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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新生還是沉淪?(二)

老人蕭索的走回草堂,不再理會橋上橋下、人間冥河的所有所有。坐在古琴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就這樣直直的望著琴絃發呆。

眼神空洞而缺乏生命的光彩,看著薄若蟬翼的琴絃,看著琴絃之下的古老琴身,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身而為人時的生機勃勃與昂揚威武。

突然,老人像是感覺到什麼。瞬間來到石橋旁邊,只見石橋上空若隱若現著七彩之光,那些鬼魂竟然也都能夠停下腳步看著頭頂之上的奇異景象。

七彩之光裡模糊的可以看到一個嬰兒,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老人知道。

老人不說,但是那劇烈起伏的胸膛告訴別人他的激動。

終於,場景清晰地出現在老人眼前,一個簡陋的屋子裡,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病入膏肓的白髮蒼蒼的耄耋老人,他的旁邊有一個胖嘟嘟的嬰兒。

站在石橋旁的老人望著遠方無盡的人流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嘴角露出像是等待許久的如願以償的微笑。

漸漸地,老人淡淡的笑容融化在這略顯黑暗朦朧的寂靜世界裡。

在人間廣袤的大地上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藍山。

山雖小,但是卻有不少人留戀它,現在有,以後也會有,所不同的是人與人之間身份的和個人注入情感的多少而已。

藍山其實並不小,但是相比較其它的名山高峰來說要小不少。

藍山之下有一條河,河流婉轉流向遠方。這條河叫做青川。青川沒有多大的寬度,但是和其它所有的流水一樣,曲曲折折的一生所為的終究也只是東流入海,將自己的一點心意灌入大海,以使自己獲得另一種別樣的永生。

有山有河,還有廣博的森林,這裡便是東林藍山。

藍山腳下有一個小村莊,村莊裡幾戶人家,其中有一戶看來特別的安靜,也尤為得蕭瑟。

小小的農家院落裡一點生機也沒有,但是屋子裡有兩個人。一個是病入膏肓的張老爹,還有一個就是他那剛滿一歲的孫子。

孩子的父親在一次進山中遇到古獸,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但是回來後卻一病不起,不久便命歸黃泉。

孩子的母親也因無人照顧,在生下孩子之後便因流血過多,虛弱身亡。

床上的老人是孩子的爺爺,之前一直是痴呆狀態。但在孩子出生那天之後,便漸漸清醒過來。但由於年老體邁,也是快要步入那扇在人間代代相傳的死神的黑色大門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個喪失父母的孫子,然而沒有辦法,命運依舊這般的讓他絕望。在白髮人送完黑髮人之後,他也快去了,但讓他悲痛的是他竟然已經預見到可憐孫兒的令人絕望的未來。

張老爹伸出乾癟的右手,想要撫摸一下孫兒的柔嫩笑臉。襁褓裡的嬰兒看著突然而至的手掌,天真的嘻嘻直笑,兩隻肥胖的小手向上哈哈搖擺。

乾癟的右手想要握緊那兩隻肥白柔嫩的小手,似乎等待了好久,張老爹猛然觸控到了那雙小手,緊緊地握住。似是遺憾,似是滿足,張老爹鬆開了右手,死亡的大門已經開啟,他的靈魂無可逃避的遠離了人間。

襁褓裡嬰兒在雙手被握住的一剎那驚奇的保持了不動,兩隻烏黑的大眼睛靈動的眨著。在那只粗糙的手掌鬆開,重重的壓在他肚子上的時候,嬰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但是往日那張滿是褶皺的笑臉卻再也沒有過來,於是他掙扎著從襁褓裡出來,手腳並用的爬到張老爹的胸前,用手指使勁拽著張老爹的雪白頭髮。

