼最渴望的。

我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語氣悲傷哽咽叮囑大夫,"不要洩露出去,讓老爺安安靜靜度過這段時日,你只需竭盡所能,讓他最後不要太難熬就行。"

"何小姐。"大夫非常冷硬打斷我,"這件事我一定要通知大太太,小姐,姑爺,以及常府所有姨太,甚至報警查驗到底砒霜從何而來,恕我直言,我懷疑這是一起謀殺。"

"謀殺?"我臉色一沉,既然他這麼不懂事,我也沒必要與他和顏悅色,我轉身凝視他,"你指控的人是誰。"

他摘掉眼鏡,朝玻璃片呵出一口熱氣,用拇指擦拭著,"誰百般阻撓,誰就是兇手。"

"放肆!"我大吼一聲,"你在指控我。"

大夫在我的咄咄逼人下不由蹙眉,"何小姐似乎很不希望老爺痊癒,而且也並不驚訝,似乎早有預料他誤食了砒霜。"

"怎樣才算驚訝,掉下巴嗎?"我冷笑,"老爺待我恩重如山,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老爺受罪,你滿口仁義道德忠心耿耿,讓你替他死,你肯嗎?"

大夫默然不語,他狡辯不過索性沉默,我眼睛直勾勾凝視他,反手伸向窗臺關上玻璃,確定一個字都不會被風聲洩露才開口,"你要昭告天下老爺中毒,你作為他的私人醫生,職責是看護他的安危,他在你眼皮底下遭人算計,你卻無能醫治,以後誰還聘用你,你一生醫德盡數毀掉。"

他身體一僵,我笑眯眯說,"想必你也有家眷需要贍養,我到底是怎樣的人你聽過,逆我者亡順我者昌,我對傷害我利益的人下手從不留情。為你自己的生涯和家人考慮,要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還是顛沛流離被我趕盡殺絕,你自己選擇。"

他大驚失色,"果然是您。"

我反問他是我什麼。

他顫抖著手指,正要對準我的臉,被我重重一下拂開,"我對醫術毫無所知,又是弱女子,真要清算起來,你的嫌疑比我更大,圖財害命與大太太私通,三太太都做了的事,怎不能照貓畫虎給你?毒藥良藥對一個侍奉黑幫頭子的醫生而言,僅僅是開啟藥箱舉手之勞。"

他身體又是一僵,幾乎沒了溫度,只剩下一臉蒼白與錯愕。巴掌給過了,該是甜棗,以免狗急跳牆,我嬌俏伸出手,一把扯住他的白袍,將他朝我身前拉,他驚慌要抵擋,但他沒有我動作更快,他魁梧的個子在我一隻手掌控下,有些僵硬。

我柔軟的胸脯緊挨他心口,他感覺到那一團戲弄耳根發紅,結結巴巴說,"何小姐,這裡人多。"

"哪裡人少呀?"

我笑得千嬌百媚,小拇指勾挑他的喉結,他越是滾動,我越是窮追不捨,很快他不止耳根,連面頰都潮紅。

"繡樓人少,大夫要跟我去嗎。我最近心慌,燥熱。衣服穿得少,躺在床上就好一些,反之就難受。你說是不是要摸一摸才能診斷。"

我掂起腳,唇湊向他耳朵,"是穿著衣服,還是不穿衣服摸。"

他呼吸急促,艱難咽了口唾沫,身體繃得筆直,目光情不自禁掠過我的臉和我的胸口,他***常秉堯見多識廣,喬蒼鋼鐵一般的剋制力尚且為我神魂顛倒,大夫簡直如同白送的奴隸。

我在唇瓣距離他最近的時候,猛地換了臉色,我冷冷威脅他,"想保住你的功名利祿,就學會審時度勢,我不曾讓你手上沾染什麼,你眼睛也別擦得太亮,常府上上下下噤若寒蟬,你裝什麼孤膽英雄。你這條命,在我手裡如同螞蟻不值錢。"

他從被我誘惑的迷離恍惚中清醒,"您要我怎樣做。"

