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搖頭：“錦姨快別說了，我如今已經有了四個孩子，不能為了自己，讓她們被詬病。”
雖說大梁許多孤寡之後，有改嫁的先例。
但是她心裡總是過不去那個坎，且自己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黃花大閨女，心思單純。
現在她更現實了點：“是我對不起江大哥，今日來……就是想見一見他。”
江老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知道林氏的脾氣，怕這事真的不能成了。
“既然這樣，那你幫我勸勸他。”
林氏點頭，心裡無比的愧疚。
因為她，江景仁二十幾年未娶妻，怕江老夫人也沒少操碎心吧。
“連翹，你帶芸娘娶二爺的院子。”
江老夫人特地吩咐自己身邊的大丫鬟道。
林氏跟著連翹到了江景仁的院子，就連梨花留下的兩個人也跟著一起來了。
連翹將林氏送到院子門口，問了掃灑的粗使丫鬟，得知江景仁在書房，便又帶著林氏去了書房。
送到門口，連翹站在外面：“夫人進去吧，奴婢在外面等你。”
林氏點了點頭，讓梨花留下的兩個丫鬟也在門口等著。
這裡還是沒變，林氏看著熟悉的院子，她現在就跟江景仁隔著一扇門。
心裡有些忐忑和焦灼，想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推開門。
一眼看去，就連屋裡的擺設都沒變過，屋裡還有一股澹澹的桂花香。
這是她喜歡的味道，記得那年才十四，她跟著母親來江家。
跟江景仁兩小無猜，又指腹為婚，便少了些男女大防。
“是不是老夫人又派人來喊了？”
江景仁拿著毛筆，背對著林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以為是家中的僕人。
林氏抿了抿嘴，又張了張最後還是沒開口。
而是慢慢的走到他背後，看著桌上的畫，忍不住道：“容顏已老，你畫的是我年少時的模樣吧？可我……再也不是當年跟在你屁股後面跑的小姑娘了。”
背對著她的江景仁手握著毛筆，一直不動，墨汁低落在白色的宣紙上。
“芸……芸娘？”
江景仁聲音嘶啞，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背對著她的身體，不由的微微晃動了一下。
林氏走上前，伸手拿走他畫好的畫。
“江大哥這麼多年沒見，你畫的還是我年輕時候的模樣，這些年我也未再畫過畫像，不如你再幫我畫一副吧？”
江景仁偏過頭，強忍著激動的情緒，緩緩做過身，看著眼前的婦人。
當年的青蔥少女，變成了今日溫婉的婦人了。
“我……我幫你畫。”
林氏淺笑，指著門口的那棵桂花：“我想坐在那裡畫。”
“好！”江景仁點頭。
連忙走到外面，喊著讓人搬著座椅出去。
……
院子裡，江景仁手拿著毛筆，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林氏，大約半個時辰過去。
一副屬於林氏的畫像終於畫好了。
林氏站起身，走到一旁看了許久，表示十分滿意。
江景仁傻傻的看著眼前這個溫婉的婦人，一時晃了神，恍忽看到了年少時的模樣。
“芸娘！這些年……”
“這些年我過的極好，江大哥不必自責，倒是你……該找個貼心人了。”
林氏放下畫像，抬起頭對江景仁說：“荷包我已經收到了，江大哥……當年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就算沒那事，我也會跟父親離開林家。”
當年除了江景仁的事，還有她家大姐的事。
江景仁低垂下腦袋，她今日來，原來是為了勸他的。
他還以為……
“你不必自責，其實若我真還喜歡著你，也不至於聽父親的安排另嫁他人，終歸是我配不上你。”
林氏嘆了口氣：“你值得更好的。”
江景仁抿了抿嘴，一直沉默不語。
林氏擔憂的看著他：“江大哥……”
江景仁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牽強的扯起了嘴角。
“我知道了”其實那日他把荷包給了桃花，他便已經猜到了。
兩人的事，也算是有了個結束。
今日還能再見到她本就是讓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了，幸好這些年她也苦盡甘來。
有了四個如此出色的孩子，她的後半身，註定是錦衣玉食，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林氏想了想還想繼續說點什麼，但看著他的臉色，終歸還是忍住了。
轉過身，小聲的說：“我信你會是一個好丈夫。”
江景仁看著她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這是替母親當說客，讓他趕緊娶妻生子嗎？
看著桌上，她並未拿走的畫像，江景仁一時失神了。
……
林氏匆匆離開江景仁的院子，躲避著周圍的目光，一路朝花廳走去。
正準備轉彎的時候，差點跟出來如廁的林玉娘撞個滿懷。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妹妹啊！我還說你怎麼沒來呢，原來你早就來了，剛才一定是偷偷去見江景仁了吧？”