然而,毫無聲息,因為死過一次的人缺少再次復活。

死一般的寂靜讓這個剛滿一歲的嬰兒哇哇大哭,突然,他看到張老爹的腦袋上方有一個透明的老人的影子,於是便又天真的嘻嘻笑了起來。

死神靜靜地看著這個嬰兒,對於這個嬰兒能夠看到自己還是有一些驚奇,不過想到某些事情卻又覺得是理所當然。

死神的身影漸漸凝實,出現在這張破舊的木床旁邊,剛準備伸出手抱起這個嬰兒的時候,陡然停了下來,他似乎竟然已經忘記怎樣才能把孩子抱起來。

思索了良久,死神還是沒有回憶起曾經抱起過孩子的點點滴滴,於是苦笑一聲,坐到木床上,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緩緩地伸出堅實的雙臂把嬰兒抱起來,小心翼翼,眼神如水般的百般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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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這個老爺爺,嬰兒眉頭竟然微微皺了一下,用肥嫩的小手扯起死神的斑白頭髮。死神不疼,但是他哈哈大笑,這般的日子,這樣的感覺有多少年沒有體味過了?

看著簡陋屋子的破敗和貧窮,死神眉頭微皺,褐色長袖輕輕一揮,屋子頓時變得一塵不染,傢俱等等一應俱全。似是覺得還有一些不足,他看了看懷中的嬰兒,瞭然一笑,於是手中出現一碗鮮奶來。死神就像是第一次似的喂嬰兒喝奶,也許有過,但是已然忘了吧。

“從此,你便叫藍劍,生死之劍將從藍山開始橫掃整個人間大陸。”死神的聲音重新變得莊嚴、深沉而不容拒絕。

剛到這裡的時候,死神有一些奇怪,為什麼周圍的鄰居沒有人過來照看一下。瞬息之間便已明白,原來在藍劍之父死亡之後,村子裡請來一個老巫師。巫師說是他被那尚在母親肚裡的兒子剋死的,將來還要克母、克全家。而且誰接近他誰就會無緣無故災厄臨身,不知不覺間命喪黃泉。

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聽他的話,但後來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之後不久便死亡卻由不得別人不擔心了,現在他的爺爺也已病入膏肓,所以也就再沒有人敢來接近他們爺孫倆。

死神笑了笑,有些嘲諷,有些鄙夷,但更多的是搖頭。

在他的眼中,怕死是沒有意義的,相反,不怕死的人在他的眼中卻更應值得讚美。生命是用來生活的,而不是用來苟活的。既已知生命的短暫,那麼還有什麼理由不去拼搏呢?

死神專注的抱著懷中的藍劍,忽然想到木床上還有一個死人,於是轉過身來,伸出右臂,灰色的手指輕輕一點,一朵黑色的蓮花狀火焰悠然筆直快捷的飄到張老爹的身上,只見張老爹的身體陡然瞬間化為一道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與此同時,藍山腳下兩座新墳旁邊突然間隆起一個小土包,小土包前樹立一塊墓碑:張治之墓。

望著空蕩蕩的木床,死神又皺起了眉頭,他遇到了難題,他不知道是把藍劍放在自己身邊還是送給其它人撫養。如果是自己,一切都好辦,但如果是讓別人的話,他又怕結果不能使他滿意,且不論能否找到這樣的人了。

死神眉毛微揚,眼簾卻下垂,雙眼微闔,輕輕地搖著懷中的嬰兒,藍劍已經靜靜地睡著了。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何去何從給死神帶來了一個很大的困擾。

其實死神更多的是對藍劍的不捨,多少年的在冥河水畔獨居沉寂,他早已忘記感情是一種什麼東西。當年的所有人都已死去,且是在自己成神之後,是他自己一個個的送走的。

死神每送走一個人,冥河之上,樸拙石橋四周就會飄蕩著古老而寧靜的琴音,那是死神在悼念亡人故友。

但自從那以後,死神彈琴的頻率便越來越少,直到現在,終年都幾乎聽不到那樣的琴音了。現在的他,每次煩惱時坐在古琴前,總是呆呆的看著古琴沉默,滿心的憤懣卻找不到人來訴說。

現在,終於有一個孩子讓他重拾以往的作為人的情感,捨不得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過了多久,死神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頓時眉開眼笑,哈哈大笑聲中閃身不見。而藍劍的消失也給這個平凡小村莊留下了一個很好地談資,神奇的傳說。

沒有路的路代表終將會有人走過,因此,即使路在未來你也不要因為你在現在而放棄嘗試的慾望。最好是行動!最易是行動!