我這才滿意鬆開他衣領,將胸口佩戴的項鍊擺正,"老爺年事已高,姨太爭寵,他身體早虛了,死於衰竭也沒什麼不可能。該吃的藥照吃不誤,別下太多功夫,我希望老爺長壽,可鬧大了對常府影響不好,我更要顧及他半生基業。"

他身體止不住顫慄,舌頭一次又一次舔嘴唇,慌張得不行,緊閉的門扉內傳來常秉堯的咳嗽,他嚇得一抖,差點扔了手上的報告單,額頭豆大的汗珠冒出,"這,何小姐,這是犯法的。"

"法是什麼?"我怒不可遏,"我男人曾執掌整座城市的王法,可最後怎樣了!以暴制暴有什麼錯。對待黑心腸的人,我為什麼要心存仁慈。"

他被我臉上的煞氣驚得退後幾步,貼著牆壁扶了扶眼鏡框,"我明白!我會守口如瓶。"

他驚魂未定倉皇轉身,走出兩三米後,又遲疑停下,"何小姐,那我和我的家人..."

"榮華利祿,我不會少了你。"

他點了點頭,我凝視他匆忙遠去的背影,十分厭棄將剛才他白袍觸碰過的地方撣了撣,餘光不經意瞥到樓口拖地的傭人,從南到北每一塊磚石都潑滿了水,她跪在地上用抹布清洗,我招手喊了聲,她立刻丟掉東西朝我小跑過來。

"老爺喜歡聞著薰香入睡,等五太太來替換四太太,記得送三炷印度香進屋,放床頭直接點上就好,不用多問。"

傭人說記下了。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底發出幾聲冷笑。

在我縝密的算計下,常秉堯身子一日比一日垮掉,藥沒少喝,佛也沒少拜,可就是毫無起色,連床都下不來,如同被詛咒,活生生脫了層皮相。

我心情大好坐在繡樓迴廊的椅子上看三國,阿琴端著幾道菜從廚房回來,在桌上一一擺好,我指著書裡諸葛亮借東風的典故對她說,"你瞧,自古聰明軍師都擅長借刀殺人,這是最好的兵法,即使贏不了,也不至於血本無歸,可贏了,就能載入史冊,一戰成名。"

她聽不懂,在我身旁沉默,我合上書本,盯著桌上五顏六色的小菜,"自打進入常府,我唱了三出戏。草船借箭,空城計,狸貓換太子。你說哪一出最漂亮。"

"何小姐。"阿琴打斷我,語氣有些凝重和低沉,"三姨太逝去了。在地牢中,眼睛都沒合上,猙獰模樣嚇壞了進去送飯的保姆,似乎生前受了不少苦。"

我拿筷子的手一滯,心底像有什麼東西迸裂,濺出滾燙的水漿,那種滋味並不是我想象中勝利的喜悅,反而有些哽咽和無邊無際的壓抑。

"怎麼收屍。"

她往我面前的瓷碗內夾菜,"保鏢為了討好您,打算拿破草蓆子卷了直接燒掉。三姨太沒有家人,也不用奔喪了。"

我垂下眼眸,嗓子卡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很是難受,"她和桂姨不一樣,她沒得罪我,火化後買一處好陵園厚葬吧。她生前的珠寶也一併陪了,衣裳燒掉。"

她說好。

她轉身去吩咐這件事,空蕩的迴廊只剩下我自己,我仰起頭,凝視東邊天際高懸的太陽,多久沒有這麼好的天氣了,常府昔年鼎盛,卻總是陰雨連綿,即將走向沒落,反而豔陽高照。大約這裡太罪惡,每一塊磚瓦,每一抔塵沙,都濺滿了無色的血,耗盡過女人的青春,看透了滄桑紅塵。

我嗤笑出來,蓋住顫抖的眼睛,溼潤在掌心蔓延,流淌過顴骨,唇角,不多時前院四個僕人抬著一個巨大燃燒的火盆,將三姨太舊物放在裡面焚盡,吊著嗓子高喊,"三太太喜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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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越來越旺盛,空氣凝結為一面簾,被燒得如奔騰的海浪,晃動,模糊,搖曳,顫抖,這顯赫高牆之中曾盛開了七年的女子,留在這世上最後一絲痕跡,和一顰一笑,在毫不留情的丟棄中,化作一團倉促紛飛的灰燼。