林玉娘看到林氏，抬起下巴，一雙三角眼看了看四處，故意大聲的說。
林芸娘眉頭微皺，看著一副得意洋洋，企圖找事的林玉娘。
想想自己跟江景仁為何未能成親，全都敗她所賜。
今日她還敢在江家，說著風涼話，企圖敗壞她的名聲。
那就算了，她才剛跟江大哥說清，希望他能重新開始，若是被她這麼一嚷，讓人誤會了去。
豈不是又害了江大哥？
“我未嫁，他未婚。怎麼到了你這裡成了有姦情了？”林氏厭煩的看著她。
她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無知的少女，被她幾句話都能嚇得瑟瑟發抖的人。
“倒是二姐你，這是去江大哥院子的路吧？你已經快要當祖母的人了，又來了江家做客，是想著故伎重施，想像當年一樣，誣陷江大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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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譏笑著說，聲音也大了幾分。
既然你要掰扯，那便跟你掰扯。
當年她怎麼沒發現，林玉娘這麼沒腦子呢？
怕當年的事，是林老夫人想出來的吧？
只可惜，江景仁當年鐵了心，壓根就沒打算娶她，計算她們算計的再好，到最後也落空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最後還落得名聲有損。
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麼嫁入錢家的。
“胡說，我怎麼會誣陷人？”林玉娘滿臉焦急。
她沒想到時隔那麼多年，林氏居然變得如此牙尖嘴利。
這一家子，怎麼都跟刺蝟一樣。
“我誣陷你什麼了？你當年的事，又不是我一個知道，隨便提醒一下，怕整個江府的貴客都能想起來。”
“怎麼還需要我去花廳，跟各位夫人提提醒？還是說，讓我去錢大人跟前提醒一下？跟他好好說說，當年你都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林氏冷笑，看著林玉娘說。
林玉娘面色通紅，居然找不到一句話來反駁。
笑話，若是林氏在花廳細數她當年勾引江景仁的事，不單單錢老夫人回去會找她算賬，怕錢大人從今往後，更是對她四若無堵。
兒女也會因此蒙羞，抬不起頭來，到最後會怪她。
想想太可怕了。
“我……我的好妹妹，當年是我錯了，我也是嫉妒你，誰讓你從小就比我命好，我一時……一時湖塗，今日的事，就這麼算了吧。”
林玉娘慌張的說。
林氏看著她，當年的事，絕對是林老夫人搗鼓著林玉娘做的。
依照她的腦子，怎麼可能想出這噁心人的事來。
可惜……林老夫人早已經入土了，否則她定回林家大房一趟，好好氣一氣她。
不過，林玉娘現在後悔有些晚了。
林氏努努嘴，示意讓她看看自己背後。
林玉娘僵硬的轉過身，正巧看到錢老夫人和一群婦人站在自己背後。
還有出來找林氏的梨花姐妹，剛才她們的話，她們可全都聽見了。
周圍鄙夷的目光，讓林玉娘臉上火辣辣的，特別是錢老夫人那雙殺人的目光，若真可以殺死人，她怕早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丟人現眼的東西，我們錢家怎麼瞎了眼，娶你這個不要臉的媳婦進門，錢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錢老夫人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恨不得以柺杖現在打死她。
但是她不能，為了錢家的體面，她必須忍住。
等回了錢家她再好好的收拾她一頓。
林玉娘已經不適合當錢家的主母了，可是……林玉娘命好，生了好幾個男孫，為了孫子的面子，她不能讓自己兒子休了她，但可以娶個平妻。
“還站在這裡丟人現眼幹什麼，還不回去？”
錢老夫人怒氣騰騰，對著林玉娘怒吼道。
緊接著又把目光看向林氏，那眼神好似在說。
今日我們錢家在江家丟了臉面，他日我會找回來的。
看著錢家人離開，梨花再也控制不住了，高興的走到林氏身邊。
江大夫人朝林氏點頭微笑，看著林氏心裡滿意極了。
說不定以後就是妯裡了。
林氏的目的已經達到，覺得繼續在江家待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便出口跟江大夫人告別，江大夫人一臉疑惑。
宴會還沒開始呢，怎麼就走了？
難道跟二弟的事，沒有掰扯清楚，不是說誤會解除了嗎？
江大夫人有些焦急，出口挽留，但林氏打定了注意，只好放人離開。
……
林氏剛走出江家大門，就看到了下馬車的林楚驍，母子兩個對視。
“娘！”
林楚驍喊了一聲，看了一眼江府，宴會還沒開始，林氏就走，想來是見過江景仁了。
結果他也猜到了，只是有些意外。
他走上前，雙手扶著她的手臂：“娘大可不必為了兒子委屈自己的，你做任何選擇，兒子都會支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