淡藍色的天空,朵朵浮雲,清冷的太陽,還有不時吹來的草原暖風。

天空之下一望無際的翠綠色大草原和遠方高聳入雲的巍峨連綿山脈,山脈的遠方是一個可以一覽天地遼闊的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個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

少年正以手扶住下頜,望著遠方,眼睛迷離,他的肩上有一隻通身漆黑的烏鴉。

“天玄,你說書上寫得東西都是真的嗎?”少年扭一下頭,抬起手輕輕地把那只烏鴉從他肩膀上拿下來,然後抱在懷裡低首輕輕地問道。

“為什麼師父讓我看的書上的東西我幾乎就沒遇過呢?”聲音稚氣未脫,但是有著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決心。

烏鴉不大,但是也能將少年的整個胸房遮擋住了。烏鴉在聽到少年的話後,頭微微搖擺一下,然後徑直的望向遠方,如同沒有聽到少年的話。

少年看烏鴉沒有回答他的話,不由得有點氣惱,伸出稚嫩的右手拍了拍懷中烏鴉的黑色頭顱。

烏鴉好像被打疼似的,叫了兩聲,竟不是嘶啞的聲音!宛如黃鸝鳴叫,清脆悅耳,不過少年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

少年覺得好生無趣,於是站起身來,將手中烏鴉隨意的往上一拋,然後伸了一個懶腰。烏鴉撲稜稜的飛起來,重又落在少年的肩上。

少年又看了看前方的草原高山雲霧太陽,然後轉過身來看了看背後。但是少年的視線如同沒有停頓一般一掃而過,就像是根本沒有東西一樣。

從少年的眼睛裡我們看到漆黑一片,與剛才少年看草原風色時的顏色一點都不一樣。

“該回去了,不知道師父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呢?”少年自言自語。

然後,只見少年雙手互動,瞬息間掐了數百個手訣。天上一道長虹飛過,落在少年的身上。

長虹消隱,少年不見。

灰暗的天空,不見日月,沒有星辰。墨色的烏雲重重疊疊的佈滿天空,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所幸的是這裡看起來沒有人。

烏雲下是連綿的荒山山脈,寂靜與詭秘是它存在的主旋律。

山脈很奇特,連綿不絕,但是從上空看下去會發現,山脈的中間有一條大峽谷,深邃漫長的峽谷將佈滿大地的山脈完美的分成兩半。

峽谷之上,山脈裡毫無生機,只有黃色的、黑色的、綠色的種種奇特的岩石,但是如果進入到峽谷之中便會看見,墨綠蔥蔥,參天大樹,花草植物,應有盡有,但比較奇怪的是,竟然毫無生物存在的痕跡。

然而能夠來到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條峽谷叫做虛無之谷,這裡的主人叫做先天之主。

一道白光閃過,一個少年和一個撲稜稜飛起的烏鴉從空中落下。那少年竟然隻身獨自立在空中,然後慢慢向峽谷深處飛去。

少年來到一個蓮花池邊,池旁有三兩顆巨樹矗立,巨樹後是花花草草,黃綠白粉,煞是喜人。但由於天色昏暗,所以看得不怎麼清晰。

在蓮花池前方是一個不寬,但綿延很長的金碧輝煌的宮殿。宮殿正上方立一牌匾,上書中黃宮。

少年落在蓮花池前方的草地上,神情自然從容的邁上中黃宮前的青色踏階。走到中黃宮門前,還未停下腳步,大門就自動的開啟了。少年腳步不停的走了進去,只是不知道此時那只烏鴉又飛到哪裡去了。