從此世上再無蘇玫,只有一段越來越陳舊的故事。

我從藤椅上起身,走向盡頭的木梯,微風花草,烈火沉沉,月白色旗袍在我身上浮蕩,我步入陽光深處,步入一場看不到迷霧的未來。

我不會可憐這裡的人,因為從沒有誰可憐過我。

我曾聲嘶力竭的痛哭,我曾熬過怨恨的深夜,常府家破人亡都不夠我洩恨,這一條命休想平息。

路是她們自己選的,是絕路還是好路,都要自己嘗,怪不得任何人。

我生活的圈子,沒有同情,沒有悲憫,沒有回頭是岸,更沒有懸崖勒馬。

每個人都在掠奪,追名逐利爾虞我詐的浪潮中,只能往前走,退後就是湮沒。

常秉堯吃藥時忽然吐了一口血,接著便昏迷過去,幾名大夫會診,判定超不過十日陽壽,他似乎心裡有數,驅趕走所有人,只留下我陪他待了一上午。他望著窗外天空一閃而過的白鴿,笑說這輩子很值得,美色,錢財,勢力,他全部得到,就連最後還握著他心***的手,有些遺憾,也不算遺憾了。

我心口發澀,他蒼老削瘦的臉孔,被劇毒折磨得不成樣子,我依稀記得兩年前他生龍活虎,雲淡風輕出現的樣子,一身白色稠袍,捏著一顆棋子,笑問我黑子被逼入絕境,你還能怎樣贏。

我掀翻了棋盤,無數棋子簌簌飄落,他怦然心動,我埋下禍根。

他溫善淺淡的笑容之下藏著世間最殘暴的心。

我食指劃過他手背暴起的一根筋,"您這一生,後悔過嗎。"

他沒有任何遲疑說不後悔,他六十九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後悔。

我不著痕跡握了握拳,收起對他唯一一絲愧疚與憐憫。

我離開後常秉堯陷入更嚴重的昏迷,大夫寸步不離守著,時刻等待搶救,我置身事外,約四姨太和唐尤拉在後院的湖心廳喝茶。

那樣一幅勝過春光瀲灩的畫面,落在不經意路過人的眼中,如此美不勝收。

鮮豔的絲綢長裙穿在嫵媚婀娜的女子身上,柔軟而風情,弱不禁風又千嬌百媚,或者伏在湖面餵魚,或者搖扇淺笑,池水的波光粼粼,映襯著妖嬈的容色,這忽然間天崩地裂的常府,總算不再那麼了無生氣。

四姨太端起茶盞,嗅到了一股桂花的氣息,她眼神微微凝滯,有些哀慼說,"我想回到烏衣巷,我老家這個季節,桂花開得最好了。"

我託腮看她飲茶,"烏衣巷在哪。"

"江南小鎮,很遠。"

唐尤拉傾倒缽盂,將所有魚食都撒入湖水中,"喲,你和沈香禾原來是同鄉,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手指在陶瓷花紋上輕輕觸碰著,"聽說你是被擄進來的,還鬧過自殺。"

她冷冰冰的表情,早已無喜無悲,"幾年都熬過來了,不也活著嗎。人逼到絕境,連死都死不成。外人都說常府榮華富貴綾羅綢緞,恨不得把自己女兒送進來吃香喝辣。等真熬上幾年,就知道多可笑了,山珍海味擺在眼前,卻沒有慾望。只想逃出高牆,哪怕放一次風箏。"

一條魚朝我游過來,掙扎著往亭子裡跳,我被它逗笑,端起茶水潑進去,"今天找你們是商量一件事。老爺沒幾天活頭了,是送醫院不惜一切代價保命,還是就這麼安安靜靜送他走。"