宮殿裡陳設很簡單,十二根龍鳳纏繞的黃金巨柱,金色的地面,金色的屋頂,就連四周的牆壁都是金色的。

少年在走過最後一根黃金巨柱後,只見擋住他的黃金牆面慢慢的變透明,直到消失不見。金色牆面的背後是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是黑色的牆壁、黑色的地面,都是黑色的。

在兩邊牆壁上每隔十米就有一盞青銅古燈,燈上文有玉龍。大約走了上百米,少年在左面牆壁上看到一扇門,上面書寫藏書室,再走百米,右面牆壁上有一扇門,上面書寫兵器廳,再走下去,依次有丹房,鼎房,書房,臥室等等不一而足。隧道盡頭並不僅僅是一面生冷的黑色牆壁,相反,隧道盡頭有一扇門,而且是青色的大門。

少年走到門前,大門瞬間洞開。走入其中,一個白髮蒼蒼,身穿灰褐色的老者正坐在一張圓桌前,一手持書,一手端茶。

屋子裡簡潔明了,其實就是一個臥室。一張床,一副桌椅,牆上掛些字畫,不過屋子裡的字畫也有一番特別。

美女畫,多幅,但是人只有一個。只見畫上女子長髮披肩,柔順三千,白色素衣,衣袂飄飄,微微淺笑,天女下凡。

老者看到少年進來,放下正在讀賞的書卷,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後轉下身來,慈祥的看著少年說道:“藍劍,有事嗎?”儘管面容慈祥,但是聲音還是有點生硬、冰冷,不過老者眼中的溫和說明了他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藍劍走到桌子前,坐到凳子上,看著老者說道:“師父,我有好多事不明白!”

老者,先天之主似是有些驚奇,然後問道:“怎麼?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自從老者將藍劍帶到虛無之谷,稍待人事後便被他的聰明機智所驚訝,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說有不能理解的事。

藍劍似是斟酌了一下,皺下眉頭,本是成年人善於的表情被他使來不禁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但是很可愛。

“師父,你說書上的知識是真是假?有用無用?多好少好?”藍劍剛一開口就是這麼一段難上加難的提問。

先天之主有點啞然,萬沒有想到藍劍會問出這麼刁鑽,或者說是無解的問題。思考了一下,先天之主剛要開口,但是又發現自己的回答並不能讓自己滿意,於是住口不語。

藍劍在旁邊靜靜等待師父的回答,而先天之主也陷於糾結之中。他發現重重地解答裡有著重重地矛盾,不管怎麼回答都會有缺陷,無法滿足所有人。或許本來就不會有什麼完美答案吧?先天之主自嘲的笑笑。這些思緒在他腦袋裡瞬息萬變,然後他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書說:“藍劍,那你說這書有用無用?是真是假?多好少好?”

藍劍思考了一下說:“有用無用,用時便知;或真或假,不一而論;多好少好,因人而異。”

先天之主聽完之後哈哈大笑:“是極!是極!為師太過執著了。”先天之主長身而起,看著藍劍繼續說:“我一直以來總是想找一個完美的答案,但是我忽視了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神話。你年少單純,所以回答的至簡,但卻正合人生之道,生活之理!”

藍劍有些不明白道:“那麼我看的書又有什麼用呢?”

先天之主白眉微揚,認真的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你現在不看書,以後即使看了也會後悔。有時間多看書,對於修行人來說,看書不僅可以修身養性,更能獲得大道的鍾愛。”

藍劍似懂非懂,繼續問道:“那麼師父,我在書上看到的世間生活,生老病死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先天之主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藍劍從小到大從未在世俗中生活過一天,就算是那大草原也是人跡所不能至的地方。

看著藍劍,先天之主問:“你想去看看嗎?”

藍劍似乎沒有想到師傅竟然會詢問這個問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然後狠狠地、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嗯!”

先天之主嘴角含笑說道:“那……就走吧!”說完之後,兩人身影一閃而消,只剩下茶杯裡的碧綠水波盪漾了一下。(未完待續)