唐尤拉知道我的心思,她側目打量四姨太,四姨太問不告訴大太太嗎,我凝視遠處的碧水連天,"時機還不到,我有數,你們別管了。"

四姨太抿唇想了想,"老爺的事聽您的。"

"別聽我的呀。現在常府按照順序你為尊,你和五太太商量吧,我隨著。"

我重新蓄滿一杯茶水,若無其事飲用,目光遊離在岸上一片萬紫千紅,四姨太明白我是在推脫,她不是我這撥的人,本心不想惹麻煩,只是清楚自己鬥不過我,怕被我無聲無息解決掉,她這麼一雙慧眼,自然看得出我的手段和殘忍,只好硬著頭皮說,"既然把握不大,別讓老爺受折磨了,在家裡養著吧,真有那一天我們風光大葬就好。"

唐尤拉挽住她手臂笑著附和說我竟然和程姐姐想到一起去了。

我頓時喜笑顏開,"姐妹同心其利斷金,常府還缺個當家人,到時咱們再說,不論是哪一個,都勢必不能虧待彼此。"

我端起茶杯,唐尤拉和我碰了一下,四姨太猶豫片刻,也在大勢所趨下跨到了我這條船上。

阿彪被殺之後,阿坤成為常秉堯身邊最得意的紅人,尤其他臥床不起這半個月,阿坤獨當一面,幾乎是半個掌權人,可他到底是下人身份,想要保住自己的前途地位,必須依靠有本事的主子,我看出他在找機會向我示好,因此我讓阿琴找到他為我效力時,他毫不猶豫答應,還為我帶來一個訊息。

常秉堯自知熬不過這個秋天,打算趁著還清醒處理後世,要在今日請一位高僧卜算。

我對著梳妝鏡描眉,"老爺讓你找的人,是碧華祠的嗎。"

他站在門口迴廊下低著頭,"尼姑看相,高僧占卜,是有講究的。常老信奉法清堂的德慧大師。每次**生意出貨前都要請他算一卦,料吉時,省得和條子起衝突。"

我心頭一緊,"這麼說是老爺的熟人,很難搞定。"

阿坤笑了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小姐也不是出不起雙倍的香火錢,何況我跟著常老這麼久,尚且明白棄暗投明的道理,老和尚無情,他擋不了路。"

我非常滿意看了他一眼,"我很欣賞腦子清楚有謀略的人。我跟你瞧瞧去。"

我帶了四個保鏢,乘兩輛車在半小時後抵達法清堂,阿坤拉開車門迎我下去,保鏢已經打點好一切,我跟著他們走入一間禪房,四壁很破舊,規模不大不小,空氣有些陰冷,窗戶外是一條流淌的小溪,幾個穿著青黃色長袍的和尚在岸邊浣衣,穿堂風簌簌而過,我眼前遮了一面三折的屏風。

保鏢推開其中一折,顯露出方桌一角,桌上茶盞齊全,焚了一縷素香,我坐下後阿坤吩咐手下去請德慧大師。

我慢條斯理飲茶,為了防止燭火透過屏風惹人察覺,連香也吹滅,等了大約幾分鐘,一名長滿濃密白鬚的高僧匆忙歸來,他跨過門檻便雙手合十說,"上午去做了一場法事,久等。"

阿坤說無妨,他指了指磚石壘砌的土炕,兩人坐下後,小和尚端來兩杯茶水,阿坤開門見山,"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請德慧大師卜一卦。"

德慧蹙眉,"常老這一次算什麼。"

阿坤擺手,"常老算什麼,您去了就知道,而我另有事相求。我主子是何小姐,真正得寵的六姨太。"

德慧一愣,"原來是何小姐,久仰。不知這位六姨太卜什麼卦。"

阿坤笑問都能卜什麼。德慧說人世間一切都可以卜,唯獨壽命和報仇不算,這是逆天。

"也不需要您卜這個,何小姐不信。"

德慧更驚訝,"既是不信鬼神,找我算什麼呢。"

阿坤端起茶杯,笑眯眯打量杯身的佛像,"何小姐不信,但很多事總要打點一下才行。誰讓我們常老這麼聽您的話。"

德慧果然聰慧,他意味深長捻鬚,"莫非何小姐看中了貧僧,要我為她做事。"

阿坤說我們主子正有此意。

德慧搖頭,"不打誑語,有一說一,何小姐另請高明。"

阿坤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支票,我已經簽過字,非常碩大醒目的何笙。

他點了點數字一行,"大師,法清堂已有百年歷史,到您這一代,第十九任主持了,翻修才兩次,風雨飄搖啊。我們主子雖不信佛,可也敬畏神靈,打算重修佛堂,再造佛身,金銀任選。這個數字怎麼填,您隨意,多少我們主子也不吝嗇,這算是請您出山的誠意嗎?"

德慧捻著佛珠,閉眼沉默,臉色靜如止水,我喝了口茶,示意我身後的保鏢推開一折屏風,阿坤不動聲色看向我,我臉色冷冽,眼底殺機畢現,保鏢見他接收到我的示意,又將屏風緩緩合上。

阿坤皮笑肉不笑說,"德慧大師,珠海現在最大權在握的女人,您一定清楚是誰。這座廟宇哪怕香火再旺盛,只要何小姐一聲令下,眨眼就可以給你夷為平地。信佛的人怕遭報應,她可不怕,何小姐混到今天,也是踩著屍骨爬上來的,報應早就有了,她偏要逆天而行。德慧大師怕受不了。"

出家人不計較自己死活,卻計較自己清修的佛堂,果然德慧一怔,他睜開眼,"夷平寺廟會遭天譴的。"

"何小姐不怕。活著不能順遂,畏懼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有什麼用。"

德慧將佛珠重重拍在桌上,他垂眸沉吟良久,"她要我怎麼說。"

"很簡單,看我的臉色,我會在旁邊。總之不讓您揹負孽債就是了。"

德慧感慨萬千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我只做這一次。希望何小姐重修佛堂的承諾不要食言。"

阿坤說自然。

保鏢將他支走,我從禪房走出,風塵僕僕趕回了常府。

第三日頭上管家婆將四姨太和唐尤拉以及帳房的幾個管事請去了房間,鬧得很是隆重,唯獨沒有邀請我和大太太。

大太太他從不擱在心上,估計是忘了,或者還沒到見她的日子,至於我,大約他另有安排,不過我也不會留在屋子裡等,我帶上阿琴也跟去了,在走廊碰到了同樣不請自來的喬蒼。

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在天窗滲透進來的陽光拂照下,灼灼其華,煞是英俊。

韓北在他身後與他說著什麼,他餘光發現了我,抬起手制止,韓北立刻閉口退後。

門敞開了一扇,關合著靠近我這邊的一扇,我抵住牆壁,聽到一聲有氣無力的男音,"德慧大師,今天我找你,是幫我好好卜一卦。"

常秉堯說完朝唐尤拉伸出手,她立刻攙扶他,四姨太往他背後墊了一個軟枕,他精神愈發不好了,臉孔也沒有血色,他猖狂自負一輩子,在這一刻,竟然連獨立坐起的力氣都沒有,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點了下頭,德慧走到跟前彎腰,常秉堯盯著他胸前晃動的佛珠,乾裂的紫唇動了動,"你仔細算,喬蒼與何笙,誰更適合繼承我的家業。"

我心裡一跳,劍拔弩張這麼久,彌留之際他還惦記著喬蒼,相比較我一介女流,這個多年前被他教成才的義子更得常秉堯賞識。黑幫天下,男人確實比女人更多資本。

喬蒼摸出打火機,一臉平靜點了根菸,他淡泊得有些不像他,我斜靠在牆壁,試探說,"喬先生似乎要割愛了。"

他挑了挑眉毛,"你都是我的,給誰不都一樣嗎。"

我撩了撩長髮,"我這麼狠毒,大是大非面前分得很清楚。人可以給你,手裡的勢力不行,我一步步籌謀,到今天千難萬險,我可捨不得。"

他悶笑出來,"人是我的就好。我只在意何小姐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